膝盖碰触地板的声音很清脆，也很疼，林茴窝着身子，半天都没缓过。
“……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老师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语气有些无语。
林茴听见老师的声音，内心疯狂流泪，他本想要努力给来带他练舞的老师留下好印象，却没料到来人居然是IDH凶名远扬的魔鬼班主任刘允顺。对方年轻时在K国做编舞老师，后来被IDH挖回公司，大部分时间负责给公司出道的偶像编舞，偶尔才带带练习生。不过虽然被安排去带练习生的时间很少，但每一个从他手下逃生的练习生提起刘允顺这个舞蹈老师都会先打个寒颤，一是因为对方非常严格，一个动作做不好，随随便便就让你重来个几十上百次，二是对方长得一脸凶相，光是面无表情的不说话就很吓人了，再碰上那不怎么好的脾气，发起火来真的是能把头骂飞。
林茴战战兢兢的抬头，眼角含泪，声音颤抖：“对不起…老师……我一下没站稳……”
他在变成女练习生之前没有在对方手下操练过，但从他刚进公司开始，身边的前辈就一直流传着刘允顺三打练习生的恐怖事迹，加上有一次他晚上加训完回家的时候，正巧撞上对方正在带人练舞，对面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活生生的被骂哭，从此给林茴的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心理阴影。
而在他变成女生之后，他从来没有想过徐女士居然会安排这位大魔王来教他跳舞，刚才一看到对方的脸，他就瞬间带入了曾经无数在对方手下求生的练习生的视角，噗通一下，五体投地。
果然，对方板着脸，皱着眉，一脸不快的表情：“只是做个热身就没力气站不稳了？你做的到底是热身还是极限体能训练？”
林茴自然是不敢说自己是被你吓到腿软，只能低头认错看地板。
然而他的这副模样，这反而让对方更失去耐心了：“你还想再地板上趴多久？是要擦地板吗？如果摔的太狠爬不起来的话就张嘴说，赶快去医务室，不要浪费时间。”
“没事没事，我没事，不用去医务室。”林茴一个打滚，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为了表示自己没事还原地跳了两下。
IDH练习室的地板为了防止练习生受伤都做过特殊处理，他刚刚那一下虽然摔得又响又疼，但其实就在这说话的几分钟里那股疼劲散去之后就已经完全没事了，刚刚纯粹是因为对方带来的压迫感太强，让他一时忘记爬起来而已。
恶魔老师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走到角落拖了一张垫子，放在镜子前。
林茴站在教室中心，手都有点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既然做过热身，及直接开始吧，你跳一段让我看看。”对方盘对面对镜子坐下。
“哎？哎，是！”林茴还以为起码要相互做个自我介绍，但对方却完全没有想要进行这一环节的样子。好在他在做热身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要给老师展示什么舞蹈，在内心也有了一个大致的范围，此时也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
林茴在播放音乐的设备上点了几下，最后选择了一首在前几年的时候相当流行的电子舞曲，唱的部分不多，主要都是rap部分，配上力量感十足的舞蹈，又燃又炸，在当时几乎是病毒式的传播开来，火爆了好一阵，到现在还有许多人都在翻跳这个舞台，林茴在IDH学会的第一支舞就是这个。
林茴在练习室中心摆好姿势，定时播放的前奏慢慢响起，他随着相对轻缓的前奏改变着自己的姿势，林茴在镜子的反射中看到刘允顺在听到前奏时皱了皱眉。
轻缓的前奏很短，大概几秒钟之后就立刻进入节奏极快的主歌部分，开场就是强烈的鼓点，一般刚学习舞蹈的人很容易就跟不上节拍，林茴刚练习的时候就时常控制不住手部的力量，经常是上一个动作还没有收回来，音乐就已经进入下一个节拍。
不过练习了三年，林茴在IDH跳这首歌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此时自然是十分轻松的跟上歌曲的节奏，每一个踩点都精准无比，手臂伸出去的力道，腿部移动的位置，都是他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所研究出来的。
他甚至还有功夫跟着歌曲里的歌词一起唱出来，还顺带保持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哦，直接唱跳，不错嘛。”刘允顺有些惊讶了。
林茴从镜子里看到对方的表情，能让传说中的恐怖之源流露出这种惊讶的态度，他内心还是有点小得意的：想我也是差点就能出道的人，唱跳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哈！没想到吧！
于是他更抱着一种‘我要让你大吃一惊，叫你刚才跟我摆脸色’的心情，跳的更加卖力了，每一次动作能做多大力就做多大力，脚步摩擦地板的声音震天响，甚至连平时不怎么唱的出来的高音部分也吼了一嗓子，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一曲结束，刘允顺惊为天人连连夸赞他是个天才练习生的场景了！
林茴越跳越带劲，越跳越自信……然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力气了！
卧槽不是吧！
林茴在内心暗叫一声。
此时音乐才播放了不到一半，但是林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已经渐渐变得急促，虽然还是跟的上节奏，但力气流逝的感觉鲜明到让他觉得有些恐惧。
完了，这样肯定没办法跳完整首歌！
没道理啊！他明明对这首歌是绝对自信的，平时跳的时候也有好几次完整的唱跳下来，甚至有几次还是连跳了几遍，现在歌也是原来的歌，舞也是原来的舞，就算他几天没有练习也不至于歌还没到一半，就开始气喘吁吁吧？难道是中午没吃饱？还是刚才热身没有运动开？
林茴心中慌张，大脑飞速运转，差点跳错一个动作，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搞笑的犯这种低级错误，但他也不敢再想东想西，将精神集中在唱跳上。
集中精神了之后林茴有范围的稍稍收了一些力气，每一个动作出去不再用那么大的力量，他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喘了，不过也只是好了一些而已，体能的消耗伴随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迅速。
半首歌过去，林茴依旧没有力气边跳边唱，气喘到声音还没有来的及发出去就因为呼吸而改变了声调，他干脆闭上了嘴巴，放弃唱歌rap的部分，想要坚持把舞蹈跳完。但即使如此，在音乐放到最后部分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要断气了，如果不是他这三年接受的爱豆教育是哪怕死在舞台上也要把舞跳完的话，他大概早就停止跳舞摊在地上了。
“呼，呼……”
平时林茴只会觉得这歌短没听够，从来都没有感觉一首歌怎么这么长，怎么都唱不完，好不容易一曲终了，林茴气喘如牛，用手撑着腿，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其实现在就算他能说话，也不敢开口，别说开口，他现在都不敢抬头去看刘允顺的表情。
林茴撑着身体，汗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个小水晕。
他虽然没抬头，但是也感觉到了刘允顺老师从垫子上站起来，向他的方向走过来，害怕紧张慌乱，几种情绪在他的心口里交织碰撞，他简直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不是刚学跳舞吧？也不是第一次跳这首歌吧？”
来了，刘允顺的死亡疑问句。
林茴心已经凉了，听到对方的声音，强迫自己抬起头，他看见刘允顺老师的脸上没有想象中的失望或者生气，而是一种早有预料的表情。
“是…是的……”林茴的气息还没有平复下来，说话间还带着一些气喘，“算上自学的话，我学跳舞三年了。”
“嗤，三年。”对方嗤笑一声，“都学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自己的体能怎么样吗？我看你选跳人家男团的舞，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自信，结果前面跳的还可以，后面一半就直接没有力气了。”
“……”林茴无言以对。
原来并不是因为几天没练习，更不是因为中午没吃饭或者是没有热身开，就只是因为他从男生变为了女生。
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变成女孩子带来的不光是外貌上的改变，他的体能，力量都随着性别转换变得大不如前，从前能够轻松做到的事情，现在也变得无比困难，这与练习的时长，联系的熟练度都没有关系，就仅仅是男女生理条件不同而产生的限制，所以才让人感觉到更加的无力。
似乎刘允顺也发现了林茴心情低落，也并没有说出更多的嘲讽，将语气放的平和了一些：“我听徐女士说，你是要去参加那个选秀节目是吗？”
“恩。”林茴低低的回了个鼻音。
“你有想过，刚刚如果你是站在选秀的舞台上的话，你选择了一首你根本无法完成的歌，跳到一半突然没力气了，评委会因为你跳的很好的前半段而忽视你没有完成的后半段吗？”
“我……”林茴想要反驳，但他能怎么说呢？
我以前是能完成这首歌的，只是变成了女孩子，又错误的估算了男女体能上的差距，所以才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这种解释能说出来吗？
说出来有人会信吗？
林茴突然鼻子一酸，明明他在变成女孩子之后没有哭，被告知不能出道也没有哭，被迫穿裙子的时候也没有哭，可是就只是一支舞没有跳好而已，他个大男人怎么还就想哭了呢？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可越这么想，眼泪就越不受控制，林茴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变成女孩之后的后遗症除了体能降低之外，对泪腺的控制能力也变弱了，要不然怎么还憋不住眼泪了呢？
“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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