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醉清风·三

    洛飞羽到最后也没搞明白猪蹄究竟叫朱什么, 这小鬼年纪太小, 又不会写字, 洛飞羽懒得深究，就猪蹄猪蹄这么叫着。

    猪蹄会用不少成语，还会背诗, 显然受过不错的早期教育，但他到底是何来历，洛飞羽也不清楚。

    他见猪蹄喜欢摆弄那些机巧, 也就拿万花时研究的天工门道来指点他，没想到这小子贼他妈机智，不但举一反三, 而且一点就通, 简直是个天才。

    洛飞羽本不想捡个小跟屁虫，这回却居然也对小徒弟上了心。

    小猪蹄瞒了他们不少事, 但谁还没个秘密，洛飞羽也不急着逼他倒出来, 耐心教他捯饬着能自己刷锅的箱子。

    “你在这下头加个能通水的细杆，再打几个孔洞，水从这里引进去, 齿轮一转自然就从孔里喷出来。”

    小朱停连连拍手夸赞洛飞羽道“师乎, 里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洛飞羽“啪”地一巴掌糊在他脑壳上，笑骂道“怎么跟你师父说话呢”

    小朱停东捣捣西弄弄，有时连洛飞羽都瞧不出他安的机关有什么门道，洛飞羽深觉这小鬼前途无量。

    “让你做个东西赔罪你倒是听话, 也不嚷嚷自己不是小偷了。”

    小朱停翻他一眼，神气洋洋，“我本就不是小偷我知道里让我做这个，是想给那被偷了饼的寡妇赔礼。那小偷喜欢稀奇玩意，看到它一定按捺不住，到时候我就能洗清记几的冤枉了”

    洛飞羽啧啧称奇“要不说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你们这些小别致玩意儿天生就比别人多长一个脑子还是怎么的”

    小朱停活像个小大人，四下望了望没有乞丐注意他们这边，低声对洛飞羽道“我冲明的地方还多着呢”

    洛飞羽忍笑忍得辛苦“是是是，我徒弟最聪明我瞧你有些功夫底子，回头教你两招掌法，你长大了就能当大猪蹄子了”

    朱停呿了一声“我本来是想找丐帮庇护，躲过那些人牙子的，但是丐帮的人以为我是偷儿，怎么都不肯收我，我柴摸到破庙来。我躲在师乎里后面，其实是因为我发现师乎乎魅力无穷，这里头年纪稍长的几个丐哥哥，都对里嘿嘿嘿”

    洛飞羽哭笑不得，作势要拿酒壶抡他“你小子皮痒了”

    “不敢不敢”朱停飞快吐着舌头躲到一边，挤着眼睛“我还知道师乎不是女孩纸，那些丐哥哥注定要落花那个什么流水”

    洛飞羽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愕然警惕，皱眉道“你怎么瞧出来的你到底什么来头”

    朱停腆着脸笑得跟个傻棒槌似的，嘴巴却严的一比，“等里教我怎么让小木人记几动我再告诉里”

    “鬼灵精”洛飞羽嘴上骂着，心里却是暗暗惊异。

    猪蹄会躲在他身边，定是一开始没认出他的性别，但如今却这么说洛飞羽想到了那个古怪的罗盘，隐隐有些怀疑。

    “酒儿姐，小秃子都在青衣巷的系马石那蹲了一天了，你们的箱子做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朱停抢在洛飞羽前头回狗子道。他脸上有些不大舍得，撇着嘴嘟囔“这东西白送给那屠寡妇，她一定乐得三天不想刷锅只”

    洛飞羽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回头再做个更厉害的呗”

    朱停也没反驳，模样倒乖巧得紧。

    乞丐们领着朱停去跟那屠寡妇道了歉，又赔了她个能自己刷锅的箱子，屠寡妇欢喜得不得了，从来不对大小男人笑的她，居然送了小叫花们好多煎饼吃食，可把小秃子他们高兴坏了。

    屠寡妇一连三天，出摊时都摆着那箱子，果然很快就被那小贼盯上。

    是夜，月明星稀。

    洛飞羽和小秃子他们躲在巷子里，到了子夜时分，终于等到房梁上一道瘦瘦小小猴儿似的黑影。

    那小偷儿似乎对自己的轻功很是自信，他今天依然顶的是猪蹄的脸，但他的易容术显然还比不上屠娇娇的火候，洛飞羽轻易就能瞧出他的破绽。

    他多半是得手次数渐多，愈发艺高人胆大，身手也敏捷得很，三两下就翻过屋檐跳入了屠寡妇的院子。

    小火神一声令下，院子里刷地亮起密密麻麻的火把，正将那落在院中的小贼围住。

    小贼骇了一跳，立刻转身跃起要跑，朱停冷不丁从他脚下墙根冒出来大喝一声，吓得他脚底一滑差点从屋檐上掉下去。

    洛飞羽扶摇翻上墙头，正把被吓掉的小贼揽个满怀，就势往院子中央一丢。

    小鬼反应倒还不慢，非但没摔个狗啃泥，还利索翻了个筋斗立在了地上。

    他惊愕瞧着洛飞羽，又瞧了瞧自己的小爪子，“你你你”了半天。

    这下屠寡妇的院子可热闹了，一条巷子住的街坊都凑了过来，对面的李老实、茶馆的杜掌柜缺了东西的人家都知今晚要捉小贼，瞧见这七八岁大的少年，皆指指点点。

    洛飞羽揭了他脸上的面具，果然是猴精猴精的一张脸，一看就捣蛋极了，“这回可叫我们逮到你了，看你还敢再陷害我们丐帮弟子偷东西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快报上名来”

    小贼对自己的功夫本来是顶顶自信的，但也知道一人不能挡十人，他生怕被押着去投官，苦兮兮道“我是偷了些东西，但它们又没坏又没飞，你们要想拿回去，去北边城墙根的大树下头拿就是”

    众人丢的多是些小物件玩意，本身值不了几个钱，要捉他也无非是让他知道收敛，遂故意吓唬他道“那你偷吃的东西又怎么算”

    小贼轱辘转着眼珠，耍起泼皮“它们已在我肚子里，你们总不能剖开我的肚子讨回去，杀人可是要关大狱的”

    洛飞羽笑道“你还知道杀人要关大狱，那你怎么不知道偷东西也是要关大狱的”

    那小贼缩了缩脖子，嘀咕道“我的轻功早晚是天下第一只要我够厉害，就没人抓得住我，自然不用关大狱。那盗帅楚留香闻名江湖，但将来我的名头一定比他大我要做真正的偷王之王”

    洛飞羽闻言一愣，古怪道“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叫司空摘星吧”

    小贼眼睛一亮，竟鼓起掌来“摘星摘星这名字好我以后就叫司空摘星”

    “”洛飞羽被他噎住，半晌才缓过神，“你现在仗着轻功无双，敢小偷小摸，日后就敢大偷大摸。人家楚香帅劫富济贫，好歹还有个由头，你却把算盘打在这些平民老百姓身上，给他们本来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还想将来超过他”

    司空摘星骄傲道“那可不一样我偷东西又不是为了金银，是为了练技巧，他们的财物我没动一分。至于那些吃食，我自己凭本事得来的战利品，有什么不能享用的”

    洛飞羽把脸一板，倒颇有几分凶恶大姐头的架势，训话道“偷鸡摸狗就是偷鸡摸狗，就算你再怎么把它当成炫耀的资本，它也终究是件不光彩的事。有人拿这不光彩的事当手段，是为给困难的人谋福；但你若只是贪玩，你想获得乐趣可以，却永远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司空摘星被他训得愣住了，眨着眼睛歪着猴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居然点起了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这么不同寻常的人，自然也要比别人更有觉悟。琴棋书画精通的人不给别人添麻烦，流传千古还被说是艺术，偷为何就不能也是门艺术”

    洛飞羽见他脑回路贼鸡儿清奇，这会儿功夫已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无奈摇了摇头，提着他到屠寡妇、李老实他们面前。

    他还未开口，那猴儿居然主动认错“大叔大娘们，对不住我知错啦”

    众人齐齐一愣，就连洛飞羽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着开口教训他。

    他这一分神，那猴精哧溜就从他手下滑了出来，嗖地窜上天去，真比脚底抹油还快，空中传来他嬉皮笑脸的声音“臭叫花，穷要饭，不去讨饭抓偷犯算盘打得稀巴烂，难怪是个穷光蛋”

    “这兔崽子”小火神简直被他气笑，本想追上去，又被李老实他们拦了下来。

    “算了算了，既然弄清楚了误会，他又认了错，我们何必跟个小捣蛋鬼较劲。这些时日平白让丐帮的弟兄背了冤屈，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诸位日后尽可来青衣巷讨吃食，我们这别的没有，煎饼油条豆腐脑倒是管够。”

    大伙儿于是便笑逐颜开。

    洛飞羽心里挂着事儿，学着阴九幽的架势，冷不丁从小朱停背后冒出来，忍不住问道“蹄子，你大名究竟叫什么”

    朱停斜眼藐视着他，呲着漏风的小奶牙卖力道“居蹄蹄车捉爱轰林晚的蹄”

    洛飞羽脑子转过弯儿来，忽然原地呆住。

    雾草朱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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