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粥

    唐念锦不与他客气,在厨房里找到一些东西,做了顿早饭。

    擦完桌子,她又提着裙子赶忙回后厨端了一锅白粥出来,又摆了四幅碗筷,将热过的面馍放在中间。四人上桌吃着同一份粥,倒显得像一家人一般。

    陆宴看着桌上的饭食,半天未动。

    倒是封山和常边吃了一碗又要了一份。

    “食材太少了,今日你们进山若是能找到些吃的最好。”唐念锦面露歉意:“这么简陋的早饭,真是……”

    封山一口热粥下腹,只觉热气暖胃,味道香美,纵然素了点,能在这大雪天里吃上一口热粥,在白味也成了美味。更何况这熬粥的手法不知是不是什么独家法子,粥嫩可口,当即道:“唐妹子不用如此,即便是顿顿白粥,我也喜欢吃!”

    而常边未曾开口,只埋头闷吃。

    “我想说的是,这么简陋的早饭,真是对不起我的胃。”唐念锦愣了一下,道:“呆会若是你们打不到别的食材,就别回来了。”

    封山一噎,不再多言,也埋头吃了起来。

    虽然昨夜雪大,但他们兄弟对山间林地格外熟悉,别说是冬日打猎,便是雷电暴雨也能照去不误。两人吃的快,把碗一放,带着打猎的东西便出了门。

    待两人走了,唐念锦才抬头看着眼前的俊逸少年,眼睛亮亮的,声音糯糯的:“你怎么不吃呀?”

    陆宴只是抿着嘴,眉头微皱。

    自从那人过世后,他便习惯了冰冷的饭食,习惯了随便解决的日子,也习惯了一个人。

    因此如今接近年节,庄上所有人回了彭城,只有他一人和厨娘留在这庄上。

    陆家陶庄的生意近段时间来不太景气。上个月,这庄上的厨娘被别家挖走,陆宴这才想找个做饭的丫头。

    眼前这碗泛着热气的白粥,令他一阵恍惚,好似那人还活着,每日都给他备好热腾腾的饭食。

    见他不言,唐念锦又问:“我的小少爷,你是对米过敏吗?”

    他说:“我不想吃。”

    她笑了,眼睛弯弯的。

    又站起身几步走到少年面前,因他坐着,她便显得比他高一些。少年侧面便是墙,唐念锦附身靠近他。

    单手撑墙,将人圈在桌子和自己手臂之间,压低声音道: “我粥都给你舀碗里了!想浪费粮食?不可能,都给我吃完!”

    陆宴嘴角弯了弯,笑意却又立刻收了起来,只道:“知道了。”

    见他肯乖乖吃饭,唐念锦这才满意地坐回自己位子上,继续道:“常边他们出去顺便也可探探路,若是无碍,我便早些走。若是雪太大,就只能住你这里了。昨夜我与他们二人促膝长谈,大致知晓了前因后果。你……”

    她一顿,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陆宴。”

    他的声音听起来八分清冷,又带三分酒醇。

    “怎么写?”她又问。

    “光怪陆离,朝歌暮宴。”少年喝了口粥,出乎意料地,味道不错。

    “不错的名字。”她忽视这成语的贬义,张口就先瞎夸了一下:“我姓唐,你叫我唐唐就行了。”

    唐念锦心下感叹,长得帅不能当饭吃,但看着帅的人吃饭,胃口果真都要好不少。 “你若是要在这庄上久住,必然存了不少吃食,待会和我说一说。”

    “你不是就快走了么。”他抬头看着她。

    要走了还如此多事。

    “我何时走,都不能耽误我吃好的!”唐念锦理直气壮地说,“把你这儿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给我交代得明明白白。”

    唐念锦吃的快,一碗粥很快见了底,便继续道:“你和那两人果真不认识?可知他们为何要来害你?”

    “陆家家财万贯,被贼人惦记上也并非是什么怪事。”他淡淡回答。

    “绑了你,在搜刮一笔钱财,的确是好买卖。”顿了顿,唐念锦又道:“届时装作是山贼劫掠,便没人会怀疑此事背后是否有人主谋。”

    陆宴握着碗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此刻也是动作一滞。

    她所言之事若是真的,那便是有人蓄意想要他的命。想要除掉他,视他为眼中钉的。无非就是彭城的那几位罢了。如今竟也等不及向他下了死手,倒真是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山贼?”他问。

    “现在的山贼专业素养都那么高吗?况且我昨夜与常大哥他们聊的投缘,这单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生意,自然是什么都告诉我了。”

    唐念锦没什么特长,就是人缘好。普通人和她聊上半个时辰,便能成知交好友。若是相处一日,对方家住何处,身家几何,去年中秋吃的什么,都能被她套的干干净净。

    那常边与封山的确是贼匪不错,一伙兄弟,有九人之众,人称慈州九匪。以年龄为序,分别排行老大和老三。

    平日里虽也做些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买卖,但这几日来此地行事,却并非无意。他们一伙匪徒常常转移地方,但彭城这边却极少来下手。

    因这边是个大城,官府管得严,不必一些偏远小村小镇的,哪怕被劫掠了,在报案到官府,他们兄弟也早就换了个地方。

    此次铤而走险过来,全因受了他人的委托,那人出手阔绰,只要陆家小少爷的性命,且要他们做的隐蔽自然。常边有心追查是谁,好在手里留个把柄,谁想对方却考虑得极其周密,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藏得严实。

    就连送来的定金,也只派了普通的脚夫,在问几句,便是连那脚夫也不知让他办事的人是谁。

    常边虽少来彭城,但却在此处曾收过一个与唐念锦同龄的义女,是以当时与他交心更能事半功倍。

    与人的交流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想快速攻破他人的心理防线,化敌为友,改变他人的想法,情况往往复杂的多。

    唐念锦也是与一位学心理催眠的同学学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战术,加上人畜无害的外表和巧到好处的言辞,这才能屡屡得手。

    将常边二人制服便是攻略的第一步,否则以常边的防备心理和谨慎的性子,她说什么对方也未必真能听得进去。

    一抓一放,权加利弊,在循循善诱,暗示诱导,便能让两人成功倒戈。

    这过程说的轻松,并不代表当时情况便是如此简单。

    说完这话,唐念锦见陆宴神色变化,便知对方心中已有怀疑对象。

    但这不过是他的事,过了这几日便与她毫无干系,她也懒得趟这趟浑水。只待早些下山,回到自家去,在作几分打算。

    若她一直留在这具身体里,便得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比如,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一直生存下去。

    这具身体在唐家的日子过得凄惨,眼见着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在被打发嫁到不知哪个地方之前,她必须掌握生活的主动权。唐念锦原本身体的记忆有限,对慈州这个新地方更是知之甚少。如今到了这个地方,她既然要为自家打算,想要有能力反抗父母,不是一件易事。

    如今被困在山上,也不知是好是坏,好处便是她可以先想法子替日后经营一番,坏处便是届时回到唐家,更少不了责骂处罚。别看当初是唐浦将她推下山间,丢了性命,真要追究起来,她必然不能暴露自己是另一个唐念锦的事。

    人既然没死,那唐浦又是徐氏的宝贝儿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陆宴给她指了藏粮食的地窖所在地,便做自己的事去了。

    原来在卧房背后拐个山坡,便是加工瓷器的地方,堆放着大量的成品和半成品。在加工房往下走二十来步,便是地窖的入口。冬季气温低,食物储藏起来也方便。

    唐念锦进地窖清点了一下,之前在厨房的米可能是先前的工人留下的,这地窖里最多的就是一袋袋面粉,还有几袋干咸菜和干萝卜。

    陆宴说,厨房里还有一袋干面馍,山下定期每过五六天也会有人送些吃的上来。总之就是怎么简单方便,就怎么来。

    唐念锦自小就被家里人放养长大,唯独吃上面不能委屈自己,拿了袋面粉出来,在厨房翻箱倒柜寻了半天,总算把所有能用的上的调料都翻了出来。

    种类虽然少了些,但总比没有好。显然都是之前的人用剩下的,陆宴自己是一点没给这个冬天做什么准备啊……

    难道这堂堂地主家的少主人,真的就每天就啃干面馍?

    唐念锦忽然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个了。

    东西都找齐了,若是常边他们能打点野味回来,今日的晚饭还能在丰盛些。虽然她对冬日里雪山打猎不抱什么希望,但封山既然信誓旦旦保证了,至少也有几分把握。

    从厨房出来,她便听到加工房传来了响声。之前学画画的时候对瓷器也有过一些了解,还找了不少理论资料研究,如今到了瓷器大县,唐念锦倒想去看看这些陶瓷成型之前经历的实际过程究竟如何。

    绕过木廊,再往前便能看到木制的加工房里,堆积了满满当当东西。

    木窗未安任何遮挡的东西,只有个光秃的窗架,从墙侧走过时,便可窥见几分里间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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