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宝卿用力拽起惠贵人,好容易将她摁在身侧的紫檀漆心方杌上,又叫紫苏端了热茶来,这才缓缓道:“姐姐,这事儿急不得,更闹不得。你若是信我,我必会向皇上求情,可姐姐若想大阿哥留在身旁,定是不能再像这般哭闹的。”
惠贵人抿着嘴连连点头,头上的发髻已在方才的仓皇中松散垂落下来,凌乱的发丝黏在额边,这样的冷的天气,惠贵人竟然冒了汗,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急得。
“姐姐喝口水,缓缓精神,”佟宝卿柔声道:“也容我想想怎么跟皇上开口,皇上下了这样的旨意,必然是在气头上,我若是贸然求情,恐怕会事与愿违。”
惠贵人强忍着眼泪,哽咽道:“佟贵人,嫔妾素来不爱走动,你进宫以来若是有什么怠慢的,还请贵人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佟宝卿婉然一笑,伸手帮惠贵人把鬓边一只点翠海棠头花扶好,“姐姐要照顾大阿哥,又要帮着娘娘料理事务,已然是分身乏术,倒是怪妹妹也总是犯困偷懒,也没往姐姐宫里常去。”
惠贵人才看到自己双手揪着佟宝卿的衣袖,那湖色缎绣的夹衣已然被抓得折痕累累,忙伸手摩挲着,歉疚道:“方才失态了,把贵人的衣袖都抓花了。”
佟宝卿谦和道:“爱子心切,妹妹又怎么会不理解呢。”
惠贵人望着佟宝卿,声音里还是抹不开的悲戚,“皇上看重贵人,如今贵人是嫔妾唯一的指望了,大阿哥年岁小,哪怕叫嫔妾再好生看顾他一年,送去阿哥所嫔妾也不像今日这样的揪心啊。”
佟宝卿点着应着,对紫苏道:“去把篦子来,给惠贵人抿抿头发。”
惠贵人赧然道:“嫔妾这样子是失礼了。”
“关心则乱,”佟宝卿挽了惠贵人往妆台前去,温然道:“元宵之前事情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这几日姐姐且要忍一忍。毕竟明日就是元旦,再大的事儿姐姐都不能显在脸上。”
惠贵人不住点头,握了佟宝卿的手,感激道:“妹妹一言惊醒了我这个糊涂人,我必不会再做出雪上加霜的蠢事来。”
紫苏给惠贵人梳了头,佟宝卿又好言好语劝说了半天,这才送了惠贵人回去,一桌子饭菜也都凉了,左右也没什么胃口,佟宝卿便叫撤了。
春苓拿剔红茶花圆盘送了一碗杏仁茶来,道:“小主晌午也没吃上几口,喝些杏仁茶垫垫。”
佟宝卿端起粉彩籁瓜纹碗,轻轻搅动着玉柄镶金匙,心有戚戚道:“我知道皇上心疼胤礽,却不知皇上如此心疼胤礽。”
春苓点头道:“今日的事儿虽是起自大阿哥,但奴婢觉得皇上生气却不光是为了大阿哥。小主不觉得从冬日里用炭火开始,这延禧宫就一直在浪尖儿上?”佟宝卿面色一怔,低声道:“的确如此。却不知是惠贵人自己不检点,还是旁人有心而为了。”
春苓悄然道:“惠贵人同明珠大人是同族本家,如今明珠大人风头正盛,据说连索额图也要退避三分。小主身旁清静,可奴婢平日里没少听下头的人嚼舌头,说延禧宫的宫人们在外行事很是骄纵。”
佟宝卿一听,不由得皱了眉头道:“若是这样,那皇上此番严惩也是为了提点明珠。”说完因想到容若,又心生苦恼,叹一句:“好在容若跟他阿玛不是一路人。”
春苓见状,问道:”那小主还要替惠贵人跟皇上求情吗?”
佟宝卿道:“虽是这样,可大阿哥无辜,还是要机会跟皇上提一提的。”
春苓有些发愁:“皇上若是不允,惠贵人怕是得把这笔账记到小主头上了。”
佟宝卿心里一沉,这一层她原是忽略了,这么想来,整件事儿竟有些蹊跷,这是借着佟宝卿的手打压了惠贵人,如果真是事出偶然,怎会这么巧呢。
说话间,紫苏喜笑颜开从外头进来,回禀道:“小主,花房送来了两盆水仙盆景。”佟宝卿最爱水仙,急忙起身来看,送来的都是最上等的单瓣水仙,花房的太监道:“今年水仙花开得迟,花房日日炭火不断,才暖开了这两盆,本是送去了乾清宫,皇上叫一并送来承乾宫给小主。”
佟宝卿爱不释手,用指尖轻轻碰触花瓣,道:这是漳州水仙,名叫银盏玉台,只是今年福建在打仗,还能有贡品进宫,实在不易。”
花房太监道:“小主好眼力,只是今年福建并无贡品,这是去岁的贡品,花房花匠小心侍候一年,总算没辜负。”
“的确难得,”佟宝卿转向紫苏,“赏。”
花房的小太监们领了碎银子,高兴坏了,齐齐磕头道:“多谢小主,多谢小主。”
待四下无人,春苓不解道:“小主,花房奴才是最下等的,总来不曾领赏,小主今日为何要赏她们。“
“你看他们手上都满是冻疮,想来冬日里伺候花草实在不是轻省的活。”
春苓笑道:“小主最是心善。”佟宝卿吩咐她:“你叫人搬一盆去二阿哥的殿里,另外一盆搁到炕桌上,捂一个晚上明天屋子里就都是花香了。”
春苓见佟宝卿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眉头又蹙了起来,便道:”无论如何,皇上待小主还是极好的,其他的,小主也是防不胜防。”
“你也觉得这事儿蹊跷?”佟宝卿神色紧张地望向春苓,“虽说犯错受罚的是储秀宫,可若真为着这个把大阿哥送去了阿哥所,惠贵人怕是要记恨我一辈子;而我若是向皇上求情,事关二阿哥,皇上一并恼了我也未可知。”
春苓道:“奴婢也说不好,但这次的事儿,小主确实是无辜被牵连。”
佟宝卿望着那一簇簇娇嫩的水仙,一脸忧容。玄烨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来:“朕送的新年贺礼佟贵人还满意吗?”说着话已经打了帘子进来了。
“给皇上请安,”佟宝卿慌忙道:“外头的奴才定是因着过年懈怠了,皇上来了也不知道通传。”
玄烨拉起佟宝卿,笑道:“朕今日是有心来偷听墙角的,怕送你的礼你不喜欢。”
佟宝卿仓皇一笑,“皇上还记得臣妾喜欢水仙,”伸手替玄烨脱掉端罩,“臣妾叫人搬了一盆去二阿哥殿里,有了水仙的香味才算是过节呢。”
“是啊,”玄烨走近佟宝卿,轻轻撩开她垂散的发丝,低低道:“怎么这时候就拆了头发,可是身子不舒服?”
佟宝卿脸上一红,浅笑着:“臣妾真是不中用,早起请了安回来又陪着福晋和几位夫人说了一上午的闲话,只觉得头上的钿子有千斤重,就叫人拆了。”
玄烨拿手背在佟宝卿脸上一蹭,眼神朦胧:“其实你这样更好看,人比花更好看。”
佟宝卿嗅到玄烨身上的酒味,微微别过脸问他:“皇上才从保和殿过来?”
玄烨点点头,摘了帽子递给佟宝卿,“今日国宴,跟他们多喝几杯。”佟宝卿挂了帽子,吩咐春苓,“去煮醒酒汤来。”
玄烨歪在炕上,眯着眼睛朝佟宝卿找招招手,“过来,坐朕身边。”
佟宝卿把炕桌上的白玉九格果盘打开,拿翠柄雕勾莲银镀金二齿叉挑起一颗蜜饯金丝枣送到玄烨的嘴边,“皇上喝了酒,这蜜枣酸酸甜甜最解酒腻。”
玄烨似笑非笑地盯着佟宝卿,握住她的手缓缓将蜜枣吞入口中。佟宝卿脸上飞红一片,羞涩把手撤回,手心却不知何时已经冒了汗。玄烨复又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在唇边吻着,故意道:“你手心有汗啊。”
玄烨的手则是一贯的温暖干燥,将佟宝卿的纤纤玉指包裹在内,挠得佟宝卿觉得心头痒痒的,低头道:“皇上醉了。”
“西施晓梦绡帐寒,香鬟堕髻半沉檀,”玄烨摩挲着佟宝卿的手指,沉沉道:“朕还没看过你清晨梳妆的样子。”
佟宝卿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下,脑子里茫然一片。玄烨目光柔柔,微微垂着眼皮,无限慵懒的样子。“楚楚。“玄烨轻轻叫着,贴了过来,混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打在佟宝卿的耳侧,浑身都酥软了。
春苓捧着醒酒汤在门口,进退两难,紫苏摆了摆手,两人相视一笑,掩了殿门在外头候着。
玄烨轻轻一拽,佟宝卿便倒在了怀里,他的手拂过她的胸口,调笑道:“你心慌啊。”佟宝卿咬着红唇浅笑不语。玄烨低头在佟宝卿唇上轻轻一吻,佟宝卿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情不自禁搂住了玄烨的脖子,玄烨的吻急切又压抑,喉咙里发出如哭泣般的呜咽声。
佟宝卿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软软地躺在玄烨的怀中,一阵热吻过后,玄烨拨弄着她额边的碎发,轻轻道:“这半年,怪朕吗?”
佟宝卿摇摇头,是真的不怪。
玄烨的眼神闪了闪,忽然将佟宝卿推起,佟宝卿还来不及反应,只见玄烨三翻身跳下炕,抬手就将佟宝卿打横抱到了榻上。
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佟宝卿羞涩道:“皇上,青天白日的。”
玄烨在佟宝卿身旁躺下,搂着她懒懒道:”你以为朕要做什么,朕不过是想歇个午觉。”
佟宝卿拉过被子裹住两个人,玄烨闭着眼睛,手却不安分的从被子里慢慢探向佟宝卿,嘴上道:“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后面几句朕记不得了。你说与朕听。”
佟宝卿只说了一句“回眸入抱总合情”再往下羞得她也说不出口了。
说话间,玄烨已经解开了她棉衣的盘扣,胡乱扒拉着,佟宝卿苦笑不得,只能褪去棉衣,只着一件浅粉色的中衣。玄烨又拉过佟宝卿的手放在自己领口,含了一丝焦急道:“快点。”
佟宝卿指尖微颤,一点一点解开玄烨朝服的扣子。
玄烨起身脱了衣裳,坏笑着望着佟宝卿:“你说晚上家宴,她们知道朕的衣裳为什么皱吗?”
佟宝卿半咬着嘴唇,不再像方才那么害羞,跪坐着搂过玄烨的脖子,浅浅地道了一声:“皇上,楚楚想你。”
这句话如火上浇油一般点燃了玄烨,他猛地吻上佟宝卿,两人肌肤碰触,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的瞬间,颤栗不休。佟宝卿不自禁地哼咛了一声,玄烨望着身下的人儿,真是爱不释手。
朱红色的幔帐落下,佟宝卿闭上眼睛,感受着玄烨的霸道和温存,感受着他的着急和无奈。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佟宝卿咬着牙抱紧了玄烨,身上腾起一层汗珠。玄烨摸着佟宝卿的额头道,哑着嗓音道:“楚楚,你是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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