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跟上来。
你在小路上快速地走着,聒噪的蝉鸣听起来像是虚无的白噪音。树影和黑暗交织着打在你身上,没有手机,你干脆只凭来时的记忆胡乱地选择方向。
你的思绪混乱浑浊。
这种行为称不上犯罪,连伤风败俗都不算,更何况你还当场就反击了。
但你忘不了那缕月光。就像是有人故意做出的行为,在你意识到自己嘴上干燥的触感究竟是什么的时候,笼罩许久的乌云被风撕开了一点点裂口,让你能清晰地认识到面前的人。
他不是手冢国光。
他只是个男人。
你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在被一个陌生的人亲吻。这个人像是头被压抑许久的凶兽,但他的行为却是彬彬有礼的,男人天生的性别优势赋予了他能像野兽去寻找伴侣那样,用蛮横的力量压倒一切反抗,他能边咬着美丽雌兽的致命弱点,边去爱意地舔舐她的皮毛。这两者并不冲突。
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仅仅在分开时轻轻撕扯了一下你的唇瓣,不怀恶意和占有欲,亲昵的像是睡前的晚安吻。
你在这时还处于迷茫的状态。这和你理解的世界不同。你不懂,你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在你心中这些少年该是纯粹而正义的,漫画里的他们不是现在这样的,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他们该是——
该是什么呢?
朋友、亲人、值得尊敬的人、优秀的前辈、令人喜爱的后辈。
你看着他,随后,你听到了一声喟叹。满足的叹息。如夏日进冰室,冬日入暖屋。是从灵魂底层冒出来的舒适感,无法被遮掩。
他爱着你。
手冢国光在欣喜。
而你,你感到了恶心。
你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恶心。掩盖在你自认为的亲人间的亲热之下,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出于纯粹的热爱。当美好的日常都带上情/欲的色彩后,你感到胃里翻腾涌动,不禁想吐。他不再是填补生命里空缺的亲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罢了。爱意颠倒,变成恶感,你憎恨他让你意识到了你忽视的现实。
明明只要继续保持现状,你们就还能继续亲密下去,你就还能爱着他,爱着手冢一家。即使独自生活再痛苦,工作压力再大,只要想到他们,你就会高兴。你知道自己卑鄙,离开的是你,但你确信他们都会想着你,他们会担忧你有没有按时吃饭,知不知道明天要降温,是不是又直接把冷藏的剩饭拿出来吃,他们在你死后也不会忘记你,一想到这儿,你就开心。
但手冢国光毁了一切。
这芥蒂不断扩大,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你甚至希望自己就该在中学后前往下一个任务点,剧情后的滞留比起奖励,对现在的你来说更像是惩罚。
你回到旅馆,为自己找了一间空房。在沉郁的愤怒中,你选择了睡眠,把烦恼的事都留给明天。昆虫声被阻挡在窗外,热意在房间升腾。在你睡着后,反拧的门锁发出沉闷的响声。男人的嘴角还红着,他没有弄醒你,他为你打开房里的空调,定好时,就又离开了。
“你做了什么。”
手冢国光关门的动作一顿。
“由理在餐馆落了东西。”
龙马不置可否,眉眼间的锐利讽刺比起年轻时少不了几分。他等你等到最后一批人走才回来,到旅馆后听人说你换了房间,就又想和你挤在一起,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你的哥哥拿着旅馆的备用钥匙锁上你的房门。
他知道手冢国光那点心思,男人间是最不可能掩饰自己欲望的,就像肉食动物在另一只捕食者面前装成食素者一样可笑。但龙马并不觉得手冢国光会跨越那条线,男人的性格可悲之处就在这里,他绝对不会做出过分的举动,成人之后更是如此。所以龙马还能心平气和的和他打招呼。
“那我先走了。”
手冢国光的样子有些不对,龙马直觉地感到异常。这个男人像是把自己又塞到了瓶子里,龙马曾经警惕的神态全都消失不见,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茶发的男人沉默地收回钥匙,从过道左侧下楼。龙马也没停留多久,他踩着台阶,从过道右侧上楼,两人各自离开。
走廊再次回归沉寂。
别墅的隔音很好,在你睁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你的心情不错,昨天换成其他任何人你都不会情绪失控的像个小姑娘,你的心态本身就很好,也够冷漠,即便天性再活泼的人在经历可怕的植物人生涯后性格都会产生扭曲。
而你则是从中学会了如何掌控自己的情绪,在十数年的没人可交谈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理智的能力。这就像是你的保护机制,只要启动,在结束前就不会停止。
你掀开空调被,摸索着台灯的开关,却碰到了另一件东西。你的手机。这没影响你的好心情。你不在乎自己房间在反锁后又是怎么被打开的,也不在乎给你送回手机的人是谁。你换下睡衣,拿着苹果和牛奶,去别墅后的森林散步。
昨晚醉的人不少,你吃着早餐,寂静的小路弥漫着浅淡的雾气,被初升的朝阳照的透亮,你走向深处,享受这静谧的氛围。
“由理。”
你回头。
“你起的也太早了吧。”迹部脖子上搭着条白毛巾,他正在晨练,虽然已经不怎么去俱乐部了,但他锻炼的习惯倒是还没变,一直坚持着。
“天气好。”
你咬下最后一口苹果。
迹部望了眼还挂在天空另一边的月亮,想不通你是从哪儿知道天气不错。
“不要走太远,林场就在附近,那里还有野兽。旅馆待会儿有人送早餐过来,我们一起去吃。”
你感受了下还空荡荡的肚子,立刻回答。
“在哪儿等你?”
迹部又带上了听新闻的耳机。
“餐厅。”
这可真怪,你们还没有表达一番网友线下相遇,相见恨晚的情景,却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一起吃饭。你忍不住笑了笑,哼着自己唯一记熟的冰帝校歌,晃荡着结束了自己的晨间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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