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耐耐又碰到了上次在食堂里帮过她的男生。
她拿着练习册去办公室问问题的时候,刚敲门,一只小臂就横过她身畔把门打开了。
略微错愕地望向身后的男生,她怔愣几秒,说:“是你。”
楚文隽微笑,“真巧。”他让她先进去,随后再关上门。
一进办公室许耐耐就将他忘掉,径直朝数学老师的办公桌走去。问完问题,许耐耐恰好与要出办公室的楚文隽同时到了门口。
他再次帮她开门,“走吧。”她点头示意感谢。
“我叫楚文隽。”和她一起穿过走廊的时候,他说。
闻言,许耐耐思维空白半晌。楚文隽,楚文隽,怎么会连名字都一模一样。她垂睫,乌黑长睫盖住眸子里翻涌的情绪,继而轻轻道:“许耐耐,我叫许耐耐。”
他猝地驻足,转身与她面对面,伸手,说:“交个朋友?”
他的嘴角挂着她所熟悉的温润清和的笑,使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如果不是清楚地认识到他根本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她差点都以为眼前的人就是他。
这种仿佛在异时空找到同乡的亲切感铺天盖地奔腾而上,她不自禁地卸下对陌生人的防备,伸手,眼里含笑:“好。”
两人浅浅一握便立即分开。
“你是一班的?”他问。
“嗯,你呢?”
“二班。”
他们的教室同在二楼,并且就紧挨在隔壁。
下楼到达二层,许耐耐在二班门口和楚文隽道别,一转身就瞥见一班门对面的围栏边上站着许馨。她在和朋友聊天,似乎聊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靥如花地捂嘴笑。
自从她和许馨把一切都挑明之后,许馨再也没有对她使过坏。就像她说的那样,两人互不干扰。许馨确实做到了。
这样就好,你不干扰我,我也不干扰你,安安生生地同处在一处屋檐下。
她挪开视线,进入教室。
捂嘴轻笑的许馨见许耐耐进教室后,面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消失。她定向二班教室的方向,旋即按了按手机。
许耐耐犯难地挠了挠耳背。她去办公室的时候秦刺还没睡觉,就这么小半会儿他就又睡了。关键是他一睡觉,整个背脊都往后延伸,完全把课桌与他之间的缝隙贴合住。
她怎么穿过去?
叫醒他的话,她不敢。她见识过他的脾气,那次齐周玩游戏吵醒了他,他就发了脾气,他发脾气的样子很可怕,她承受不住。
不叫醒他的话,她就只有……她往前一看。
从前一排跨进来应该可行。她立即往前,轻声和前面的同学说明缘由,随后两手撑在桌面上,朝上一蹬。
右腿刚刚跨过桌面,还没下去,秦刺忽然睁眼。
他的目光焦点集中在她裸.露的小腿上,继而狠狠拧眉,“你搞什么?”
许耐耐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回,回座位。”
完了,她吵醒他了。她懊恼,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突然,腰肢处一紧,一双手将她从腾空抱起。她浑身凛住,紧接着被放到凳子上。
秦刺居然直接把她从前排抱到了座位上。清醒地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的许耐耐脑袋轰然炸开。
还来不及缓过神识,左侧的秦刺就道:“你要回座位,不会和我说一声?”
“你在睡觉。”她的声音愈发低。
秦刺沉默,他克制住乱窜的无名火,压低声音:“许耐耐。”
“嗯?”她不敢和他对视。她能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他好像很生气。
“看着我。”秦刺放轻音量,怕吓到她。
许耐耐双拳紧握,温温吞吞地抬起眼。
“以后在我面前,你要做什么,要说什么,都不用顾忌我,听到没有?”他的神色很凝重,一字一句道。
紧握的指尖稍微松弛,许耐耐迟疑地看他,仿佛在确认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秦刺从未和别人说过这等话,结果说出来对方还以质疑的态度回应他,他气极反笑,“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说真的?”许耐耐脑中乱糟糟成一团,无数的思绪在打架,最后终于开口。
“你说呢?”他蹙眉。
许耐耐重新握紧拳头,“嗯,我听到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她仍然不敢不顾忌他。小说里他是一个喜怒无常脾气非常差的男人,现在他让她不用顾忌他,保不齐下一秒就改变主意了。
为了现在平静安稳的生活,她还是不敢随意触怒他。
“听到了?”秦刺又问。
她重重地点点下巴,“嗯。”她垂下脑袋。
腰侧起了几道褶皱,像他留下的指痕。她抚平褶皱,心里掠过一丝模糊不清的感觉。
秦刺注视她良久,见她在弄腰侧皱起来的衣服,他捻捻还残留着温软触感的指腹。
待他又要埋头睡下之际,胃部翻滚起一阵灼痛。他按压着胃部,隐藏显露出来的痛色,表情如常地问许耐耐:“给我吃的东西。”
许耐耐搁下笔,在课桌里捞了捞,说:“没有吃的,只有一块没吃完的————”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手中的巧克力就被他急速抢了去。
“不能吃的!”她抓住他的胳膊。他却已经把巧克力塞入口中。
他咀嚼两下,眉心折痕渐渐散去。
许耐耐捏住巧克力糖纸的尾端,使力把巧克力扯向自己,可是他捏得很紧,她根本就抢不回来。
“这个我吃过。”她面颊微红,依然努力想要拿回巧克力。
他看看只剩一半的巧克力,又看看她,说:“哦。”他撤回力道。
许耐耐吁吁气,把巧克力往回一拉,结果糖纸里的巧克力被他用食指和中指夹走,只留一张糖纸给她。
他将巧克力丢进嘴里,故意嘎嘣嘎嘣嚼碎,还冲她挑眉。
怔怔地呆望着空空如也的糖纸,许耐耐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深呼吸,平复好情绪后把糖纸放到他桌子上。
浓郁略苦的巧克力在味蕾发酵,一股一股碾碎在胃里翻搅的灼痛。秦刺挪开按压胃部的手掌,眉间隐痛缓缓褪去。
他闭眼,又睁开,然后把桌面的糖纸握紧。
上午最后两堂课要开年级大会。许耐耐跟着班级队伍去往大会堂走。
大会堂里鸦雀无声,只有年级主任在说话。许耐耐没有听他说的内容,只大约知道他在讲他们即将升高三之类的话。
她的大脑被刚刚没有解出来的数学题题所占据,全部心神都围绕在那道题上。她眉心紧锁,食指在膝盖间计算。
“你好?”因为老是感觉旁边有人在瞄她,她停止演算,扭头询问。
旁边的女生讪讪地笑了笑。许耐耐记起来,她好像是之前被秦刺换走的女生。
她回以女生一笑。女生推推厚厚的镜片,半是犹豫,半是吞吐,“你,你还好吧?”
原本许耐耐不懂她为何这么问,几乎就是下一秒,她立刻理解了女生的意思。
“还好。”
“他好可怕。”女生缩缩肩膀。许耐耐闻言,不知怎么的,眼前浮现出他冲她挑眉轻笑的样子,她问道:“你很怕他?”
“谁不怕啊,他那么……”女生吞吞唾沫。许耐耐跟着重复,“是呀,谁不怕。”以后的他会比现在更加可怕。
她未想过一个问题,现在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脾气差了些的少年为何会在短短的六年后变成一个变态施虐狂。
那样变态偏执又极端的男人,和现在的少年联系起来,让她只觉不可思议。还是说,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变化过,只是现在还没显露出本性而已?
是了,人是不可能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的。
这个念头一闪现,就把她脑海里那些关于和秦刺相处的片段通通敲碎。
最后只剩下初见时他用烟头烫别人的画面,以及书里对他施虐行为的描述。还有他对她说的,不用再顾忌他。
她打了个寒噤。
“你怎么了?”女生拍拍她。许耐耐回神。她摇摇头,问她:“我叫许耐耐,你叫什么?”
“我知道你叫许耐耐,我上次看你比赛了,你好厉害啊。”女生眨眨亮晶晶的眼睛。
女生的表情很可爱,许耐耐不禁莞尔,“谢谢。”
“诶呀,忘记告诉你我叫啥了,我叫赵小圆。”
“赵小圆。”
“对的对的。”
“嘘!”许耐耐忽地提醒她老师走到了过道里。赵小圆迅速住嘴,佯装专心听讲。
等老师走出过道,她们两个同时转向对方,相视一笑。
赵小圆偷偷摸摸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粉粉的东西,给许耐耐,“吃不吃,可好吃了。”
望着她拿着的泡泡糖,许耐耐怔忪。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赵小圆挠挠后脑勺。
“不,我很喜欢。”许耐耐接过泡泡糖。
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明明是两个相识不过片刻的人,一旦认识,那些从陌生人变成熟识之人之间循序渐进的过程就会被完全被省略掉。
大会结束,许耐耐和赵小圆肩并肩离开大会堂。
“每次开年级大会都是讲那些陈词滥调,连书都不准我们拿去看。”赵小圆边走边吐槽。
许耐耐嚼着泡泡糖,接腔,“就当课间休息吧。”
到了教室,两人分别入座。许耐耐瞟向左边空荡荡的座位,她攥紧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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