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高薄薄的唇角,白得发亮的牙齿几乎要闪瞎她的眼。
她一头雾水,他笑什么?
还有,他现在可以让开了吗?在心里腹诽完这一句,就见他整个上半身往前一倾,课桌之间的空隙瞬间拉宽。
她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开。
秦刺嘴角的笑一寸一寸地敛去。将食指间的打火机转了两圈,他的视线逗留在许耐耐书旁边的面包上。
他凝看面包半晌,而后把面包拿了过来。
许耐耐一从卫生间返回来就看到秦刺在吃东西。她定睛一看,惊疑地发现自己的面包不见了。
秦刺一边咀嚼一边给她让路。她坐下去之前又瞥了瞥他正在吃的东西。
不料被他抓住偷看,像是要解答她的困惑,他丢给她两个字,“你的。”
许耐耐从来没见过拿了别人东西吃还能如此理所当然的人。她气鼓鼓地想要瞪他,却又怕惹到他,于是把气憋了回去。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吃你的东西?”秦刺突然道。
她还没出声,就又听到他说:“你还欠我钱,许耐耐。”
大脑迟钝地运转半分钟,许耐耐暗暗扶额。懵懵懂懂地认识到,她好像被他给套路了。
她往衣兜里掏了两下,凑出一堆零钱,递给他:“还给你。”
折叠得整齐的零钱放在她白白嫩嫩的掌心,衬得零钱似乎都好看了些许。
秦刺眼尾微微上挑,他擦擦唇边的面包碎屑,说:“这些钱全部买吃的。”
许耐耐不解,他补充道:“给我买吃的。”
你为什么不把钱拿去自己买?许耐耐想把钱扔给他,却又及时忍住。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她默念这两句话。
“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她细了细嗓子。话音落下,她觉得这句话对他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和别扭。
他单手抵住额角,眼尾的小痣在指缝里显露出来,慢悠悠道:“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许耐耐把钱塞回兜里,不再管他。
由于老师今天都在改卷子,今天的课基本上都是自习。许耐耐静静地做着测试卷,可是来自后面的打游戏的砰砰声响却让她集中不了精神。
好几次被打游戏的声响打断思路,她有些恼火。可是齐周却越玩儿越起劲。连耳塞都不能挡住他的弄出的动静。
她只能捂耳,静下心做题。
埋头假寐的秦刺瞧见她捂住耳朵,英挺的剑眉往中间一拧。他朝后一瞥,然后似在命令般,“关掉。”
“你不是在没睡觉吗。”齐周正在通关的关卡,没按秦刺的意思关掉游戏。
“我让你关掉。”秦刺语气变凉,隐隐透出威压。
齐周心肝儿乱颤几记,连忙关游戏。关了游戏,他想起来自己有耳机,于是拿出耳机又重新开始通关。
秦注视着右边的女孩,等看到她挪走捂着耳朵的手,他才扭回脖子继续假寐。
下午试卷就纷纷发了下来。
许馨把物理卷子发给许耐耐时,眼里的轻蔑一闪而逝。许耐耐没理会她。
试卷边角鲜红的两个数字让她双颊渐渐地染上嫣红。她赧然,立刻想要把卷子压到课桌里,却被一根骨节分明的长指摁住了。
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么低的分数,实在是让她感到太羞耻。从前她都是年纪前三的成绩,从未考过这么低的分数。
她使力抽自己的试卷,却抽不动。
“你放开……”她见他的目光落在鲜红的分数上,面颊火辣辣的发烫。
他终于撤回手指,口里却道:“要不要我帮你提高提高成绩?”他亮出一口白牙,英俊的眉宇间渗透出痞气。
话音将将落地,他的卷子就被人传到了桌面上。
许耐耐下意识地瞄了瞄他的成绩。
大红的零分让她额角不禁抽搐。
“你要帮我提高成绩?”她一字一顿,重音加在“你”和“我”上,仿如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秦刺一把将试卷揉皱,粗暴地扔进课桌里,转而又面向她,像是在解释,“我没答题而已。”
不知怎么的,一种滑稽的喜感蹿升到许耐耐心头,她莞尔,说:“嗯。”
“你不相信?”他加重了语气。
她频频应声:“相信,相信。”说完她就没再吭声了。
左手握成空拳,抵到唇锋,她掩下嘴角荡漾开的笑意。
秦刺见状,方才陡生的薄怒瞬间被浇灭。他目不转睛地凝视从她颊边漏出来的灿烂笑容,神情略略僵滞。
他的注视太过明显,许耐耐没法忽略。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不着痕迹地慢慢褪去。
正好这时又有卷子发了下来,她拿过卷子,借着卷子以掩饰刚刚微妙的气氛。
还好这张卷子的分数没让她感到丢人。
课后班主任把她叫进办公室,具体分析了她目前的成绩状况。
她的语文和英语素来就是年纪第一,这次考试也考的很不错。语文和年纪第一名的同学并列单科第一,英语年纪第一。
数学也考得很好,但是理综太拉分。她的理综有一门没及格,其它两门稍微好一点,但也只堪堪到七十分的程度。
班主任鼓励她,说她基础本身不差,一些错题主要是知识点没记对。他让她潜心好好学理综,不会的就问老师。好好学的话将来成绩一定能得到很大的提升。
许耐耐一面听老师的悉心叮嘱,一面回想起自己之前为什么会选择文科。
因为相较于理综,她更喜欢文综,所以就选了文科,其实在没分科之前她的理综也很不错的,可是就是兴趣不大。
如今阴差阳错成了理科生,即便她再怎么不感兴趣她也得学。
不过……
她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正准备问班主任,却听到他说:“你是颗好苗子,只要把理综成绩提起来,一定能考上上理工科最好的学校。”班主任眼含期望地看着她,仿佛她是“希望之光”一样。
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她吞回腹中。她原本还想问现在还能不能转到文科的,这下却问不出口了。
再加上这都高二下学期了,估计学校也不让学生再转科,而且转科挺麻烦的,她是个不喜欢麻烦琐事的人,于是便摒去了转科的心思。
反正也是一样的学,原先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吧。
她阖起办公室的门,下阶梯途中遇到了许馨。
许馨仰起优雅纤细的天鹅颈,小腹前放着一叠试卷。她对许耐耐说:“你知不知道,就你这稀烂的成绩根本就不配待在这个班。”
许馨高傲地冷哼一声。
许耐耐记起来,许馨这次考了年纪第一名。也难怪她这么趾高气昂地对她冷嘲热讽。
“哦。”许耐耐冷淡道。尾音刚被风吹散她就越过许馨,扬长而去。
许馨抓紧试卷,眼光如刀片刮向逐渐走远的许耐耐。
许耐耐去小卖部买了几个笔记本。她把错题按科分类,一一誊写到笔记本里。
等誊写完所有错题,她揉捏手腕,趁上课还有些时间,半枕到课桌上小眯一会儿。
耳边隐隐约约响起淅淅沥沥的细碎声响。她迷蒙地抬眉,透过远处的玻璃窗看到了树叶间析下的雨丝。
炎热干燥了一整个星期的江城终于下雨了。伴随着落雨,气温也降了下来。
沁沁凉凉的空气潜入皮肤,让人心旷神怡,十分舒适。
五点过后,雨还未停,并且越下越大。许耐耐撑伞,发现许馨并没有如往常那样走在她前面。
后面也没有。
如同意识到什么,她朝校门边一望。平常等在那里的车不见踪影。
她站定几秒,无语地呵了声。她顺着通往校门的大道往前走,出了校门到对面去打车,才刚到对面路口,一辆车飞驶而过。
轮胎翻起地面的雨水,哗啦啦地溅到了她的裙摆上。翻腾起来的雨水迅速浸入薄薄的裙面,映出一大片深色水渍。
她按住裙子,忙不迭地用纸擦裙子,同时注意着来往的车辆,以免再次被溅到水。
擦裙子的时候,雨伞老是往下滑,她用脖子和肩膀稳住雨伞,把膝盖间的泥水揩拭干净。
雨势愈发大,几乎要把雨伞冲下去。
就在雨伞受不住冲击从她肩窝滑落之际,伞柄被人一把捏住。她错愕地直起微屈的腰。
秦刺俯身,把伞偏到她那方,完完全全罩在她头顶。
“有没有事?”他上下打量她,眸色略沉。
许耐耐连忙拿回自己的伞,说:“没事,谢谢你。”
她拿回自己的伞,瞥见摔在他发间的雨珠,这才察觉他没有打伞。
出于第一反应,她踮脚,把伞举高,替他挡雨。
秦刺眸中肃色凝化。他再次夺过伞,说:“上车,我送你。”
此时许耐耐余光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车。一辆黑色跑车。
她急急拒绝,“我打车。”
这会儿正下暴雨,路上车辆稀少,又是下班时间,有车也基本上都是满载。许耐耐说完就认识到了这一事实。
沉寂良久,秦刺轻声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许耐耐,你是不是讨厌我?”
啪啪的雨滴滚落到伞面,汇集到许耐耐鞋后跟。她往后退,踩进累积成一小片的浅水洼里,她否认:“不,我不讨厌你。”
就算是讨厌也不会让他知道,也不会和他明说。除非她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我帮你,你为什么不乐意。”
“太……太麻烦你了。”接受他的帮助,对她来说也太可怕了。
“不麻烦,我说不麻烦,听到没有。”
他期近,清冽的烟草味与雨水的潮湿混合扑面而来。
许耐耐现在可以继续等车,但如果再拒绝他,就难免显得自己太不识趣。她挣扎踯躅几番,最后道:“那谢谢你了。”
“哦——”他拖长音,语调轻轻上扬,仿若在她屈服顺从的样子中得到了某种愉悦。
进入驾驶座的当口,他的袖子倏然被人扯了扯,他转脸,见她严肃认真地盯着他,问:“你有驾照吗?”
她黑亮的眸子里被担忧全部覆盖。
玩味地看着她,他说:“没有,怎么,怕小命栽我手里了?”
她一听这话,急忙后退,“没驾驶照?那……那我们……”她就知道,他才高二,还是个学生,哪里会有驾照。
这么大的雨,他还没驾照,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我还是————”后面的话被他打断。
“放心,我有驾照。”
许耐耐狐疑,似是不相信。
他被她这副不信任的模样气笑了。
他凑近一寸距离,细长的眼皮窄起来,眼眸像卷入暗河的漩涡,从中渗出几分意味深长:“我已经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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