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六月中旬,天气渐渐热了。
这时候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开的不少,可真正称得上国色天香的也唯有朱瑾花。
据说先帝率兵攻入帝京之时,火红色的朱瑾花一夜之间开遍了前朝宫城,它们伴着连日大雨后的第一缕阳光而开,迎来了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以及一个新王朝的诞生。
它是祥瑞之花,也是大晋人人都追崇喜爱的花。
朱瑾花在京城虽随处可见,不过也唯有皇宫才能养出其余娇贵的品种来,御花园种的正是几年前陛下登基时培育出来的美人妆,红潮微晕,色泽幽深;质傲清霜,香含秋露,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品种,京城中除了皇宫是哪儿也见不到的。
宋妩这两天在屋子里闷够了,想着去外头随处走走。因着宫规规定低位妃嫔出入须得到主位允许,她便先去了主殿找路昭仪。恰巧路昭仪也打算去御花园逛一逛,两人便一块儿走了。
路昭仪是陛下登基没多久时选进来的宫妃,父亲为翰林院之首的大学士,才华横溢,很受陛下重视。路昭仪本人也家学渊源,称得上是才女,见识极广。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这御花园的一草一木有瞧着不甚突出的,细看来也别有滋味,路昭仪便一一为她解说。
宋妩极是敬仰有学问之人,她本身虽也喜欢读书,可也不过是些词曲之类的东西,念着好听,其实没多大用处的。
“从前在家时常听朱瑾花的名字,嫔妾故土虽也有,可水土到底不大适宜,养出来的也少。到了京城也没能好好看看,被好些琐事缠住了,如今入了宫,昭仪可否带着嫔妾去瞧一瞧?听说,宫里养着美人妆,比一般的朱瑾花好看许多,后宫人人都喜欢呢!”宋妩一时兴起,便提议道,待话出口时又有些担忧。
路昭仪虽说性子好,待人也宽和,可二人到底也没什么交情,如此提议,不知是否僭越了。
“可。”路昭仪浅浅一笑,温言道:“我也许久不去看了,如今是它开花的时节,该去瞧瞧了。”
路昭仪真是个不错的女子,脾性这样温婉,为人也和气,又懂得许多东西,怪道扶柳宫上下都一片和气,连最低等的洒扫宫女脸上都常挂着笑。
宋妩根据这两日在扶柳宫搜集的少许信息,心底这样猜测着。
另一头,陈贵嫔正在极力说服着谢昭媛不要去看美人妆,即使她们离着种美人妆的地方只有几步远。
“昭媛,那美人妆其实也不甚好看,您刚入宫那日不也去瞧过吗?这会子还没开花儿呢!”
陈贵嫔虽是极力劝说,嘴角也耷拉着,可不必细看就能看出她眼底的笑意,带着七分兴奋,还有一分漫不经心。
这样拙劣的演技谢昭媛自然看得出,更何况她已经远远看到一个正朝着她这边走来的女子,桂子绿的齐胸瑞锦襦裙,梳着朝云近香髻,眼眸里如同嵌了两颗黑珍珠一般纯粹,神情怯怯的。
谢昭媛稍稍用了些力气便把拦在她前头的陈贵嫔推开了。
她快步朝苏美人走去,脚步急促,裙摆翻飞,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谢纭现在不屑去想陈贵嫔是不是有意利用她,她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个勾了陛下魂儿去的苏美人变成苏丑人,如果不考虑后果,大卸八块也是有可能的。
跟在她后头的宫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生怕她一时恼怒,做出些其他事儿来。
陈贵嫔站在了原地,一双美眸中显露出来些鄙夷,她轻轻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朱唇微启:“兰妃娘娘还说呢,叫我来看看这京城第一美人的风范……我瞧着,倒是有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意思。”
苏美人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她性子又怯懦,看起来好欺负极了。她正为着昨夜的事情伤神,是身边侍候的人见她神思不属,提议来御花园散散心,她一向没什么主见,想了想觉得好,便也来了。
谢纭并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她走到苏美人面前第一件事就是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那一声“啪”清脆得很,听得谢纭身后的宫人都有些不忍。
苏美人才注意到眼前多了个人,就莫名被这个盛气凌人的女子打了一巴掌,她也不敢反抗,只是轻轻捂了自己的脸,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颤抖着低声问:“不知嫔妾冲撞了哪位姐姐?”
苏美人身后也跟了两三个宫人,不过都不是什么忠心的,见主子受辱,也没一个敢上前求情的。
谢纭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很是痛快。她看着她这一副水出芙蓉的勾人样子,咬牙恨道:“小狐媚子!在本宫这里装什么可怜?见了本宫还不行礼,真真是不懂规矩!”
谢纭是下了大力气的,苏美人的脸庞已经红了又开始肿,热辣辣的。她听眼前的女子这样说,便也明白对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能蹲下身子行礼。
宋妩走到附近时便听到有女子嚣张的声音,她第一感觉走过去看个究竟,而是先抬眼看了看路昭仪的反应。
那边的动静显然不小,路昭仪自然也听到了,不过她并没有什么表现,只转头看了看,表情平静,随后她垂眸问宋妩:“我瞧着今日不算方便,不如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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