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里。
绪方凉一迷迷糊糊睁眼时十分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件事。
他看了眼坐在不远处打电动游戏的少年,慢悠悠地坐起来,困顿地抓了抓头发:“弔。”
死柄木弔盘腿坐着,纤瘦的身体微微弯曲,雾蓝色的头发有些长,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和一只眼睛,只露出干燥脱皮的薄唇和线条明显的下巴。
“六天。”
屏幕里□□控的小人毫无顾忌地装上尖刺,鲜红的血浆迸射整个屏幕,[GAME OVER]出现。
死柄木丢下手柄站起来,转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凉一,视线触及到他赤着的双脚时,那只红色瞳孔微缩,下一秒就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咳、唔……”
我真的有这么暴力的子人格吗?又一次被扼住脖子,无法呼吸导致视线模糊的绪方凉一艰难地眨眼。
[死柄木弔]这个子人格出现在一个月前。那天凉一同往常一样早早入睡,但等待他的却不是纷繁缤纷的梦境,而是一间真实充满细节的房间和……他。
因为[个性]的原因,凉一能感觉到这间屋子里有他的[味道],虽然不太相信自己的内心世界这么暴力易怒,甚至情绪像小孩子一般善变起伏不定,但回想起自己几年前的生活,凉一在去见了几个心理医生却一无所获后,最终还是接受了[死柄木弔]的出现。
“唔……”凉一手脚乏力,再也站不稳向前倒去,不意外地落入了死柄木的怀中。
脖子上的力道卸下,死柄木扣着凉一的腰,另一只手轻轻落在他顺滑细软的长发中:“凉一有六天没来见我了。”
“咳、咳……”凉一身体无力,只能任由死柄木像抱着一个喜爱的玩偶一样坐在了床边。
“我……咳……不能控……咳……控制时间。”
虽然有些恼火死柄木的行为,但是把他误以为是“自己”的凉一并没有生气,耐心地再次说出了重复多次的话。
“啊,烦死了。”将自己的[娃娃]抱在怀中,死柄木伸手开始重重地抓脖子。
“不可以这样。”凉一在心里叹气,轻轻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任命一般同他十指相扣。
安静下来了,虽然外表是少年模样,但是实际上却有着小孩一样的思维方式啊。
凉一回想起第一次在梦中“醒来”时看到的东西,普通大小的房间,但是因为东西少得可怜导致看上去有些空旷。
身下的床,隔着不远的书桌,上面有一台电脑。床对面就是电视机,死柄木正弯着腰坐在地板上,捏着手柄打游戏。
听到细微的声音,雾蓝色头发的少年转过身来看他,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笑了几声后站起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没有力度。
好像料想中血肉分离崩坏的画面没有出现,神情疯狂的少年露出的红色眼睛怔了怔,又一次将手指全部搭在凉一纤细的脖子上。
他微微弯腰凑近凉一,散乱的发垂落下来罩住凉一被迫上仰的脸,凑得太近气氛莫名有些暧昧。
后来凉一就被汽车的鸣笛吵醒了。
……
死柄木弔曲着两条长腿,胸膛贴着凉一的后背,将脑袋轻轻搭在他的头顶,满足地闻到了黑发少年身上淡淡又清爽的味道。
我的。
我的玩具。我的娃娃。
连老师也不知道的,属于我的东西。
“弔,挨得太近了。”后背有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不适应的凉一有些抗拒地想要离开死柄木的怀抱。
“不可以,凉一是我的。”扣在腰上的手按住了凉一的肩膀,阻止了他下床的动作。
力道不大,但是凉一没有再动。虽然死柄木弔看着瘦弱纤长,仿佛风一吹就要退后两步,但是还是拥有一个正常的男性应有的力量,不像他……
好吧,反正也是“自己”,想抱就抱着吧。
“那是什么?”凉一注意到了桌上堆着的[手掌]一样的东西,因为数量较多随意地叠放在一起,是手办之类的东西吗?
“哈……”死柄木短促地笑了一声,胸腔颤动弄得凉一的后背有些痒,特别是当他的长发还散在背部的时候,略带邪恶笑意的声音在凉一耳边响起,“那只手是我父亲噢。”
凉一顺着死柄木的手看过去,好像和其他手没什么不一样,他点点头:“噢。”
“……”意外平淡的反应,死柄木低低笑起来,随后越笑越大声,声音有些尖利,“凉一不怕吗?”
……虽然有些惊讶自己有这么变态的一面,但是对“父母”暗藏恶意也是有可能的事吧。被贴着的死柄木弄得有些痒,凉一站起来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摇头平淡道:“不怕。”
“我最喜欢凉一了。”死柄木弔站起来,任性地趴在凉一背上,喃喃道,“我的……”
“不要像小孩一样……”
背后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凉一侧头去看,果然已经没有人了。
……
“黑雾!”被突然叫醒的死柄木弔伸手去抓床边的“人”,黑色的雾气有意识般绕过那只手往后快速移动。
“死柄木,大人找你。”
“老师啊……”死柄木从床上坐起来,烦躁地用手重重地抓着脖子。
……
“嗡——嗡——嗡——”
床头柜上持续震动的手机吵醒了凉一,他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索几下找了有些凉意的手机,胡乱地点了几下显示屏。
“喂……”
“早上好啊,一一,还没起床吗?”长山海野调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要冬眠吗?”
“野哥。”凉一闭着眼睛,睡意困顿,不想听废话,“说重点。”
“哈——你小子,好吧,我只是想提醒你还有一个月就是雄英的入学考试了,没考进去不要哭着鼻子求我……”
“……”凉一眯着眼看了眼时间,确定他没有什么要紧事,随意道,“挂了。”
长山海野,凉一的哥哥,准确来说是二哥,在他上面还有长姐长山璃花。凉一虽然和他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因为因缘际会等复杂的原因,他同两人的感情已经比普通兄弟姐妹之间的还要深刻。
长山海野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上午十点了,凉一在温暖的被窝里磨磨蹭蹭,直到十一点才从被窝里出来。
点开LINE的消息提醒,是心操:[星期四有自行车赛会经过海滨那条路,凉一感兴趣吗?]
星期四吗?
笔试考试的复习的时间可以调整,和野哥约好见面练习的时间在星期六……得到确定答案的凉一回复了心操,很快得到了回应,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人使,你的头像怎么了?]
心操原来的萌萌的小猫头像被纯粹的蓝色所取代了。
[不好看吗?我很喜欢这个颜色。]
[不,只是好奇,那到时候见。]
[嗯,后天见,凉一。]
雄英的入学考试在二月后旬,一般分为笔试和能力测试,任何一项不通过都会被立刻刷掉,从去年的考试数据来看,偏差值达到了79,是名副其实全日本最难考入的高中。
凉一盘腿坐在地毯上,喝了口手里的热桃汁,细细地看着网上关于雄英入学考试的资料情报。
笔试问题倒是不大,他在这方面还算得心应手,但能力测试这一块,肯定会用到[个性]相关或者对身体素质要求比较高,这是凉一的弱点。
不,与其说是弱点,倒不如说是缺陷,因为弱点是可以想尽办法克服的,但是……
凉一垂下眼,有些宽松的圆领毛衣在领口露出少年纤细的颈部线条,优美流畅像是上帝几笔勾勒出来的杰作,鸽子灰的耳钉贴在雪白的皮肤上,明明是低调温顺的颜色,却因为反差显出几分艳色来。
打开邮箱,凉一给雄英的官方邮箱发送了邮件。
总之先试试说明情况,如果不行的话,再考虑其他方法吧。凉一喝完玻璃杯中的粉色果汁,视线落在电脑桌面的照片上——蓝色的海和天空为背景,长山璃花一手挽着他,一手挽着长山海野笑眯眯地看向镜头。
一定要考进雄英,毕竟……姐姐在那里。
星期四很快就到了,不过说是去看自行车赛,但其实就是在赛段上找一个视角开阔的弯道或者较长的直线等着那些自行车手风驰电掣地驶过。
心操和凉一约好的地方在一处海边的弯道,两人站在赛道外侧的雪地里等着领头几个疾驰而来。
赛道另一侧就是大海,细软的沙滩连接着蓝色,浅水区有起起伏伏的礁石,阳光照射下来会因为海水的起伏而显出不一样的色彩和光泽来。
“冷吗?”心操也戴了围巾,穿着冬靴和休闲裤,外套里穿了浅色毛衣,虽然依旧没什么精神,但是却站得笔直,看上去干练又帅气。
凉一摇头,脸埋在围巾里,他头上戴了心操的灰色帽子,此时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不冷。”
“来了。”
公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点,随后又出现了几个,几个呼吸间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全副武装的自行车手规律又快速地运动着,很快就驶过了这一段弯道。
“40km/h左右。”心操看了看手表,“是因为怕摔倒吗?”
凉一不了解这个,听到有些惊讶:“这么快吗?”
“嗯,不同的路段速度不一样,有些下坡路段速度甚至会达到100km每小时,而且路段的环境不一样的话,速度又会产生变化……”
两人正并肩往回走,没听到声音了,凉一侧头看他:“怎么了?”
心操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有些懊恼的神情,他偏过头去声音平淡:“抱歉,很无聊吧。”
“不无聊。”凉一拽了拽心操的袖口,示意他继续向前走,“接触新的东西很有趣,况且人使很喜欢吧。”
“嗯。”
凉一点头:“喜欢它什么呢?”
心操哑然,随即心中便涌上莫名的复杂情绪,但他不讨厌。
如果别人只是在敷衍他的话,只需要说到“我不觉得无聊”就已经做足表面礼貌了,只有真正在同他说话,想了解他的,才会更深入地好奇。
“嗯?”心操没有说话,黑发少年有些疑惑,他睁着一双清澈纯净的蓝眼睛看向朋友。
“我也不知道。”
心操人使盯着凉一,又一次重复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是喜欢。”
就像我……不知道……
“嗯。”凉一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心操微微皱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有抓住。
“走了,人使,今晚去吃拉面好吗?”凉一叫他,“吃完应该会很暖和吧,到时候再回去睡觉。”
心操人使的视线落在他的那顶灰色的毛线帽上,帽子下是凉一的黑发,藏在围巾里,发尾垂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摇曳着,像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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