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宁采臣回来,果然为季子禾带回了一堆好吃的。季子禾咬着鸡腿向他说起白天的事情,宁采臣摸了摸下巴,“你做的对,那种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最好不要与他们牵扯太多。”
“我给了那个仆人两块饼子。”季子禾说道。
“给他们饼子做甚,万一他们讹上咱们怎么办。都说升米恩斗米仇,若是明日那仆人又向你讨食,你给还是不给?”宁采臣说道。
“我没想那么多,我当时只是想若是那个仆役讨不到食物,那个书生肯定还会打骂他。”季子禾说道。
宁采臣拍了拍他的脑袋,“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呢?就算他免了这顿打骂,以后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是会挨打。”
“看不到的地方我肯定是帮不了,但看得到的地方我能帮的地方却无动于衷,那又与禽兽有什么区别。我不管以后如何,但求无愧于心就好。”
“好个无愧于心,若是以后你当了官,可不要忘记这四个字啊!”宁采臣笑道。
季子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配着蒸饼,吃的满口流油。
夜里,季子禾又想如厕,白天的时候他倒是找到了茅厕。只是这寺里的茅厕很长时间没有人用过了,实在是脏的要命,反正晚上又没人看见,季子禾熟门熟路的摸到竹林里解开裤子小解。
突然,他的小叽叽一凉,季子禾低头,竟发现有一只苍白的手从旁边的竹子里伸了出来,抓住了他命运的小弟弟。
季子禾白着张脸,看着竹子里探来一个披头散发的鬼怪,不敢动,不敢动。
“你竟然敢在我的埋骨之地撒尿,你说,我是把你这孽根给砍掉还是剁掉好呢?”鬼一身白衣,浑身湿漉漉的,一手抓着季子禾的小叽叽,一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对不起,大哥哥,饶命!”季子禾的小短腿抖啊抖,怎么办,这鬼一看就很凶啊!
“想让我饶了你,好啊,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饶了你?”
季子禾脑袋一时打结,竟是什么也想不到,急的瞎说道,“要不我将你的骨头捡起来洗洗,洗洗就干净了!”
说完季子禾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谁知这鬼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最后拍板道,“可以,你把我的骨头洗干净,带在身上。”
“带在身上?”这是个什么道理?
“问那么多干嘛,再问我现在就把你的孽根掐断,然后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让你变成孤魂野鬼!”鬼怪威胁道。
季子禾立刻举手投降,“那大哥哥,你的骨头在哪?”
“就在这根竹子下,你挖就是了。”鬼怪松开了手说道。
季子禾赶紧把裤子给提上,松了口气。
“快干活。”鬼怪催促道。
“是,是。”季子禾认命的捡过一片碎瓦片,开始在土里挖啊挖。挖了半天刨出了一个小坑也没看到一块白骨,只有一截拇指长的木头块。
季子禾把木头拿出来打算丢到一边,却被鬼怪阻止,“等等,这个就是我的骨头。”
季子禾准备丢木头的动作停了下来,赶紧宝贝的捧着这东西,“大哥哥,你确定这是你的骨头吗?”
“嗯,这看起来大概是脊骨位置上的一小截,风吹雨打太多年了,都被腐蚀成这副样子了。”鬼怪对着自己的骨头品足论道。
听他这么一说,季子禾再一看,还真的有些像骨头。既然第一块骨头挖到了,那其他的骨头肯定也不远了,季子禾给自己打了打气,将骨头放到一边,继续挖着。
“不用挖了,这里没有骨头了。”鬼怪突然道。
季子禾疑惑,“那你其余的骨头在哪?”
“我哪里知道,这里就这一块骨头。快去给我洗洗,我现在浑身都难受的很。”鬼怪嫌弃道。
“哦。”季子禾拿起骨头,走下台阶,去水池中洗骨头。
水池中的野荷叶层层交错,看起来有些渗人。季子禾把骨头在水池里洗了洗,就赶紧远离了水池。
“你怕什么?”鬼怪问道。
“我觉得那水池里有不好的东西。”
“不过是个野荷精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鬼怪不屑道,“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灭了它。”
“可你现在没有手指头,你只有一块骨头。”季子禾突然插刀,鬼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季子禾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臭小子,我要回去睡觉了。记住,你要把我的骨头带在身上。你要是敢丢了,我就吃了你。”鬼怪幽幽道,化作一缕白烟飞进了季子禾手里的骨头里。
季子禾乘着月光打量着手里的骨头,怎么看怎么像块烂木头。听老鬼说,人死后变成鬼,如果尸体没埋好,那就成了孤魂野鬼,连投胎都投不了。骨头与鬼的关系密切,一个连骨头都没有的鬼可真可怜。而且老鬼说,童子尿可以辟邪来着,自己浇了他一身,肯定对他的伤害很大,自己这是对他负责,才不是因为怕他报复呢。
季子禾想着,为自己找好理由,把骨头揣到兜里,就回去睡觉了。
到了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今天宁采臣不打算出门,他要在这里给季子禾撑场子。虽然他确实没季子禾说的那样练过武功,但是他好歹是个男人,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早上的时候,对面那家的仆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宁采臣一见,递给季子禾一个眼神。看吧,果然又找来了。
季子禾不说话,默默躲到了宁采臣的身后。
“你又来做什么?”宁采臣脸色不善道。
“两位公子,求你们帮帮忙,快去看看我家主子吧。”仆人噗通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祈求道。
“你家公子怎么了?”
“我也不知。”仆人答的有些支支吾吾,神色有些躲闪,“早上我一开门,就看到我家公子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宁采臣怀疑的看着这个仆人,对他产生了警惕。
“你家公子死了,你不去报官,找我们有什么用?”
“不能报官!不能报官!”仆人大呼。
“莫不是你家公子没有死,你们是想诓骗我们过去,在东僧舍设下陷阱,待我们过去就要加害我等?”宁采臣怒目而视。
“冤枉啊,我家公子确实是去了,只是他走的不光彩,我是怕传出去有损他的颜面。”仆人又磕了几个响头。
“哦,出了什么事儿?”
“我也不知,昨夜,我好像听到屋里有女子的调笑声,到了今早进门,我家公子赤着身体躺在地上,身下一片狼藉,似是精绝的样子。”
宁采臣突然想到了前天摸进他房间里的女子,心里有了些想法,“那我就随你过去看看,子禾,你留在这,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就去报官。”
季子禾点了点头,仆人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谢公子,谢公子。”
宁采臣就与这仆人一起去了东边的僧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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