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白醒来是在晚上,眼睑刚动了一下, 垂放在床边的手就被一把抓住, 死死扣紧。
他想说话, 喉咙里出来的却只有一声虚弱含糊的喘息。
眼睛没睁开, 熊白就又昏了过去。
等熊白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半夜了, 眼皮撑开以后,入眼的是刷到惨白的墙壁,他下意识把脑袋小幅度往左侧转动,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贺旭抑制住想把人往怀里揉的冲动, 伸出空着的那只手, 嘶哑的问,“这是几?”
熊白嘴唇轻动,“5。”
贺旭指指自己,“我是谁?”
熊白,“……”
贺旭见少年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半响没回答,他墨黑的眉峰拧在一起,呼吸发沉, 语气有七八分哄, “宝贝, 我是谁?”
熊白眼珠子一转, 嘴边的“贺”字嗖一下溜没了影, “不认识。”
话音落下, 床就被用力锤了一下,吓的熊白浑身一抖。
贺旭眼睛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我是谁?”
熊白不敢看他,“男,男朋友。”
贺旭一副想要把他掐死的架势,“没良心的狗崽子。”
熊白挤出眼泪,“到底谁没良心啊?我出了很可怕的车祸,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现在刚醒过来,你就说我,也不抱我亲我。”
贺旭好气又好笑,“你再不醒过来,我他妈会j尸。”
熊白立马止住了哭声,只敢用红彤彤的眼睛瞪着他。
这家伙不是说假话吓唬他,是真的会那么做,神经病,魔鬼!
贺旭看少年眼角挂着泪珠,心里顿时软了一块,却在视线扫过他眼角,额头,下巴上那些结痂伤口时又硬了回去。
熊白其实为自己先前那一下不合时宜的捉弄后悔,也很心虚,他咳两声清清嗓子,软乎乎的撒娇,“你不给我擦眼泪呀?”
贺旭凉飕飕的瞥他一眼,手伸过去,抹掉他脸上的眼泪。
熊白潮湿的眼睫毛颤了颤,正要再撒个娇,忽地想起来什么,紧张地去看两条腿,被子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他不痛不痒,他脑子里当即一白,“我腿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贺旭不出声。
熊白一脸心如死灰,两眼无神的对着天花板。
“当时情况很混乱,我卡在车里出不来,腿伤的很重,消防员大哥不能很快把我弄出来,要想方案想对策,我就让他们先去救别人,那些人不像我,他们没被卡住,抢救的时候时间是很珍贵的,我想他们多救一个是一个……”
贺旭后仰一些靠在椅背上面。
“可是腿没了,我还是很难过。”
熊白抿抿嘴巴,声音很小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二十岁生日还没到呢。”
贺旭撩了撩眼皮,他的小金主真伤心了不会哭,也不闹,很安静,看着怪让他心疼的,“你的腿还在。”
熊白呆呆的。
贺旭说,“只是麻药没过。”
熊白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一下,半响反应过来,气的扯开嗓子吼叫,“贺旭!你特么混蛋!”
“才这么点惊吓就受不了?”
贺旭把他的手指抓起来,低头啄了啄,下一秒就咬上去,用压磨着,“昨天上午,你出门的时候活蹦乱跳,下午我接到电话赶来医院,你让我看到的是什么?”
熊白底气不足的反驳,“我又不想这样。”
贺旭将少年的食指咬破,舌尖掠过伤口处渗出的血丝,力道轻柔,唇上的触感温暖,眼神却极冷,“你在我那呆的好好的,非要往外面跑。”
熊白撇嘴,“我那是往外面跑吗?我是回家,回家好不好?”
贺旭轻嗤了声,“回家,结果呢,入套?”
“套?”熊白没听明白,“什么套?”
他像是突然被人重击了一下脑阔,乱七八糟窜出很多东西,“我老大呢,我叔叔呢?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贺旭把玩着他的手指,那张过于俊美立体的脸上没情绪波动,很漠然。
熊白急了,“贺旭,你快告诉我,求你了。”
贺旭颇为新鲜的挑动眉毛,“这是你第一次在穿着裤子的时候求我。”
“……”
熊白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贺旭不咸不淡的抬眼。
熊白有求于人,不能硬气,他把骨头一软,嘴巴一扁,“我真的很担心他们。”
“昨天我跟着你手机上的定位找到献血室,你那个老大人倒在地上,意识全无,至于你叔,被两个男的带走了。”贺旭轻描淡写,“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刚好从楼道里下去。”
熊白被他轻飘飘说话的样子气的的肝疼,“那你追上去了吗?”
贺旭说,“我丢你一个人在医院?”
熊白瞪眼,“我在医院又不会……”
“不会什么?”贺旭唇边噙着一抹冷笑,“我来晚点,你两条腿都没了。”
熊白知道是套,现在却还没懂这里面的名堂。
贺旭来一句,“再说了,我追上去能打得过?”
熊白噎住,“那你报警了吗?”
贺旭意味深长的反问,“能报?”
熊白再次噎住。
叔叔身上有一堆的秘密,牵扯到的东西多,能不能惊动警方,这个他做不了主。
熊白不晓得贺旭这家伙都知道了多少,现在出了变故,顾虑不到那上面去,糟心的事太多了,“我老大的情况怎样?”
贺旭说,“昏迷不醒。”
熊白急忙追问,“也在这家医院吗?”
“不在。”贺旭说,“我把他安置在一朋友那里,他是个医学鬼才,能应付。”
熊白又要问,被他给打断了,“我不是医生,具体什么状况要等我朋友那边给消息。”
贺旭淡淡道,“我只能给你句话,我那朋友信得过。”
熊白沉默几秒,“谢谢啊。”
贺旭漫不经心地摩|挲他手上的|咬||痕。
静了会,熊白说,“贺旭,你跟我说说连环套呗。”
贺旭没搭理。
熊白抠抠他的掌心,“说呀,等我麻药过了,我就不想吱声了。”
贺旭似笑非笑,“已经发生的事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有。”熊白认真的看着他,“不弄清楚,我心里就会有个疙瘩,喘气都不顺畅。”
贺旭,“哦。”
熊白,“……”气人!
贺旭站起来,弯腰去拨少年额前的几缕发丝,“以后都听我的,我就对你有问必答,怎样?”
熊白说,“不怎样。”
贺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直起身,抬脚往门外走,刚迈出去三步,背后就响起少年有点气恼的声音,“回来,听你的,都听你的。”
眼里浮现出得逞的笑意,贺旭脚步一转,折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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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白从贺旭口中得知了连环套是怎么个套法,浑身的血往头顶冲,气的快把后槽牙咬碎了。
那AB俱乐部是上周才建立的,为的就是提前准备好,时候到了就用,目的只是让血站AB型血告急,等老大抽血给他用的时候做手脚。
俱乐部几十条人命,就那么玩。
还有连环车祸里的其他车主,乘客,家属,毁了多少个家庭啊。
真特么是疯子。
熊白的脸上写满了悲哀跟愤怒,偏偏老大跟他一个血型,被人拿来利用,算计,才有了昨天那一出丧尽天良的祸事。
贺旭说,“那些人命轮不到你负责,你也是受害者。”
熊白心说,可我也不能完全撇开呀,这整个事件里面,我不能置身事外。
贺旭舔了舔少年干破的嘴唇,“别说话了,躺着吧,一会有你受的。”
熊白张嘴,任由他索取,气息乱糟糟的,“牛奶呢?”
贺旭吮着他的唇舌,“在我妈那。”
熊白震惊的把眼睛睁大,“你还有妈?”
贺旭满脸黑线,“我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
熊白声音软糯,“没听你说过。”
贺旭继续亲他,手指也不停揉着他的小耳垂,这次情势危急,不得不找严女士帮忙,手术相关的资源全是她的,条件是答应相亲。
不能让这小东西知道,不然一定得闹。
贺旭顿了下,会闹吗?万一不会……
那他妈就心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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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白虽然是雇佣兵,但他干的是技术活,辅助,幕后,是个脆皮,他是佣兵团里年纪最小的,平时有血厚皮糙的战友们照顾,加上老大开小灶一样的保护,没受过什么难。
这次车祸伤的算很重了。
除去一些皮|肉|伤,两条腿的大腿部分都是粉碎性骨折,刀口三十多公分,麻药一过,就感觉有人拿小刀在割自己腿上的肉,一直割一直割。
打了止痛针还是疼的死去活来,眼睛就没干过。
熊白疼起来管不了贺旭做什么,说什么,他努力让自己快点睡过去,可他都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昏昏沉沉的,白天黑夜的一直在说胡话,说把我腿剁掉吧,我不要了。
那种遭罪的痛苦,到第四天才渐渐减轻。
熊白缓过来就有心思看贺旭了,这一看,他吓一跳。
印象里这家伙都是帅帅的,很有魅力,否则也不会让他在酒吧看一眼就想睡,现在眼睛很肿,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衣裤还皱皱的,非常邋遢,也非常的憔悴,整个人都显得老了好几岁。
“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换衣服?”
贺旭拿了个苹果,对着垃圾篓削皮,不想理睬。
熊白嫌弃的拧眉,“你好脏。”
下一秒他就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了。”
贺旭削苹果的动作顿了下,“新鲜。”
熊白看他眼底浓重的青色,忍住不顶嘴,“等我腿好了,我就好好跟你谈恋爱。”
贺旭手一抖,本来削的很好的果皮断了。
熊白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是没心没肺的人,但我不是,真的不是,我是孤儿,活到今天经历的多,看的很多,人生观就很单一化。”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这次我住院,每次醒来都能看到你在旁边,那种心情,怎么说呢……”
他望了望窗外,“就踏实吧,好像以后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个人陪着自己,哎呀,我也说不清,反正你凑合着听听吧。”
难得正儿八经的害羞一回,可以说是表白了,结果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熊白偷瞄桌边的家伙,冷不丁的跟他的目光对上,发现那里面是令他头皮发麻的欲|望,而且还硬了。
“你你你,你不要脸!”
贺旭盯着少年通红的脸,一边用眼神|干|他,一边把上半身往后靠,西裤包着的长腿向两边打开,嚣张放肆,又性感。
然后……然后熊白也硬了。
卧槽!
熊白转开头不看他,呼哧呼哧喘了会气,“怎么你还不去卫生间?”
贺旭接着削苹果,“下去了。”
熊白不敢置信的想要扭头确认,“不是吧?你怎么做到的?不科学啊,平时你每次都弄我很久才好。”
贺旭一派淡然,“我跟它说,现在欠下的,过段时间你的小宝贝都会双倍补上。”
熊白,“……”
语气沉稳禁|欲,说的内容呢?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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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白无所事事的发了会呆,“贺旭,我想尿尿。”
贺旭说,“等我把苹果削完。”
熊白哼哼唧唧,“憋不住了。”
贺旭放下苹果跟水果刀,从床底拿出尿壶,动作熟练的一拉,一捞,修长的手轻轻托在底下。
熊白舒服了,脱口而出,“以前我骨折的时候,护工也这么照顾我。”
说完就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说,“我不是说你跟护工一样,护工那是工作,你是情义,我能跟你产生化学效应,跟护工就不会,刚才我心跳的可快了,砰砰砰的,不信你现在把手放上来感受感受。”
贺旭给他整理好了,“你现在有多少积蓄?”
熊白啊了声,“一千多万吧。”
贺旭说,“不够花?”
熊白一脸懵逼,“够花啊,我又不搞什么投资。”
贺旭嗓音低沉磁性,目光温柔如春风,“那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熊白被蛊惑了,“喔。”
“不是,我接……”他一个激灵,“我找事情做不是缺钱,是让自己活得有价值点,我会的东西真的不多,你也是吧,咱干这一行,离开电脑就是白痴。”
贺旭嫌弃的看他,“只有你。”
熊白吐血。
贺旭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听见了什么,视线扫向床上的少年。
熊白瞬间接收到电波,“是不是我老大醒了?”
贺旭听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就挂断,对少年点点头。
熊白激动欢呼的情绪迅速冲到顶,却在要释放出来的那一秒瞥到贺旭一脸古怪,情绪又嗖地一下降落了回去,“不对啊,你怎么这个表情?”
贺旭说,“我朋友说他不应该这么快醒。”
“哪里快了?”熊白烦躁的抓抓头发,“过去四天了都。”
贺旭洗了手回来,拿起没削完的苹果,“以他的情况,能不能醒都是个问题。”
熊白惊的小脸煞白,声音颤抖,“你骗我说他只是昏迷,没说别的,干嘛不跟我说实话?”
贺旭面不改色,“你现在生活不能自理,我说了,你能干什么?”
“就算我什么都做不了。”
熊白红了眼睛,“你也要告诉我啊,小旭哥,谈恋爱不讲真诚的吗?”
“真诚?”贺旭笑,“我给你的,远远比你给我的多,小白弟弟,你好意思用那两个字来职责我?”
熊白气的说不出话来。
贺旭将最后一块果皮削掉,把苹果递过去,“吃。”
熊白垂头,“不要。”
贺旭沉着脸,“那你还想不想听我说你那个老大的后续?”
熊白瞪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啃一口苹果,快速吃掉,示意他可以说了。
贺旭没理。
熊白又吃一口,看贺旭一眼,还是没回应,他气鼓鼓的继续吃。
直到熊白把一个苹果全吃掉,贺旭才开口,“他能醒,什么信念执念之类的,那些都建立在一副好底子上面,雇佣兵的身体机能异于常人,又经历过非人的训练,应该还有过改造。”
熊白的心思在瞬息间转了好几道弯。
贺旭摸了摸少年瘦了一圈的脸,“宝贝,我只是查了你在国外的经历,其他没怎么查,况且我想查也不一定查得到,你要对自己的技术有点信心。”
熊白抓住他的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别的倒无所谓,就是叔叔的事。
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连他都为了不破坏跟老大叔叔之间的相处氛围,揣着明白装糊涂。
贺旭大力捏住少年的脸,“还在想什么?就这么不信我?蠢货。”
熊白吃痛的掰他手指,“你才蠢!”
“我是蠢。”贺旭嗤了声,撤开手离开床边。
熊白揉着被捏红的脸颊,“我老大的后续呢?”
贺旭开门关门,背影冷漠。
熊白无语,那家伙才二十三,怎么就感觉已经进更年期了,他有说什么吗?
突然就甩脸色,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熊白在宽敞的病房里碎碎念,“什么改造,说的跟真的一样,不过是为了任务执行的顺利些,打了点针,用了点药罢了。”
都是些抑制人性的。
毕竟人是冲动的动物,任务期间,不必要的情绪不能有。
雇佣兵是团体出动,互相配合,一个人犯错,连累的就是一整个小队。
碎碎念了一小会,熊白长长的哎了一声,他这么每天一个姿势的躺着,很痛苦,又没办法。
一会等那家伙回来,问问可不可以把他那台笔记本拿到医院来。
叔叔不知道在哪,怎么样了,有没有东西吃,有没有水喝,吃没吃苦。
连环套背后的策划者人选,他心里有想法,只是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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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白虚弱得很,没等多久就睡着了,被噩梦吓醒的,他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病房的家伙,舔舔发干的嘴巴。
“我梦到你了。”
贺旭眼睛看着手机,“在梦里我把你先|奸|后|杀。”
熊白抽抽嘴,“不是,是我梦到你非说我能怀孕,要我给你生个小孩,就把我绑在床上,起早贪黑的弄我,还一边弄,一边摸我肚子。”
说着胳膊腿上起一堆鸡皮疙瘩,受不了的抖了抖小身板,“太……”
贺旭口中蹦出三字,“有意思。”
熊白,“……”
贺旭放下手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想给我生孩子。”
熊白面红耳赤,“我神经病啊?!”
贺旭目光戏谑。
熊白气恼地磨了磨后槽牙,“梦这个不说了,说之前的事,我知道这次要不是你,现在我两条大腿的大腿根以下就都切了,我老大也不知道在昏迷后会遭什么事,你的这份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这辈子一定那啥,结草衔环。”
“矫情的话我不爱听。”贺旭拍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感激也别只是口头上说,做出点实际行动让我看看。”
熊白嘴角止不住的抽搐,那番话把他自己都感动到了,这家伙竟然一点都不领情,“我不是说了要跟你好好谈恋爱了吗?”
“别等我认真了,你又不认真,建立在炮火上的感情,一场下雨下来就灭了。”
贺旭眼眸眯了起来,“原来你是怕我很快对你失去兴趣,不要你。”
“谁怕……唔……”
熊白嘴被咬|住,疼的他一个哆嗦,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紧张地推推贺旭,护士来了!
贺旭把手从少年的病服里拿出来,给他理了理被子,像一个好哥哥。
进来的护士看到这一幕,也这样以为,“小帅哥,你哥哥对你真好,咦,你嘴怎么破了?”
熊白擦着嘴,“自己咬的。”
护士走到床边,“咬的有点狠啊。”
贺旭在她弯腰凑过去前把手伸过去,顺着少年的刘海,挡住了她的行为,“没事,小孩子嘴馋。”
护士察觉出他的意图,这几天见多了类似的,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时的怪异。
这对兄弟俩长得都好,跟明星一样。
弟弟在前几天的连环车祸里活下来是不幸中的万幸。
哥哥对弟弟的占有欲很强,不请护工,大小事都是自己一个人应付,第一天手忙脚乱,各种不耐,各种状况,第二天就很做的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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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白软硬皆施,贺旭都没答应给他把家里的笔记本拿过来,只给了他手机。
他上网搜了自己的伤情,腿要半年才能逐渐痊愈。
负面情绪一涌出来,熊白就安慰自己说,腿保住了,命保住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已经很走运了。
熊白从知道老大醒,到他出现在病房,中间隔了不到一天时间。
对此熊白一点都不意外。
叔叔不见了,老大肯定会拼命的醒过来,拼命的恢复。
熊白意外的是,每次叔叔一出事,老大就跟愣头青一样,六神无主,这次事情最严重,他却一点都不慌,也不狼狈,跟往常一样,很冷静。
这样子让熊白心惊胆战,他觉得这像是海啸来临前的诡异宁静。
熊白不知怎么想到了故事里的固定情节,宝物身边必定会有一头凶兽看守。
凶兽每天守着宝物,寸步不离,一旦宝物被夺,就什么都不管了。
叔叔跟老大,像那么回事。
病房随着周易的到来,温馨被撕裂开了,荡然无存。
熊白不晓得是不是躺出抑郁症了,看着老大就想哭,安慰也不会。
贺旭倒了钙片送他嘴边,监督他吃下去就走。
熊白都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望着关上的门,耳边忽然响起嘶哑的声音,“小白,抱歉,连累你了。”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熊白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他一边擦眼睛一边说,“老大,我们什么关系啊,过命的交情,你说这话我心里不舒服。”
周易说,“幸好你的腿保住了。”
熊白呜咽了会,吸吸鼻子,“你手里拎的什么?”
周易把袋子放柜子上,“给你买的苹果派。”
熊白眼睛又湿了。
周易在椅子上坐下来,银色金属打火机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翻转。
熊白发现老大外套里面穿的是叔叔给买的衣服,车祸那天穿的不是这件,“老大,你回过家了?”
周易,“嗯。”
熊白还发现老大棒球帽底下有一圈白,头上的伤口还没拆线,其他地方的伤口也不知道愈合的怎么样。
要不是前不久去脉山找研究员,实验室爆炸,老大为了保护叔叔当肉盾,落一身伤,以他的身手,不说超常发挥,就是正常水平,即便中计,也能在药性发作前解决掉那两个杀手。
这两件事中间隔的时间再长点,等老大伤都好了,局面就不会是今天这样子。
熊白撇撇嘴,背后之人明显就是不敢等,也等不及了。
“老大,你觉得连环套是谁指使的?”
周易拇指抵开打火机盖,“叮”地一声清脆响里混进三个字,“林少南。”
熊白摸了下鼻尖,跟他想的一样。
叔叔的真实身份一确定,跟他的人以及这起实验挂的上钩,又有能力策划这一出的就三股势力。
人体实验组织,林少南,孙成舟。
沈家不可能,傻子才会杀害一个殿堂级的掌舵者。
那三股势力里面,组织做事简单粗暴,这件事的做派明显不像。
孙成舟所有电子产品的防护系统之前都是贺旭做的,贺旭为了哄他,整套系统的程序编码都教给他了,他出事前盯着孙成舟,盯的很紧,对方玩不出花样。
用排除法,只能是林少南了。
熊白不敢跟老大打包票说一定能搜集到东西,他没那个底气。
要是孙成舟或者别人,计划都会有漏洞,可换成林少南,密谋了太长时间,想找出漏洞,那种几率极其渺茫。
之前只查出林少南人在L城出现过,不清楚现在还在不在,就算在,L城那么大,又那么散,早有准备的想藏一个人,怎么找?
熊白脑中浮现几个月前的葬礼,林少南抱着遗像痛哭流涕,就像一个失去爸爸的小孩,无助又可怜,不禁有些唏嘘。
林少南大概是世界上最理性的疯子。
大家族继承人,出身富贵,名校毕业,长得英俊,清雅,沈静,谦和有礼,青年才俊一个,挑不出毛病。
多好一副牌,怎么打出了这鬼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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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白揉揉酸涩的眼睛,“老大,你打算怎么办?”
周易眼眸半阖着,手上一动,打火机里窜出一簇火苗,啪嗒盖上,又“叮”地扣开,反复不止。
熊白被周遭极度压抑的气氛给弄的喘不过来气,他小心翼翼地换了个问题,“叔叔有说什么吗?
周易依旧在重复那个动作,没有说话。
熊白快要心悸了,越是恐慌,就越要平静,脑子只有清晰了,才能捋出思绪,找到一线生机,可道理谁都懂,但谁都做不到。
能做到的是机器,不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打火机盖子扣上,捏紧,周易起身说,“小白,你好好养伤。”
熊白愣了下,这才几分钟就要走啦?他斟酌着说,“老大,我们这段时间调查到的东西很多,人体实验进展很大,可林少南的尾巴藏的太深了,揪不着,看来要换一种法子。”
周易面无表情,“我有打算。”
熊白又喊,“两个月后我就能拄拐走路了,过年不影响的,一起过年啊,跟叔叔约了的,到时候我还要写春联。”
“好。”周易走到门口,脚步微顿,“你安心住院,我会找回他,一起过年。”
病房左边,贺旭倚着墙拿手机玩连连看,周易经过他身边,淡声道,“谢谢。”
“不需要,我有所图,也图到了。”
贺旭眼皮不抬,“哥们,给我介绍几个人。”
周易说,“你请的保镖不错。”
“我还是不放心。”贺旭找相同的水果按,“来两个跟你差不多的。”
周易说,“没有。”
贺旭,“……”
游戏结束,水果还剩大半,贺旭淡定的再来一把,“那就把你认识的人里面排前几的介绍给我。”
“等小白情况好点,我就带他去国外养伤。”
周易揉着抽痛的太阳穴,“小白愿意就行。”
贺旭游戏又输了,“我会让他心甘情愿跟我走。”
周易说那最好。
事情没解决前,小白去国外,比在国内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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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沈林两家的两个老管家都被丢在树林里。
郊外,荒凉一片。
沈仲先醒过来,他发现林成在旁边,还昏迷着,正要想办法把人,不远处就有响动传入耳膜。
借着微弱的光亮,沈仲顺着响动望去,看见有个人在拿着铁锹挖坑。
脚踩铁锹,铲土,挥到一边,一系列动作不快不慢,像是一个修身养性的人在种花草。
沈仲五六十的年纪,在沈家待了大半辈子,风浪见多了,也见惯了,此时此地瞧见这一幕,也免不了头皮一麻。
那人影背着身,个头很高,体形健壮,给人一种极为冷峻的感觉,沈仲盯着看了会,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一个人来,他喊出了声。
“周易?”
没有回应,只有沙沙声。
坑越挖越深,直到能埋进去一个人,铁锹被扔到地上,发出的嘭地声响在树林里显得尤其惊悚。
林成还昏着,沈仲挪动身体靠到树下,尚未有其它动作,就见背着身的人转了过来。
看清了那张脸,沈仲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猜想是一回事,真实又是另一回事。
周易一言不发地走到树底下,将沈仲一路拖到坑边,往坑里一丟,蹲下来跟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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