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安静,让阿依慕有点不知所措。
她在原地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矮几一类的,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萧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睡哪儿?
萧盈知道她想问什么,偏生就是不答她。只见她倦然伸了一个懒腰,走到了床边,一边悠然解衣,一边低头忍笑。
阿依慕慌乱地背过了身去,呼吸有些慌乱,“我……我还是去外间坐坐吧。”
“明日婢女们可是会直接进来清理前殿的。”说话间,萧盈已经解开了大红舞衣,她扯了被角拢在了身上,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露了雪白的双肩在外间,她柔声道:“阿依慕,床只有一张,你不睡这儿,你睡何处呢?”
“这……这不好……吧……”阿依慕转过身来,话却突然卡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萧盈,无疑,这一霎的萧盈实在是太过“诱人”,即便是她是女子,也不得不为之心乱。
“怎的不好?”萧盈笑然反问,微微低头踢掉了舞靴,便侧身卷着被子倒了下去,幽幽地道:“一会儿进来若是冻到我了,我可是要罚你的!”
阿依慕往床边走了几步,迟疑地道:“公主,我是个江湖野丫头,实在是不可以睡你的床啊。”
萧盈扭了扭身子,再望向阿依慕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笑容,“阿依慕,我从未看轻过你,你为何要看轻自己呢?”
阿依慕无言以对。
萧盈握住了阿依慕的手,“暖么?”
阿依慕点点头,萧盈此时的手比方才暖了许多,“暖。”
“你瞧,我跟你一样,只是个活人罢了。”萧盈轻轻地扯了扯阿依慕的手,阿依慕依着她坐了下来,萧盈继续道,“我若是嫌弃你,方才便不会用你的裘衣。”
阿依慕再一次无言以对。
萧盈忽地眯眼笑了起来,“你瞧,床你都坐了,也不差睡一晚了。”
“唉。”阿依慕蹙眉一叹。
“停!”萧盈坐了起来,捧住了阿依慕的双颊,指尖轻轻地抚平阿依慕紧蹙的眉头,认真地道:“阿依慕,你再这样唉声叹气的,只怕再过几日,你便变成老婆婆了!”
阿依慕忍笑道:“不会的。”
萧盈微微仰头,“本宫说会,就一定会。”
“是,是,是。”阿依慕赶紧服输,她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了萧盈的雪色肚兜——方才她坐起来的时候,哪里能注意到被子已经滑落了?
阿依慕身子一紧,慌忙坐得笔直,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屏风,心虚地道:“这屏风上的山水好看啊。”
“嗯,好看!”萧盈却看着阿依慕的侧脸,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这……这画的是什么?”阿依慕不敢回头与她对视,毕竟自己实在是放肆了。
萧盈再次捧住了她的双颊,笑道:“阿依慕,你真的变坏了。”
心,蓦地一揪。
“对……对不起……”阿依慕赶紧道歉。
萧盈装作不悦的样子,“这外间的雪是越下越大了,你就让我这样坐着,就不怕我着凉么?”
“对不起!”阿依慕赶紧将被子给萧盈拉了裹住。
萧盈顺势枕到了阿依慕的双膝上,笑了起来,“阿依慕,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我……我没怕什么啊!”阿依慕更加心虚,难道萧盈发现了她的异样心思?
萧盈含笑静静地盯着阿依慕的脸。
阿依慕越来越慌乱,她赶紧找了个理由,“公主,这……夜深了……该歇息了……”
“好啊,你解衣裳啊!”萧盈乖乖地坐了起来。
阿依慕双颊渐渐红了起来,“哦……”她微微侧身,扯开了外裳的衣带,终是将外裳脱了下来。
萧盈眸光微亮,莞尔道:“阿依慕,你别怕。”
“啊?”阿依慕还没反应过来,萧盈便凑到了她的耳畔。
她的声音说得极小,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撩人气息,“你是女儿家,我也是女儿家,我不会轻薄你的。”
这句话不是该她先说么?
阿依慕哑然失笑,想想她方才那些欲盖弥彰的举动,实在是傻。
“你呢,也别觉得我随便,其他人可是上不得我的床的!”萧盈继续说着,这句话说得格外地严肃。
“我怎会那么想呢?”阿依慕微微侧脸,却没想到萧盈竟凑得那么近,险些吻到了她的唇瓣。
两人突然陷入了静默之中,怔怔地看着彼此,总觉得心底有些什么东西突然漾开了,再也抓不回来。
“我……对不起……”
“快睡吧!我……我……先睡了……”
萧盈先阿依慕一步倒回了床上,她不忘将压在身下的一半被子揪了出来,背对着阿依慕又嘱咐一句,“快些睡觉,别像块石头一样的傻坐着。殿中虽然有暖炉,却还是会受凉的。”
“嗯。”阿依慕此刻哪里会觉得冷?她的脸烧得厉害,低头脱下鞋子后,静静地倒在了萧盈身边,拉了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
她并没有发现萧盈的耳朵烧得通红。
萧盈的背脊悄悄地贴了过来,果然,阿依慕一直是那个温暖的阿依慕。
她暗暗地翘起了嘴角,缓缓地合上了双眸。
她终是等到了阿依慕回来,终是……等到了。
此刻的阿依慕只想让自己再清醒一些——这七年来,很多时候她想的都是如何报仇,学的都是如何防备偷袭?如今她明知道自己身处东宫险地,却不知为何,竟头一次有了沾枕便困的睡意。
不能睡,不能真的睡着。
阿依慕不断告诫着自己,当萧盈的一只胳膊抱住了她的腰,她所有的告诫好似一霎溃堤。
“公……”
“嘘……我困……不许吵……”
萧盈蹭了蹭阿依慕的后背,将她抱得紧紧的。
阿依慕更不敢动了。
心底,悄悄地响起了一个声音——若是可以被萧盈多抱几次,该有多好?
只可惜。
阿依慕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下去,她还有父仇未了,不可再想这些荒唐的念头!
萧盈是公主,而她只是个江湖草莽。
最终都会是殊途啊。
阿依慕想到这两个字,心蓦地一紧。她轻轻地一叹,微微蜷了蜷身子,眼睛闭了又睁开,睁开又闭上,竟不知在何时,悄然睡着了。
她梦见了她回到了七年前的建康,她还是给当年的小郡主献了舞,可一家人平平静静地并没有遇到晋安别院的刺杀。
她依着与郡主的约定,在郡主生辰那个热闹的日子,穿上了阿妈给她选的柘枝舞衣,笑吟吟地站在了一众宾客面前。
“郡主,阿依慕给你献舞了,祝你生辰快乐!”
说完,她翩然起舞,伴着鼓声,伴着银铃声,将这曲柘枝舞跳得极为精彩。
她没有再冒失地跳错,没有再毁了谁的雅兴。
郡主就在那高高的位置上,对着她笑,似是很满意这次献舞。
梦的最后。
却是一样结果。
阿爹与阿妈牵着她的手,坐着莫大叔的马车,一路西行。
郡主只能送到晋安别院的门口,她不能哭,不能呼喊,不能告别。
因为,此去一别,是不会再有相见的一天的。
阿依慕在看不清楚郡主眉眼的刹那惊醒,她情不自禁地伸臂将萧盈拥入了怀中,生怕下一刻,梦境的一切会成了真。
那是故事本该的结局,却已不是阿依慕最想要的结果。
阿依慕突然发现,这次回来,好像是犯了一个“心甘情愿”的错,自此之后,她已做不到对萧盈无动于衷了。
她,该如何是好?
辗转反侧之间,她再次沉沉睡去,只希望这一夜可以慢些过去,好让她想明白,她后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夜,越来越深。
寝宫内的宫灯蜡烛燃尽后,终是熄灭。
静夜之中,只听见夜雪簌簌。
锦被之下,两人已分不清楚,是谁暖的谁?
待天快亮的时候,萧盈先睁开了眼,发现她枕在了阿依慕的颈窝之中,被她紧紧抱着,一片温暖。
她小心又轻柔地用指尖悄悄地沿着阿依慕的额头一路描下,从鼻梁到鼻尖,再到她的唇上,最后似有若无地挑了一下她的下巴。
她得意地笑了起来,嘴角噙着笑意瞄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却又渐渐地僵在了脸上。
昨夜的任性,算是她最后的放肆吧。
她是大梁的公主,注定一辈子要待在这个金丝笼中。
可阿依慕并不是大梁人,她没有任何理由被困在这儿。
即便是她有些不舍得,可她也不能把阿依慕一辈子都扣在这儿。
想到这儿,萧盈悄悄地凑到了阿依慕的耳畔,似有若无地说了一句话。
阿依慕的眉角微微一跳,她似是醒了,又似是没醒。
萧盈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颈窝,小心翼翼地从阿依慕怀中钻了出来,走下了床来,回头深望了阿依慕一眼,便从衣柜之中翻出了一套素衣,抱着走出了寝宫,在大殿之中扬声道:“来人,伺候本宫更衣。”
“喏。”殿外似乎早已候了婢女,听见了萧盈的声音,当即推门而入。
阿依慕蜷缩起身子,双□□叠暖在心口,缓缓睁眼,喃喃道:“你这样……我如何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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