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郡主!”阿依慕高兴地对着萧盈点了下脑袋。
萧盈抿唇笑着,却不忙应阿依慕的话。
她转眸看向了那个接阿依慕的婢女,“你去把二哥送我的玉肌膏拿来。”
“是,郡主。”这婢女已经被吓过一次了,哪里敢再多嘴,当即低头快步退下。
萧盈侧脸看向了阿依慕,笑容温暖可亲,“你继续说,我喜欢听你说大漠的故事。”
阿依慕点点头,正色继续道:“大漠有好多伙马匪,最凶残的是一伙叫做狼枭的,凡是遇上的商旅,无一生还。”
“北边没人管这事么?”萧盈听得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
阿依慕叹声道:“北边战乱不断,谁有空管这些人呢?”
萧盈眸光有些黯然,“太平不易。”说着,她忽地想到了阿依慕七日之后是要回西域的,“那你们回去可要小心些。”
阿依慕笑然点头,“嗯!郡主放心,马匪们不会对百姓下手的。况且,你瞧我,像有钱人么?抢了我去,可是要浪费粮食的。”说着,她有几分羞涩地低下了声去,“我平日吃东西可厉害了,阿爹都被吓到过。”
萧盈看着她的模样,觉得实在是好笑,也学着她的模样,压低了声音道:“我吃东西可少了,嬷嬷们一直很担心我。其实啊,我是不喜欢吃那些东西,只有吃不饱,晚上才有理由要点心吃。”
说完,两人相视轻笑,分享了彼此的一个小秘密,只觉彼此间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
“大漠落日的时候,是不是很壮美?”萧盈一直想去看看大漠落日是什么模样,读的诗句越多,越是对那些景象向往。
阿依慕重重点头,“对!对!其实,我并不喜欢看落日,我更喜欢看晚上的大漠明月。”
“哦?”
“不管心里多乱,只要抬眼望一眼,明月就在沙丘上面,我就觉得莫名的安静。”
“晚上不是会有狼出没么?”
“会啊!但是我不怕!”
“当真不怕?”
“是啊!郡主,我跟你说哦,我以前啊……”
阿依慕在萧盈面前描述的那些趣事,是萧盈从未见过的画面。她静静听着阿依慕兴高采烈地说着,歪头杵着脑袋,悄悄地打量着此时神采飞扬的阿依慕,嘴角似有若无地翘起了一抹笑意。
羡慕。
萧盈羡慕阿依慕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她虽贵为郡主,却有太多的“不许”。
“郡……郡主……”婢女其实早已经拿了玉肌膏来,她看见萧盈听得入神,也不敢去打扰她,只好等着阿依慕说完的空隙,轻声唤了一声。
萧盈没有回头看她,“放下就好,再去泡盏茶来。”
“是,郡主。”婢女将玉肌膏放在矮几上后,便赶紧退了下去。
阿依慕说得有些口干,她没想到萧盈竟会想到这点,她感激地道:“郡主,谢谢你。”
萧盈颇是惊讶地看了看她,“你谢我什么?”
阿依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知道我口渴了……”
“这会儿也不笨啊。”萧盈笑意更浓了几分,拿起了矮几上的玉肌膏,徐徐道,“我喜欢跳舞,也因此摔过不少回,所以二哥便命人特别调制了这个玉肌膏给我。他说,这膏药散淤化肿,止痛活血最好了。”
阿依慕认真地看着萧盈,有些不安,“郡主今日是摔了么?”
萧盈忍笑道:“是啊,摔了。”
“摔了哪里?!”阿依慕欲去瞧瞧萧盈的膝盖或者手肘,身后却响起了婢女的惊喝。
“大胆!”
阿依慕自觉失态了,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我不是故意要唐突你的。”
“这次该罚了。”萧盈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着。
阿依慕点点头,“我领罚!”说着,便跪了起来。
一众婢女终于等到阿依慕闯祸了,方才一肚子的怨气终是感觉出了不少,便等着看郡主如何收拾她。
“坐下来,把腿伸出来。”萧盈命令她,语气不容半点质疑。
婢女相互看了看,似是猜到了郡主的意思,可没有一人敢去取藤条来。
阿依慕深吸了一口气,依着萧盈的话,坐下,把双腿伸直了,小声道:“郡主,能不能不要打膝盖啊,今日才摔了的,再打我怕我七日后养不好,跳不好舞,扰了你的生辰。”
萧盈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候阿依慕想的还是她的生辰。
心,不知被什么轻轻地揪了一下,又暖又疼。
“把裤腿卷起来。”萧盈继续道。
阿依慕瘪了瘪嘴,低头乖乖地把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了青紫色的双膝,隐隐还有些破皮,“要打膝盖,也轻一点点啊,求你了,郡主。”
萧盈仰起小脸,眼眶有些微红,“阿依慕,以后在我面前,不必那么小心翼翼的,知道么?”
“啊?”
“你我是朋友。”
萧盈突然扬起小拳头,击在了阿依慕心口,她严肃地道:“我见过西域使臣之间是这样打招呼的。”
“郡主……”阿依慕忍笑小声道,“我们石国不是这样的……”
“那是?”
“这样。”
阿依慕把手掌放在左胸口,恭敬地对着萧盈低头一拜,“这样的。”
“对不……”
“你我扯平了!”
阿依慕不给她说出“对不起”的机会,她灿烂地笑了起来,“你不罚我,我也不生气你打我,扯平!”
“慢着!”萧盈摇了摇头,“谁说我要罚你的?”
阿依慕瞪大了双眼,“方才我不是做错事了么?”
“本郡主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你斤斤计较。”萧盈将小脑袋仰得更高,说这句话的时候,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分明只是个九岁孩子,可却像极了大人的模样。
阿依慕低头看了看自己卷起的裤脚,“那这是……”
“坐好了。”萧盈打开了玉肌膏的盖子,似是知道婢女们想要劝诫,她提前冷眼扫了一圈,硬生生地让婢女们都把话咽下去了。
只见她用小指勾了一块玉肌膏起来,温柔无比地抹上了阿依慕的左膝盖,话却说得有几分“凶”,“我可是把玉肌膏都给你用了啊,你若在我生辰再跳不好,谁罚你我都不管的!”
玉肌膏沁入肌肤,凉凉的让人不禁轻轻一颤。
可那些火辣辣的痛意,便像是被冰雪瞬间覆盖了一样。
阿依慕怔怔地看着萧盈的小手在膝盖上轻轻地涂抹着玉肌膏,每一下都格外小心,似是害怕又弄疼了阿依慕。
除了阿妈以外,这是第一个待她那么好的姑娘。
阿依慕嘴角是藏不住笑容的,她咧嘴笑了起来,忍不住道:“谢谢你,郡主。”
“嗯?”萧盈似是不悦地抬眼看了看她,“本郡主第一次给朋友上药,只一句谢谢就完了?”
阿依慕连忙敛了笑意,苦想了一会儿,问道:“你说,你想要什么谢礼?”
萧盈故作神秘地嘟嘴道:“等我生辰那日,我再告诉你,先说好,你可不能赖皮!”
阿依慕郑重地点点头,“绝对不赖皮!”
萧盈满意地笑了起来,低头给阿依慕的另一边膝盖也上好了药,便将玉肌膏盖好,塞到了阿依慕的怀中,“拿好了,每日涂上三次,七日之后,你一定不会疼了。”
阿依慕受宠若惊地捧着玉肌膏,“这可是你二哥送你的啊。”
“既然送我了,自然就是我的了!”萧盈得意地说着,“反正二哥看我的没了,还会送我。这会儿我又用不上,送你不是正好?”
阿依慕紧紧地将玉肌膏握在掌心,只觉鼻子有些酸涩,“郡主是好人,长生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会保佑我什么呢?”萧盈仰面望向天空,繁星依旧,月光依旧,四围的高墙也依旧。
阿依慕看不清萧盈到底是喜是悲,她也不明白,萧盈分明是个小姑娘,现下她脸上的表情却如成人一般复杂。
“郡主,茶来了。”婢女趁机将茶盏放到了矮几上。
萧盈没有应她,只是低头将阿依慕的裤腿放了下来,顺势枕在了阿依慕的双腿上,静静地看着天空,喃喃道:“阿依慕,你说,若是人会飞多好啊。”
阿依慕惊讶地看着腿上的萧盈,只觉得身后有许多双要刺死她的眼睛,让她瑟瑟生寒。
“郡主……”
“嘘……”
萧盈打断了她的话,合上了双眸,嘴角微微一弯。
“会着凉的。”
“然后呢?”
“我……”
“扰我清梦者,打!”
阿依慕倒吸了一口气,无助地左右看了看,婢女们哪里敢上前?
可这儿实在是没有被子一类的,阿依慕苦笑着找了一圈,最后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她赶紧把衣裳脱了下来,小心地盖在了萧盈身上。
衣领上有一小绺白狼皮,虽然已没有腥味了,可对萧盈而言,这白狼皮上的淡淡毛皮味儿,实在是新鲜。
萧盈挣开了眼睛,好奇地把玩着领口的这小绺白狼皮,“这是什么毛?”
“白狼。”阿依慕低头回答。
萧盈转眸对上了她的眸子,月光之下,阿依慕肌肤若雪,双眸如星,萧盈不觉有些恍惚——仿佛这一刻所处已不是建康城,而是大漠月下。
她可以不必顾忌那些皇家礼仪,在广袤的大漠上忘情呼喊。
“真好……”
阿依慕此时并不知这句话有多浓的情愫,可在多年之后,她再次听见萧盈说这两个字,她终是能懂萧盈这两个字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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