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以前都习惯被人工叫起床，所以当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时，虞晟反射性地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接通。
“早上好，虞先生。”
宁池乔的话里头漾着点笑意，略带沙哑的低沉声线令还在睡梦中的虞晟顿时清醒过来。
耶？他不是把这家伙拉黑了吗……
虞晟睁开眼睛一看，手机屏幕上正显示一个陌生号码。这宁总行啊，阴魂不散，叫别人叫起床上瘾了？
不过好歹也是自己的上司，出于礼貌，他并没有立即挂断。
“您好宁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客客气气地说道。
对方悠悠道：“现在是八点钟，你再不起床可要迟到了。”
这和以往他叫虞晟起床的时间一样。
“好的，谢谢宁总。”
啪嗒挂掉电话，虞晟暗恨自己不争气。啥时候能自己早起呢？明明是个年轻人，却跟聋子似的老听不见闹铃。
拉开窗帘，外面依旧是连绵的阴雨。天气预报说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来袭，近期将下雨且急剧降温。
匆忙洗漱过后，虞晟拔掉手机充电线，预约滴滴打车。可能是雨天的缘故，半天都没人接单。他等得不耐烦，心想还有半个小时，大不了走路去公司。
又等了五分钟，滴滴像死了一般毫无动静。虞晟于是也死了心，从鞋柜掏摸出一把陈年旧伞出门。
开门声在狭窄的楼道里格外清楚。虞晟不想撞见宁池乔，快步走进电梯。
雨不大。撑伞走出小区门的虞晟十分庆幸自己免于被淋成落汤鸡的苦难。他去芭比馒头里买了俩大烧麦，配一杯甜热豆浆，边走边吃。
“滴滴滴！”身后传来刺耳的喇叭声。
虞晟回头，发现路边停着宁池乔那辆迈巴赫。对方探出头来，提高音量道：“要不要我送你去公司？”
宁池乔喊得有点响，以至于虞晟身边一圈路人都在用诡异的目光打量他们。
虞晟把最后一口烧麦塞进嘴里，面无表情道：“谢谢宁总，不过我喜欢运动，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宁池乔诚恳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迟到。”
虞晟：“不，我不会迟到的。公司见。”
虞晟利落地转身离开，就在这一瞬间，米粒大小的雨珠啪嗒滴落在了他的豆浆里，溅起朵朵水花。
他抬头一看，伞面上居然破了个大洞。
……
真好。
赶在九点之前，虞晟终于赶到公司。他身上的外套已经差不多半湿了，湿答答的头发贴在头皮上，仿佛刚洗完澡。
冯丽看见他，奇道：“你出门没带伞吗？”
“带了。”虞晟道：“不过走到半路才发现伞破了个洞。”
“哈哈哈哈你这生活也过得太心酸了！”冯丽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把伞给他，“喏，送你的。”
虞晟擦干头发后回楼上办公室换了一件外套。工作室上午总是特别忙碌，不停地P图不停地联系客户。幸好是雨天，不用出外景，这是今天唯一值得欣慰的事儿。
十点多钟，虞晟刚有点饿了，正想去冰箱里拿瓶喝的，就看见李哥兴冲冲地提着好几个纸袋进来，笑道：“大家累了休息一会，过来拿宁总给买的咖啡。”
王铎慢吞吞地走过去，拿起来一看，道：“哟，还是星巴克的。宁总不会请全公司都喝了吧？”
李哥：“是啊，不过楼下是中杯，我们是超大杯。”
虞晟：“……”
袋子里装着四杯，全是焦糖玛奇朵。他隐约记得自己曾在电话里跟宁池乔有说过自己特别喜欢喝焦糖玛奇朵……
除此之外，还有四份甜品。虞晟真饿了，拿了蛋糕三两口吃完。身高快一米九的大男人，早上就吃俩烧麦不顶饱。他心想就算讨厌宁总也不能讨厌宁总买的甜品，毕竟食物是无罪的。
吃饱喝足，虞晟摸着肚子躺在柔软的沙发椅上，深感这样的生活太容易使人堕落。
十一点不到时宁总又开了一次会议。不过这次主要针对公司男模。
IME签了不少男模，但合同极为严苛。公司不会给男模们发工资，却要收取每单手续费百分之四十。大量模特属于散养状态，平常由公司对经纪人给他们介绍活儿干，一天到晚奔波在外。
尽管如此，却有好多人挤破头都想进IME。当然这么一说很夸张，毕竟IME在时尚娱乐圈仅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小破公司。
但IME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现在国内比较火的十大男模，有四个都曾经在IME呆过。按照这个比率来算，在许多人眼里，这家公司一定有诞生名模的特别之处。
虞晟呢，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那都是碰巧而已。IME要是有这等本事，早就在业内翻云覆雨了，还用得着被一外行人收购？
开完会，男模们作鸟兽散。李再生特意跑来办公室找虞晟，说要请他吃饭。
“哎呀，我请你吃饭还差不多。”虞晟忙推拒道：“不过现在中午太短，可能不够出去吃一顿，下次再请你。”
李再生露出很遗憾的神情。
李哥在一旁道：“宁总昨天说了，以后午休时间增加一小时。”
李再生笑道：“这下时间够了吧？”
虞晟：“……”默默捂紧小钱包，阿姆丹摄影奖的奖金还没到账啊喂！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李再生了，不禁讶异于对方成长之快。
有人说模特这行吃青春饭，越嫩越好。其实不然，好的模特像美酒，经年累月，只会愈发醇厚。
在越南时的李再生尚且还有一丝孩子气的稚气，现在的他已经完完全全像个大人了。
烟灰色厚大衣，内衬白色高领毛衣。极深的面部轮廓令他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异国风情，走在人群中便属于出类拔萃的风景。
结束上午的工作，虞晟带李再生出门吃烤鱼。等位的时间他在与李再生商讨拍下一组系列片的问题，有点发愁在哪儿拍。
他叹了口气，道：“好歹是用来参加决赛的，起码得比上一次好才行。”
李再生说：“我下个月有档期，不如出国拍？”
虞晟连忙摆手，“没钱没钱，去不起。”
李再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请你啊虞哥。”
“你就算了吧。”虞晟不以为然，“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省着给自己买糖吃哈。”
李再生笑道：“毛我肯定长齐了，不信你来看看？”
“你恶不恶心啦。”虞晟笑骂道：“年纪轻轻，别这么油腻。”
李再生：“我哪儿油了？”
虞晟边吃菜边道：“这种撩人话你找别人说去，你虞哥年纪大了承受不起。”
李再生于是不吭声了。虞晟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觉得让这孩子早点打消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是好事儿。
“多吃点，这家烤鱼可贵了，别浪费。”
虞晟吃得美滋滋。
“我在减肥呢。”李再生夹了配菜吃，像是不经意般开口道：“你们新来的那个宁总长得跟明星似的。”
虞晟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就他？脸长得好看有啥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嗯？你以前和他认识？”李再生好奇道。
“不认识，就觉得他长得不像好人。”
虞晟总不能说宁总想泡他吧……
李再生道：“那我呢？虞哥你觉得我也不像好人吗？”
虞晟搁下筷子，打量了他两眼，道：“你剃的头像黑社会老大。”
“哈哈。”李再生笑道：“那我改天得去纹个花臂满背才配得上。”
吃完饭虞晟去买单，结果却被服务员通知已经微信结账了。他有些无奈，拍了李再生一下，道：“说好我请你的。”
李再生笑嘻嘻道：“你请客，我买单。”
虞晟语重心长道：“你当模特赚钱也很幸苦的，不能这样乱花。”
“我知道啦。”李再生说：“但给虞哥花钱不算乱花啊。”
虞晟：“……”这家伙又开始了。不撩人会死吗？？
李再生下午还有一场拍摄活动。虞晟送他去地铁口，然后再折返回公司。他在电梯外碰上宁池乔，对方冷着一张脸，与早上的热情判若两人。
“去哪儿了？知不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
虞晟的语气不知不觉弱了几分，“……去吃饭了，李哥跟我说现在多一个小时午休啊。”
“午休就只能午休，不能到处乱跑。”宁池乔冷冷道：“公司里其他人都在休息，就你一个人在外面，像什么样子？还跟公司男模一起吃饭！”
虞晟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和李……”
“再次再被我抓到，扣你两天工资。”
宁池乔凶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有威胁力。虞晟忽然意识到，对方其实是自己的上司。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沉浸于对方欺骗自己的愤怒中。他觉得宁池乔虚伪、浪荡，因而打心底瞧不起这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该予以上司应有的尊重。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他垂着头，闷闷地说道。
宁池乔张了张嘴，刚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像被泡泡糖黏在喉咙。他凝视着男人近在咫尺的容颜，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眸，令他无法窥探男人的想法，心中莫名有点不安。
他终究还是止步于此，轻轻道：“回去上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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