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真相与舔狗

    “我来找你了啊。”女人玄衣浴血, 一张脸丑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

    她瞳孔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傻兮兮地灿然笑了起来。

    “为……为什么啊……”司马沅呆呆的,他的心就像被扯碎了, 撕成了一瓣一瓣的。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多久没回来了,我担心啊……”明月辉摸了摸鼻子, 其实她想说, 她想对误会他的事说抱歉的,可她这个人脸皮子说厚也厚,说薄也薄。

    瞧着眼前红了眼的少年,突然那句抱歉就说不出来了,总觉得她费了这么大劲儿来见他, 总还是要面子的啊。

    “这谁啊?”钱沃皱了皱眉头。

    眼前的少年, 身材瘦长, 面目清冷, 气质俊雅, 怎么看也跟他身旁的丑妇没有关系啊。

    难道是母子?

    不,这女人没这么老,也生不出长得这样好的娃。

    这边钱沃猜测着, 那边唐梦同样也紧锣密鼓地观察着这两个相对着的人。

    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恩公是司马沅,可与他相对着的女人是谁呢?

    是宫里面的宫女么?还是照顾他的嬷嬷呢?

    可是长相这样丑的女人, 怎么可能入得了宫呢?她可听说云帝爱美, 不允许宫内出现貌丑之人呢。

    “我夫君。”明月辉挠了挠头, 其实两个人就一个夫妻名号, 总的来说是粑粑和儿子的关系。

    很遗憾就连这个名号可能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明月辉忍受着五脏六腑碎裂的剧痛,她的喉头很痒,又堪堪憋住这股呕意,她怕自己呕出污血来吓坏了眼前的人,又怕钱沃见她不行了,趁机动歪脑筋反攻。

    等过会儿她扑街过后,估计夫妻这名号也要到别人头上了。

    “诶?!”钱沃感觉自己眼睛都要被秀瞎了。

    他再看了看那俊朗的小郎君,正情真意切地望着囚禁他的丑妇,忽然觉得,要么这小郎君眼睛是瞎的,要么就是女人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蛊毒,让小郎君将她看成了绝世美人了。

    那边的唐梦干脆连声音都没了,一个人靠着书案直喘气,她手脚发冷,一想到司马沅对她说过,他想要为妻子做那些事,让妻子快乐,她就替司马沅感到不值。

    她原以为他有一个与他相配的妻子,比她优秀千百倍,那她也就心甘情愿了。

    可如今看来,她怎能甘心?

    “怎样,你不服吗?”站在远处的平楚老人终是开了口,他翘了个二郎腿休养生息,一双睫毛又浓又密的眼睛不屑地觑了钱沃一眼。

    “还以为钱大将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居然被老朽的徒弟给收拾了。”

    钱沃本来还在犹疑这个白发少年是谁,听少年的口气,他心中笃定了下来,”平楚老人。“

    ”钱大将。“平楚老人一个颔首。

    “不想倒是孤小看了你,你这小小的葆春堂还真是卧虎藏龙啊。”钱沃说话间,声音低沉下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黑夜中,杀生予夺的男人。

    “不过,比起孤,你还是担心担心你徒弟吧。”钱沃嘴角嘲讽,他是被这女人控制了,可这女人虽是自称没有痛觉,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对她用的那一掌,至少是连五脏六腑都给震碎了的,何况,还加上了蒋副将的那一刀。

    平楚老人皱眉,灯光太过昏暗,加上明月辉脸上带了人|皮|面|具,根本无法看出她受了多大的伤。

    只是那濡湿的玄色劲装,与行走之时留下的血脚印,昭示着眼前女人的伤势。

    “你……”司马沅率先发声,他往前走了一步,正要触碰她。

    “别……”明月辉一咬牙,她的手蓦然牵了他的手,“方才中了一箭,别碰,挺疼的。”

    司马沅一听,冷汗都出来了,赶紧捏紧了她的手,“来!给平楚先生看看。”

    明月辉笑着摇头,”小伤,小伤,况且平楚老人是我师父呢,师父医术都这么高,徒弟怎可能差?我自己有数……”

    师父?司马沅的心揪了起来。

    谢公那个锦囊分明写的是【梓宣】二字,它要交给的人是平楚老人。

    也就是说平楚老人跟【梓宣】有关,他必然知道【梓宣】的去处,而平楚老人却说,他的芳尘就是【梓宣】。

    如今芳尘又说,平楚老人是她的师父……

    司马沅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因为那个平楚老人给他说的故事,他一直徘徊于脑海。

    那个权势滔天的女人,那个被剥了脸皮、割了喉咙的小姑娘……谁都知道,这天下唯一一个权势滔天的女人,只有一个——

    是那曾经谋逆篡位的女帝,莫唤云。

    而那个小姑娘呢?

    一个一个他从未敢去想的片段闪现于他的脑海,从四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被烧炭烫哑了喉咙的薛快雪开始,也是那时候,他第一次得知,接济了他整整五年的梓宣,叫做薛快雪。

    他以前从未怀疑过,薛快雪不是梓宣的可能性。

    就算温柔不再,就算性情大变,就算她轻而易举地将自己隐瞒了五年的身份告诉了他。

    然而那一模一样的脸与以从前无异的身份,让他这个冷宫中未经世事的小皇子就算再怎么难接受【梓宣】的转变,也不敢有所质疑。

    毕竟,谁有这个闲心,去设计一个冷宫里的小皇子呢?

    又有谁有这么大的权力与能耐,去偷天换日一个活生生的小宫女呢?

    要知道每一个宫女都上了牒,登记造册过的。宫里面少了一个,多了一个,或被换了一个,都会被人发现,没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

    可是司马沅忘了,宫里就有一个人,她可以对所有人的性命杀生予夺,明目张胆地决定与玩弄任何人的生死,这个人的名字叫做——

    莫、唤、云呀……

    司马沅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认知被颠覆,他的思维被抽空,他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一切。

    那个被剥了皮、割了喉的小姑娘是【梓宣】,那个那个被剥了皮、割了喉的小姑娘是……眼前这个他最心爱的人……

    ”阿沅……阿沅……”温柔而伶俐的声音唤醒了他。

    司马沅清醒过来,他的心绪排山倒海,无法遏制地冲击着他的思想。

    她来找他的震撼,与她可能就是【梓宣】的震撼交织在一起,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她。

    他看着她,像是要冲破那一层丑陋的人|皮|面|具,冲破她所覆盖着的人类的伪装,一探她的灵魂似的。

    “别怕,别怕……阿沅,你可是我的福星呢,有你在这儿,我什么都不怕了。”明月辉以为司马沅仅仅只是担心她的伤势,反倒来安慰他。

    “你不该来……”司马沅嘴唇哆嗦着,两只手都将她冰凉的小手握住,“是我拖累了你。”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凤羽还在等着咱们呢。”明月辉小手指勾了勾他的小手指,“谢公让我来帮你的,谢公对咱们这么好,咱们也该出一份力的,对不对?”

    她的话安抚了他的心,他不由地心有灵犀地勾起她的手指,狠狠点了点头,“对的。”

    “这样,咱们的心底,就都没有负担了。”明月辉疲惫地闭上眼睛,这样,到这个游戏里的最后一丝债也就还清了。

    ……

    接下来他们商量着,必须马上弄到兵符,与凤羽会和。

    “孤会交你兵符?做梦。”钱沃对他们的商量之语不屑一顾。

    “听说你那妾室叫做什么名字来着?”明月辉慢吞吞地说,媚眼瞟了瞟钱沃的脸色。

    “莲云,莲云真人!”一边的唐梦见了明月辉与司马沅扣得紧紧的手,咬着牙争抢道。

    钱沃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怔了怔,方才他受缚来到这里,很大一个原因,不是因为莲云,而是他想看看,这南渡的贼人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方才这个女人看不懂他的手势,他已经差遣手下拉了足足满弓的箭,只要以他做诱饵,引这群人出去,不但能抓住南渡贼子,更能一举掌握南羽军的情报。

    他的心像是被划成了两瓣,一瓣关乎莲云,一瓣关乎他的霸业。

    终究,他不再是莲云的钱沃了。

    于是他装作被戳中了要害的样子,”兵符非是在孤身上。“

    钱沃一边回答,一边别过了脑袋。

    ”在哪里?“明月辉追问。

    “秦云庵,守城大将处。”钱沃直言。

    敢情之前那一番,不过在故弄玄虚,真亦假时假亦真。明月辉很快想到了这一层,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不过她揣度到还有一个可能,也就是钱沃害怕他们毁约,伤害了秦云庵里的莲云真人,所以故意说并不在他身上。

    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走一趟秦云庵。

    不论是为了汇合凤羽,还是为了夺得兵符。

    ”师父,你带着钱沃,我带阿沅,从另一个出口出去,以纵云步前往秦云庵。“明月辉以手指着平楚老人摊开的地图,把每个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平楚老人:“啧,徒弟长大了,知道安排师父了。”

    明月辉:”认真点,别酸,”

    司马沅的手依旧紧张地拽着她,寸步都不敢挪移开。

    他想把一切搞清楚,他想要解开一切的谜题。

    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欠她的。

    到现在为止,那欠的债积累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还不清了。

    ”怎么了?“明月辉歪过头询问。

    司马沅咬着牙,注视着她灯火里璀璨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无事。”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现在这紧迫之时,他应当放下所有的问题了。

    他只要知晓一件事便好,此生此世,再没有第二个女人,会在这石榴花开的夜晚,乘着滚滚长江的风浪,与孤寂冷凝的鲜血来到他面前。

    与他共赴生死。

    ……

    ”我……我怎么办?“唐梦见几人安排好了,怕是那丑女人故意遗忘了她,遂很找存在感地叫道。

    明月辉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唐梦,这个……怕就是美人图鉴中,第一个对司马沅好感度飙升到60的妹子了。

    她心中叹息了一句,好像从头到尾,司马沅都没有正眼瞧过这个妹子啊。

    其实若妹子知道好感度这回事儿的话,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倒贴,不要主动凑上去,不要好感度涨太快,不然像司马沅这样的死男人会不珍惜你的。

    俗话说得好,有句话叫做: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师父,麻烦你多带一个人吧。”明月辉肯定不能把男主的可攻略对象丢在这里送死。

    唐梦觑了一眼本身就很可怕的钱沃,还有放了满屋子躯体,更可怕的平楚老人,直愣愣地摇了摇头,“跟着你可不可以?”

    她对着明月辉问道,至少眼前的女人,除了丑,倒没什么危害性。

    “沅之妻本已负伤,沅尚舍不得令妻子奔波……还望唐女郎谨记,海涵。”司马沅的脸沉下来,不着声色地警告唐梦。

    若不是事实所迫,他必不会让明月辉带着他负重奔走。

    他自己有脚,会走,只怕连累了她,耽误了谢公的布局。

    明月辉瞧见司马沅对唐梦凶巴巴又排斥的模样,心头一个叹气,怕是眼前的小姑娘是要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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