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2
汉尼拔·莱科特在纽约的新办公室也是延续了他从前喜爱的复古风格。
木质花纹的家具，没有太多的装裱修饰，质朴又典雅，高达两层楼的书架上摆放着满满的原文书籍。
比起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学者。
就如同数周前埃德加见到汉尼拔的时候一样，他总是习惯于穿着三件套式样的西装，深色或者是复古的条纹方格，带着十足传统的英伦风，看起来充满着一种禁欲系的优雅，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那正经的外表下，情|欲难耐的模样。
“想要喝点什么？”
埃德加还在仔细品味着这个男人的衣着外貌，汉尼拔的声音响了起来。
此刻，汉尼拔正站在他办公室一角的酒柜前，他回过头看了看埃德加，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噢~抱歉，差点忘了。”埃德加将手上提着的礼品袋递过去，“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试试这个。”
汉尼拔依然保持着礼貌而谦和的笑容，他接过埃德加手上的礼品袋，从里面拿出一瓶只做了最简单外包装的红酒，瓶子上甚至没有明显的厂家标签，只是用了古老原色羊皮纸在瓶身上写了17XX的法国杜拉曼酒庄的标识。
这瓶酒并不算是当今市面上被炒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金的珍藏级名酒。但是懂得红酒历史的人都知道杜拉曼酒庄是在法国波尔多地区红酒鼎盛时期曾经最知名的酒庄之一，据说在法语中它释义为“上帝的眼泪”。
只是，在这个酒庄酿造的酒被全世界人民知道并追捧之前，它就被一个神秘富豪收购了，此后杜拉曼酒庄内所产出的所有酒类再没有在市面上见到过。
听说，买下酒庄的神秘富豪脾气有些古怪，他要求酒庄内的酿酒师每年只能留下不到100公升的最优质葡萄酒，其余的全部都销毁。
而且只给他一个人供应。
在全世界热衷于红酒品尝的人群中，也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如果有幸在某个场合之中品尝过纯正的杜拉曼酒庄出产的红酒，那么他也一定是上帝的宠儿。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汉尼拔看着那酒瓶，原本就深邃内敛的蓝色眼眸中闪出难以掩饰的光彩，这份礼物对于美食和美酒都有着极高追求品味的他，简直是梦寐以求吧？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想送这个应该不会太失礼。”埃德加看得出来，他选的礼物果然正中眼前这个男人的喜好。
“我觉得我可能需要重新认识你一下了，克伦威尔先生。”汉尼拔从身后的酒柜中拿出一个醒酒器，将整瓶葡萄酒倒入其中，“这样的陈酿得要120分钟的醒酒时间，我恐怕得推迟之后预约的病人了。”
“莱科特医生这么说的话，我就要不好意思了，我只是想要送一份你会喜欢的礼物，如果影响到了你的工作，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那您可真是说笑了，工作时间我可不会陪病人喝酒！”汉尼拔又拿了干净的水杯先给埃德加倒了清水，“不过克伦威尔先生真的只是来做心里评估的？”
就好像埃德加第一眼见到汉尼拔，第一口吃下他做的食物的时候，已经开始对这个男人有了了解一样。
汉尼拔也同样在埃德加第一次主动开口和他说话，并且问他能不能预约一个心理治疗的时间时，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
但他既没有揭穿，也没有拒绝。
“呵……”埃德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和聪明人交谈总是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好吧，我承认，我不该在一个心理学专家面前班门弄斧。”
埃德加那时候正走到办公室另一角的老式唱机面前，他顺手翻看了摆放在唱机边上的几张黑胶唱片，发现都是一些经典歌剧或者是交响乐曲，他顺势换了话题，“莱科特医生喜欢古典乐？”
“一点小小消遣而已。现代的年轻人很少会愿意去欣赏这些陈旧的东西了。”
“May I？”埃德加从那一沓唱片中随手抽出一张，转身看了一眼汉尼拔。
后者则是很自然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便！”
办公室内缓缓响起了一首古老而熟悉的曲调，那是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
轻灵、飘逸的序章，象征着美好爱情的开始，精灵在森林中嬉戏，年轻的少女和她的爱人将要展开一段梦幻般的旅程。
忧郁的间奏，是对爱人寻寻觅觅时候的怅然若失。
庄重而同样不失活泼的尾声，是全世界教堂中被运用最广泛的婚礼进行曲。
仅仅是听着那极其富有节奏感的曲调，就已经可以想象着故事中的男女主角挽手步向幸福婚姻的场景。
全篇《仲夏夜之梦》的戏剧配乐说短并不短，可说长却也不长。
只是在整个过程中，埃德加和汉尼拔都十分默契的选择沉浸在这美妙的曲调中，除了偶尔的眼神交流外，彼此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两个人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我以为克伦威尔先生的年纪，应该不会欣赏这种过时的东西。”
埃德加一直说自己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了32岁，那是因为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不会变老更不会死的时候就是32岁。
其实他的外表可能会更显得年轻一点，尤其是他并不爱留胡子的习惯，更让他的面容显得稚嫩。
加上他几乎可以被称之为完美的五官比例，在欧美人的审美中，他看起来可能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
“我以为以莱科特医生的职业习惯，并不应该会按照年龄去评判一个人的喜好。不过说实话，这张唱片中维也纳乐团的演奏虽然已经非常优美了，可我还是觉得他们似乎缺少了一点这部戏剧最初上演时那种完全融入了剧情中的契合感。”
“克伦威尔先生听过？”汉尼拔听到埃德加的点评后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部戏剧的配乐从创作最初到现在恐怕有近200年的历史了，就算埃德加再痴迷或者是熟悉古典乐，可最多也只能从历史资料的文献里得到一些文字记载，又怎么可能真正体会到当时的感受。
“那是——个人感觉罢了！”埃德加随口敷衍了过去，“毕竟艺术这种东西更偏向于个人的喜好和感受，莱科特医生不必对我这种门外汉的点评太过在意了。”
“一直都在聊我，不知道克伦威尔先生平日里有什么消遣？”汉尼拔不露声色的又将话题转到了埃德加的身上。
他是一个心理医生，可以轻易的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中读出他内心的想法，但在面对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却有点彷徨，总觉得他身上似乎藏着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秘密。
这种神秘感让汉尼拔也开始对他好奇了。
“我吗？”埃德加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不过是一个庸俗的生意人。没完没了的工作，不得不应付的社交活动，上一次去听音乐会好像都是两三年前的事了，说真的，我在思考要不要换一个像莱科特医生这样的职业。”
埃德加这样说倒也没错，他在搬到纽约的新居之后，对外的身份一直是个继承了庞大家族企业的生意人。
汉尼拔摇了摇头，“心理医生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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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之间，两个小时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汉尼拔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现在我想正好是品尝它的时间？”
他伸手准备去拿放在茶几上的醒酒器。
“还是让我来。”埃德加却在这时候也同时伸出手……
两个人的指尖在微凉的玻璃器皿上相互触碰，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却在埃德加刻意地用食指的指尖勾了勾汉尼拔同样纤细修长的手指而变得不同。
汉尼拔并没有立刻抽回手掌，他停下了动作，带着审视的意味转头看向埃德加。
“莱科特医生这么多年一直是单身？”埃德加的表情倒是十分镇定，他看似漫不经心的问着，顺便拿起了醒酒器在早就预备好的酒杯内倒入红酒。
“对于一个心理医生来说，一个人反而可以更好的放松与享受人生。”
“我看却未必。”埃德加将倒好红酒的酒杯递了一只过去，“欣赏音乐和品尝美酒，也是需要与人分享的。”
汉尼拔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那醇厚而让人回味无穷的滋味让他整个人都好似如沐春风一般的愉悦起来，连带着对埃德加那样私人的问题都显得不在意了。
“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我恐怕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欣赏。”
“那我呢？要不要试试看？”埃德加朝着汉尼拔的方向更迈近了一步，近到此刻安静的房间内，他们可以听到彼此的规律的心跳，甚至是血液汩汩流动的声响……
有一种暧昧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
汉尼拔没有再开口，他只是微微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比他大约高出半个头的青年。
在他并不算漫长的生命中也曾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欣赏他与众俱来的优雅与贵族气质，有的人喜欢他对美食的品味及天赋，有的人则是看重他精湛的医术……
而眼前这个，他却看不透。
“有时候觉得，人的生命也就好像是这华美的乐章一样，起起落落，扣人心弦，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个音符落在哪里……”等不到汉尼拔的回应，埃德加又一次开口道，“不过有一点，我却是知道的。”
“什么？”
“我们虽然永远都不知道这优美的乐曲会在何时结束，但——”他突然伸手夺过了汉尼拔手中的酒杯，另一只手也在同时揽住对方的后腰，将他的身体与自己紧紧贴近，而后微低下头，附在他耳边，语气森森，“但如果将生命在这一刻终结的话，那便是在乐曲高|潮时分画上绚丽的休止符……”
“咔嚓——”最后是酒杯被无情摔落在地声音，以及满地好似鲜血一般殷红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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