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说话,肖锋镝就自己接下去说道:“不用说了,肯定有。你看上去远比别的玩家冷静得多,而且对这个世界意外地了解;赚钱效率和适应的效率都是最快的。不管是谁有意找人私底下结盟,你都肯定是最先被考虑的人选。”
“……哎?”方时清慌忙摆手,“不不不,我只不过是个熟练的模拟游戏玩家罢了。如果不是之前大佬你救我一命,现在早就是尸体一具,说起来明显大佬你更加可靠。”
这并不是什么商业互吹,他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对方原本平静的脸色却稍稍沉了下去,肉眼可见地闷闷不乐起来。
“没错,我在现实中是处理灵异现象的‘除灵者’,俗称捉鬼专家。但是,我对‘游戏’一无所知。”他说,“是真的一无所知——事实上,我只玩过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哦,大概还有微信上那个跳一跳。至于模拟经营、解谜逃生什么的,抱歉,这些我听都没听过。”
方时清顿时惊了。
“你,你也没玩过王者○耀?没玩过阴○师?没玩过吃鸡?没玩过CS?……没玩过消消乐?”
“都没有。”对方叹了口气,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稻杆,编好了一个形状稀疏的网状物体随手挂在背后,“做我这行的,并不能过多地接触电子产品,不然人体的磁场会受到干扰……”
竟然还有这种理论,没见小说里写过啊?方时清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努力安慰道:“没事,没事,现代人就是用多了电子产品才导致性格普遍浮躁,少用点也挺好。不玩游戏又不是什么坏事。”
“我以前也这么以为,谁知道这个‘游戏世界’,通用的规则全是电子游戏那套。”肖锋镝垂下眼帘,又抽出了新的几根稻草,慢慢把它们编了起来,“想在这个世界过得游刃有余,就得对游戏足够了解,偏偏我完全没有。”
“哎呀,大佬你用不着担心这个,所谓游戏嘛,都是很简单很好学的。就连小学生也能几个小时上手,现在再学也不晚啊。”方时清拍胸脯道,“这边虽然没有现实里玩游戏的新手引导,但你放心,这不还有我呢嘛,我来教你,用不了两天就学会了。”
“是吗?”肖锋镝又抽了两根稻杆继续编着,“但是我毕竟经验为零……”
“谁都是从零开始学的嘛,一定没问题的!真的你放心,我包教包会。”
“——嗯,那就拜托你了。之后有关游戏的一切,就都请你帮忙处理了。”
对方终于点了点头,隐约露出一丝笑意。
等等。方时清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他是不是把自己塞进了套里?“呃,大佬——”
肖锋镝突然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天黑了。”他说。
外面隐约传来僵尸的低吼声。纷乱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僵尸嗅到人类的气味,围拢了过来。
两人背后的墙壁上传来一阵阵抓挠和撞击,好像有几只僵尸在试图将之打破,但过了一会儿仍旧徒劳无功,也就放弃了。
又等了一刻钟左右,数道幽幽的白色身影从不远处钻墙而出。
这毕竟是方时清第一次无障碍观察鬼魂,他本能地往后挪了挪,抓住肖锋镝的衣角。
“……别怕,”对方微妙地一顿之后,默默把衣角抽了出来,轻声说道,“我们不会被发现的。而且这些鬼魂道行都很低,没法对活人造成威胁。”
正如他所说,面前的几道鬼魂,与其说是“鬼魂”,不如叫“鬼影”。他们形态稀薄,面目不清,看上去就像一团团人形的白雾似的,只知道在室内漫无目的地飘荡;有两次飘到离他们这堆藏身的稻草很近的地方,方时清顿时感到身上一阵冰冷,不过倒也没有什么更糟糕的感觉。
不要说人,就连地上那两只鸡都没有被它们惊动,照样睡得安稳。
这时外面已经黑透了,只有隐约的月光从缝隙洒进来。两人一动不动地蹲等了一两个小时之后,四周飘进飘出的鬼魂渐渐换了一批,形状变得凝实了许多。
这时再被它们一不小心近身,整个人就像被冰水由内而外浸透了一样,皮肤表面甚至结出了小粒的冰晶。
“叮,您的健康值下降5点。”
方时清打了个寒噤,然后被肖锋镝拉到一边塞进了稻草堆里。
“这些是数十年的鬼魂,阴气很重。因为不是横死,没什么怨气,可能是被这一带的风水拘了下来,这才不能往生。你这农场里有这么多鬼魂,说不定以前曾经做过坟场……不过所有这些判断,都是基于现实作出的。”肖锋镝有些不情愿地补上最后一句。
附近的鬼魂飘开了,方时清这才好受了一点。
“不会吧,按照游戏设定,这农场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应该已经有不少年头,起码不止几十年了。”
夜色越来越深,忽然房间里零零散散的鬼魂像是受到惊扰一般,加快了漂浮速度四处乱撞着,没过两分钟便跑了个干干净净。
周围的空气变得格外沉重阴冷,一道庞大的白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它的形体远比之前每一只鬼魂都要清楚,长发披散遮住苍白的脸颊,舌头长长伸出口外,下垂的双手上,淋漓的血迹一滴滴洒落。
“她是——”方时清屏住呼吸,“昨天晚上出现在我窗户外面的那个女鬼!”
“这是只厉鬼,而且手上有过人命,”肖锋镝冷静地叮嘱,“你别乱动,别被它发现了。”
那个女鬼咔哒咔哒地转动着脖子,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愣是没发现他们两人,方时清猜测可能是大佬身上有什么能够遮掩人气的东西。
然而好景不长,随即它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两只熟睡的鸡上。
它好像对公鸡有点忌惮,远远绕了一圈,似乎打算扑向那只母鸡。
“这种厉鬼最喜欢吸收活物的阳气,像这种普通的动物,只要被它一沾到边就会被一口吸干了。”
肖锋镝还有闲情逸致进行解说,而方时清都急得简直想直接扑出去把母鸡藏进道具栏里了。
“这、这没什么办法吗大佬?能保的话还是保下来吧,那可是会下蛋的鸡啊!要500块一只……”
“嗯,行啊。”
肖锋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用稻草编好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玩意儿,正把它举起来端详着。
“能不能给我点血?”
“给给给,必须给!”方时清拼命把手往对方胳膊上塞。
他只觉得中指指尖一凉,随后就被对方抓着手按在了那个小玩意儿上,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叮您的健康值下降1点。”
这真是熟悉的展开,他在心里苦笑道。
肖锋镝摆弄了一下,把那个小东西举到他眼前:“吹一口气。”
方时清乖乖地依言而为。借着月光,他隐约看清那好像是个人形的娃娃。
之后对方抡起胳膊,把稻草娃娃扔到了空地上。
此时那个女鬼离蛋鸡已经很近了,母鸡貌似也受到了惊动,正在睡梦中不安稳地摇晃着。
然而就在那个娃娃被扔出去的瞬间,女鬼猛然停了下来,之后一个回转,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扑向娃娃,一把将它攥在手里,用沾着血的长指甲撕开娃娃的躯体。
她甩了甩头,暴露出那张青白色的脸孔,伸出鲜红的舌头贪婪地吮吸着。
一开始她露出了十分享受的表情,但好景不长,她突然扔开了破破烂烂的娃娃,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尖叫着。
这叫声极其刺耳,方时清用力捂住耳朵,把头埋进膝头,即使如此还是感到脑中一阵刺痛。等声音散去之后,再抬头看时,女鬼已经不见了。
“她、她被消灭了吗?”
现在鸡舍里静悄悄一派安静,只有地上还残留着几点血迹。
“没有,”肖锋镝叹了口气说道,“她逃走了。这种厉鬼不好对付,我目前手头又缺东西,只能给她造成一点不轻不重的伤害,要不了两天就能恢复了。”
虽然有点遗憾,但人家帮他保住了500元,方时清还是挺感激的。
“那个,大佬啊,这个小东西上有什么玄妙吗?还能用第二次不?”
他把那个娃娃捡回来,看了半天没也发现什么奥妙,于是厚颜打听道。
“不能再用了,”肖锋镝说,“说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很常用的手法——我把你的血滴在这个假人的心口,又让它沾染了你的气息,这样那个厉鬼就会把假人当成你。像她那种横死的女鬼,最喜欢吸食你这样的童男精气了。与此同时在里面藏点驱魔香的香灰,她不慎吸下去就会受伤。”
“……你怎么知道我是、那个,‘童男’???”
“哦……难道不是吗?”
“……”方时清欲哭无泪。他确实是处男,人生前二十余年一心玩游戏,哪有业余时间交女朋友?
后半夜无事发生。方时清最后歪在稻草堆上睡着了,直到天亮时被肖锋镝拍了起来。醒来的时候他身上盖着肖锋镝的外套,他不由得想,不管怎么说,这位大佬人还是挺好的。
不远处,公鸡正抖擞精神站在架子上打算打鸣;而母鸡昨晚蹲的地方赫然落了一颗圆润光滑的鸡蛋。
方时清一下子振作起来,高高兴兴地收了蛋,开始打扫鸡舍、准备给动物喂食。
肖锋镝也从稻草后面钻了出来站起身,扭了扭僵硬的肩膀。方时清一边忙活,一边和他搭话:“大佬啊,也就是说,就这么把鸡留在这里多少还是有点危险吧?要不我还是,暂时每晚都把它们搁在道具栏里吧。”
“呃,”肖锋镝态度微妙地低头,似乎在看着自己面前的道具栏,半天才道,“放在里面太久的话,不会憋死吗?”
“……所以说,游戏里的动物是不会死的……”
收拾妥当之后,方时清请肖锋镝去屋子里坐坐喝杯水,然后差不多就是去公告栏那边集合的时间了,正好可以一起过去。
这一回对方没有拒绝。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农场小屋门前,方时清一开门就愣住了——
室内一片狼藉,之前搁下的水盘打翻在地,两只动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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