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牛比尔。这是个熟悉的名字。
立世首先想到的是在《沉默的羔羊》中出场的变态杀人犯野牛比尔,可转念一想,那只不过是出现在艺术作品中的人物而已。
撇开艺术性的熟悉感,她总觉得这罪犯有几分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前辈,他之前是不是也犯过案?”立世问轰焦冻。
“是的。”轰焦冻看着纸上用于指代凶手形象的黑色剪影,眸光也被镀上了一层黯淡,“前两年他以同样的方式杀死了几名年轻女性,又突然地销声匿迹。没想到今年他又出没了。”
轰焦冻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他的解释唤醒了立世的一些印象。
三年前新闻报道铺天盖地的“野牛比尔杀人事件”,曾一度让整个东京处于人心惶惶之中。
悄无声息,不留踪迹,却残忍至极。被赋予野牛比尔这样的“美名”,是因为他的犯罪手法完全复刻了《沉默的羔羊》中那位有些强烈执念的变态杀手,即剥下女性受害者的皮肤,再往其嘴中放入化蛹的骷髅飞蛾。
但他也保留着一些“自我意识”——这并非是什么夸赞。只是不会像野牛比尔那样把尸体沿河流丢弃,在剥皮之前也不会先让受害人断气,选择的下手女性也并非小说中野牛比尔青睐的那种大码女孩。
从各种角度看,东京的野牛比尔也只是粗制滥造的模仿犯罢辽,不像詹姆·伽姆(野牛比尔)那样,是为了自我蜕变而想要套上一件人皮背心掩盖自己的丑陋模样。
在野牛比尔疯狂杀戮的那段时间,新闻报纸铺天盖地报道关于这个变态杀人魔的一切,一度使得人心惶惶,许多女性都不敢独自出门,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变态杀人魔的刀下亡魂。那时立世对周围的事情不怎么在意,所以这么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对于她来说也只是遥不可及的事件而已。
最近倒是不怎么听说这人了呢,她想。
这是时隔三年之后,野牛比尔犯下的第二桩案子——如果算上三年前的“荣光伟绩”,这是第六桩。
“所以,现在野牛比尔的事情落在了安德瓦先生头上?”
去往案发现场的路上,立世问轰焦冻。
轰焦冻不置可否,只说:“算是吧。”
他也不太清楚现在具体算是个什么情况,安德瓦不怎么会和他说起这件事。
见他了解得也不太多,立世便不再问了。
匆匆奔向案发地点,那里已经聚满了警察,将陈尸现场团团围起。
这里是三町目的垃圾处理场,从街道各处收集到的最早一批垃圾还没有到站,因而空气中闻不到太多腐烂的臭味。几个工人模样的中年人远远蹲在墙角,颤抖的指间夹着香烟,烟蒂簌簌落了一地,缥缈的烟雾也挡不住他们惨白的面孔。
此刻倒是烟草的气味更加明显一些了。立世想,他们一定是发现尸体的人,因为他们的脸上尚且还存着恐惧感,那么明显,难以忽略。
见到安德瓦来了,围起的警察们自觉地让出一条道。安德瓦瞄了一眼,身上的火扑朔了一下。立世好奇地朝里打量,可还没有来得及看到些什么,就被安德瓦一转身完全挡住了视线。
“你们在边上等着,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别插手大人的事情啊。”
说罢,安德瓦摆摆手,打发他们走开。
“唔……明白了。”
立世收起好奇心,收回目光。可这时严丝密缝的人群间却漏出一条小小的缝隙。她先前所好奇着想要一窥的一切,毫无征兆地完全暴露在眼前。
散乱在黑色塑料袋间的长发。藏青校服染上了鲜血后变成了深黑色,鲜红的肌肉与空洞的双眼,恰好落入她的眼底。
空气一滞,视线也随之扭曲。立世一下僵住了。她的脸色一定比飘在工人面前的烟雾更加苍白。
轰焦冻轻轻一拽她的手腕:“快走吧。”
“啊……嗯……”她讷讷应着,随轰焦冻一起走到了角落里。
她大概是见到了地狱。
尽管隔了一段距离,他们还是能够听到警察的声音,但却听不真切,只是咕咕哝哝的噪音。
法医来得有些晚,初检后就带走了尸体。那具遍体鳞伤的可怖躯体被装在黑色塑料袋里,以相当不体面的方式,离开了此处。
立世看着警车驶远,直到尾气也消散在了污浊的空气中,也不曾收回目光。
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有一瞬间她被吓到了,还以为碰触着她的是那具尸体。扭头一看,原是轰焦冻。
立世垂下头,不知为何有种难以抑制的悲伤。
“前辈,那个女孩子好像和我们差不多大……”
她们原本应该有着一样的可能性——关于未来的可能性。
她喉头一酸,像是窒息般的痛楚,哽咽住了。
轰焦冻明白她的感受,尽管他未曾见到那尸体。立世的话真实得让他有些难过。
“别再想了。”他安慰着,“凶手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
立世没有应声。也并非是出于不信任。
“最近,好像没有听到过关于这个凶手的新闻。”她扯了扯嘴角,以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嘲讽口气说着,“他已经不再是新闻界的‘宠儿’了吗?”
轰焦冻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是吗?”立世看着他。
“嗯。犯罪心理侧写专家说,野牛比尔有着强烈的炫耀欲,渴望公众的目光和关注。”
三年前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让野牛比尔得到了空前的满足,许是在这样的满足之下,他心满意足地停了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开始忘却,恐惧逐渐消失,现存的关注度无法再满足野牛比尔了。他再度出手了。
为了避免公众媒体的报道给他带来满足感,警方决定减少报道的力度。但却也不是一声不吭,只是不再那么铺张,将他的再度出现浓缩成了“恶性连环杀人犯出没,请市民注意安全”这样一句简短的话语。
“这样不要紧吗?”立世一惊,内心暗暗觉得觉得这招有些不靠谱,“要是他没有办法得到满足,那岂不是会更加大开杀戒?”
“嗯……实际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这计划是警方制定的,所以还是值得相信的吧。”
当然了,他并不是想要全盘肯定这一抉择,但警方也一定是有他们的考量,也权衡过了损失,确定这是伤亡最小的方法,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炫耀欲……吗?”
立世看着蹲坐在墙根下的工人,还有忙碌奔走的警察。沿着尸体的轮廓,地上划出了一个粉笔的人形。停在垃圾场大门外的垃圾车因着发生在里面的命案而迟迟无法驶入,街角脏乱的小拉面馆里零零散散有几个客人。
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从她脑中萌生,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延展。
“既然野牛比尔是这样性格的人,说不定他现在就在角落的某处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说不定墙根下的某个面色苍白的工人就是他,说不定坐在对街拉面店中的某位顾客也是他;或许他正故作忧愁地吸着香烟,或许他正悠悠闲闲吃着面,看警官和英雄在周围跑来又跑去,心里大抵还在止不住地嗤笑他们的无能。
立世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打了个寒颤。她往旁边迈了一小步,让自己完全暴露在日光下。
轰焦冻一怔,不知是否错觉,他好像感受到了一丝锐利的目光,然而却无法辨明方向。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他压低了声。
“焦冻!”安德瓦远远地喊着他们,“你们先去杰诺斯那边吧,他那边有点事情。就在埼玉负责的那块区域。”
立世觉得安德瓦大概是故意想要支开他们。
但她也不敢随意揣测安德瓦的心思,于是收起了所有异议,遵从他的嘱咐离开了。
走出垃圾处理厂,重新闻到新鲜空气,立世竟然产生了一丝罪恶的庆幸感。
她真的不该有这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匆匆赶到杰诺斯那儿,他们被告知出现在那片区域的恶人已经被杰诺斯解决了。安德瓦没有给出让他们回到身边的指令,于是接下来的这一天,他们就跟着杰诺斯一起进行英雄活动。
立世有些心不在焉。她对野牛比尔太在意了,一得空她就开始搜寻有关于他的新闻报道。这并不困难,毕竟他曾经是轰动整个日本,乃至于全亚洲都收到了波动的可怕人物。
立世如饥似渴地看着那些报道,不同的媒体或带着谴责的语气,或用着冷漠的笔触。对待这样一个恶魔,媒体们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差别。
直到深夜,立世才停下。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着魔了,但那染血的校服与凄惨的死状她怎么也忘却不了。她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不再过多关注这件事。
但她的努力好像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明显的成效,她总还是会想到这个恶徒。
午休期间,她背着英语单词,思绪又一次飘远了。背完一页,她决定放纵一次。
她阖上书,掏出手机,翻出昨天找到的那些关于野牛比尔的新闻报道,重新看了一遍,仔仔细细的,恨不得从字句中扣除他的真貌。
“你真的很在意这件事啊。”轰焦冻在她面前放下一瓶牛奶,“老爸给的,算是事务所的福利。”
他自己手里也拿着一瓶同样的牛奶,已经喝了一半。
“唔……也没有……”立世笨拙地撒着谎,把手机丢进包里。
轰焦冻朝她走近,瞄了一眼摊在桌上的书,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你还是先背单词吧。”他叩叩桌子,笑着说,“要我抽背你几个吗?”
立世光速收起书。
“不……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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