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开始有点儿后悔坦然跟李子然说了关于观音庙的事儿,因为这货对这事儿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拿这个小册子一边问一边记,烦了他好几天了。
这天两个人在客栈一边喝着茶一边等慢腾腾欧阳云从客栈房间出来,孟瑶终于有点儿受不了,道:“子然兄,你不是最感兴趣的是夷陵老祖魏无羡吗?你现在不喜欢他了?”
李子然道:“哪能啊?欧阳兄说叫我问你,你说来说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尽皆知的内容……”
孟瑶:“……”
李子然道:“欧阳兄神神秘秘的,说我只要把你讨好好了,关于夷陵老祖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与慕兄……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方便说……”
孟瑶叹了口气。
李子然道:“没事的……你不想说的我就不问。”
孟瑶对他歉然的笑了笑。
两个人俱无言了一阵,李子然道:“与慕兄……我感觉你上次跟那一群白衣仙人见过了之后……好像一直有点闷闷不乐的呀……”
孟瑶:“……”
李子然道:“与慕兄,你姓蓝对吧……欧阳兄跟我说上次那些人就是姑苏蓝氏子弟……其实……他们是你同门吧?”
孟瑶怔了怔,默默点点头。
李子然道:“那那个长的特别好看又看上去特别严厉那个……是你的长辈么?我看见他跟你在树下面单独说话了……他说你什么了?当时也就远远瞥了一眼……我看你表情……跟要哭了似得。”
孟瑶一怔,惊讶看着他:“有,有么?”
李子然点头。
孟瑶叹了一口气道:“那个呀……是我师叔……”孟瑶托着腮,看着远方,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忧虑:“他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李子然道:“与慕兄……你其实是跟家里人闹别扭了吧?”
孟瑶看着他。
李子然道:“我看他们见到你明明……很高兴,那……你又为什么不肯回去呢?明明他们都很关心你的样子……”
孟瑶苦笑着垂下眼睑,低声道:“很多事情……一时也解释不清……含光君有句话说的很对……尘缘已了的,再徒惹尘缘,于己于人都无益。再强的执念……也该放下了。”
李子然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果还有执念的话……怎么能算尘缘已了呢?”
孟瑶一怔,看着他。
李子然道:“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既然还有执念就是念念不忘的,既然念念不忘时常挂念的……那就是缘分未尽啊。”
孟瑶看着他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李子然道:“只有那种彼此相忘于江湖了……才算是真正的尘缘已了了吧……”
孟瑶若有所思,恰在这时,欧阳云那厮终于搞好了,从自己房里奔出来道:“哎呀,抱歉抱歉……来迟了来迟了……”
李子然于是又忙着招呼他去了,两人便略过了刚刚的话题再不提。
……
这一日三人听闻菰城陌澜山出了噬魂兽,便急忙赶了过去。
路上李子然忙着问噬魂兽的特性和来历,欧阳云忙着跟他解释,孟瑶心事重重地落在两人身后,走着走着就掉了队。
两人走在前面兴奋交谈好久才惊觉孟瑶一直没答话,这才发现他掉了队,不得不停下脚步,挥了挥手招呼道:“与慕兄走快点儿!”
孟瑶一惊,加快了脚步道:“来了。”
欧阳云等着他,一边笑问:“与慕兄,东西都带好了么?这次可是个噬魂兽哎。”
李子然摇摇头无奈地说:“那可是搞不好被吞噬了魂魄就会变得失魂落魄的妖兽……可是与慕兄我看你,怎么还没去就已经失魂落魄了!”
孟瑶笑着从乾坤袖中掏出准备好的符箓仙器给欧阳云看:“都备好了呢,别担心。”
欧阳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见他离他们不过几步远了,便领着李子然走在前面继续兴致勃勃说着他们刚刚的话题。
孟瑶将手中的仙器符箓重新装回乾坤袖中,恰好手指无意中勾到一个软软的事物,他顺手掏了出来,果不其然是那个和蓝曦臣一起买的香囊。他低头轻轻用指尖摩擦了一下上面并蒂莲绣花的纹样,微微叹了一口气。
李子然的话回响在他脑海。
既是尚有执念,便是尘缘未了么?
……
与此同时的云深不知处。
蓝湛疾步穿过人流朝蓝曦臣的寒室而去,留下一众跟他行完礼后没得到回应而莫名对视茫然无措的门生子弟。
“含光君……”
“这是怎么了?”
稍倾,他到了寒室不待敲门便推门而入。
蓝曦臣正端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蓝湛扬了扬手中的纸条问道:“兄长,此为何意?”
蓝曦臣怔了怔,抬头看了眼他手中的纸张,缓缓搁了笔,理了理衣袖,道:“忘机,放心,若是你不愿,只消代行过渡的几年便可……”
蓝忘机道:“你要我主持春祭?”
蓝曦臣点头。
所谓春祭,是姑苏蓝氏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祭典,向来是由宗主主持,哪怕是蓝曦臣时常闭关的那些年岁,春祭一到也必然会被请出关,没有一次例外。蓝忘机明白,蓝曦臣这是已经生出了辞任姑苏蓝氏宗主之位的心思。
蓝忘机道:“兄长……此事……你请示过叔父吗?”
蓝曦臣垂了垂目光道:“我……稍后自会跟他说明。”
蓝忘机又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在他旁边坐定,蹙眉道:“兄长……”
他还不待说完,蓝曦臣极其罕见地打断了他道:“忘机……不必相劝。我意已决。”
蓝湛:“……”
蓝曦臣重新捡起笔,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忘机……对不起。便容了我这一次的任性吧。”
蓝湛怔了半晌,微微咬了咬牙,别开脸,搁在膝上的手微微抽紧了,好久才道:“你……不要我们了么?”
他话中带着些微的委屈让蓝曦臣手中的笔猛然一顿。
蓝忘机自小聪慧懂事,性子又内敛,哪怕孩提时代都极少听到他说过如此孩子气的话。
蓝曦臣保持着执笔的动作,也不写字,怔了许久,低声道:“忘机……从我未及弱冠接手姑苏蓝氏几十年,这些年来不敢邀功,却也兢兢业业恪守本分,未敢有半分懈怠……”他转头看向蓝忘机露出带着丝丝苦涩的笑意,道:“我已为天下和姑苏负过那人一次……今生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蓝忘机与其四目相对,微微有些动容,喃喃唤道:“兄长……”
蓝曦臣深吸一口气,笑道:“更何况,若是他足够狠心,当年观音庙那一夜,姑苏蓝氏宗主便该换人了……如今,亦不过是迟了十九年而已……”
蓝忘机垂目,将手中写着春祭流程的纸张又看了一眼,微微凝了凝眉道:“你又如何能说服叔父?”
蓝曦臣收回目光,继续落笔写了下去,道:“我自是会安排好一切。”
蓝忘机沉默一会儿,轻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万一他这一世都不肯再原谅你呢?”
蓝曦臣未停笔,一边盯着自己的笔尖滑动一边道:“我不会再负他,是我的事;他原不原谅我,是他的自由。”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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