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跟在他身后脑中一片空白。
他如何能回去?回去金氏请罪他这几年来的全部努力就算毁了,而却竟是为了那几个人渣?若真是他心狠手辣无故杀人就算了,可是,明明是那几个人都该死!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孟瑶也只会嫌自己下手还不够阴狠。
他前途未来名声,甚至性命,竟然要全毁在这些腌臜之辈身上?简直是可笑至极!
回去,聂明玦的性子他最清楚,断容不得自己耍滑头。然而不回去,聂明玦他如何能打得过?
他抬眼看着聂明玦的背影,想起之前相处的种种,心下凄然,忽地停下了脚步,神情绝望道:“聂宗主,我愧对你大恩。”
聂明玦回头,孟瑶迅速将手中长剑调转剑锋,对着自己的小腹,用力刺下。他咬着牙冠,对自己下手也算是狠辣无情,难以忍受的胀痛感自腹部传来,孟瑶之前从未受过这等重伤,虽然他有意避开了要害知道自己性命无忧却依然免不得从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惧,心脏狂跳。
聂明玦瞳孔骤缩,劈手夺剑,可已来不及了,孟瑶手里那把剑顷刻便刺穿了他的腹部,从背部透出,整个身体瘫倒在血泊之中。
聂明玦怔了一瞬,抢上前去,半跪在地,翻过他身体,道:“你这是……!!!”
孟瑶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聂宗主,我……”
故意话未说完,他便装作羸弱无力地慢慢垂下头去。聂明玦扶着他身体,避开剑锋,手掌按在他心口输了一阵灵力。
见他这般反应,孟瑶心底腾起一阵强烈的愧疚感,然而,事已至此他已经不准备回头了。现下聂明玦已经毫无防备,孟瑶心中既酸涩又感动。感动于聂明玦是真真正正信着他的。
聂宗主,对不起!
这样想着,他伸手偷袭上聂明玦的穴位,瞬间制住了他的灵脉和身体。聂明玦登时动弹不得。
他瞪大了眼睛,万分惊愕。
我不能毁在这里!更不能是因为那些人!
孟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慢慢从他怀里爬出来,忍着痛抽出腹部长剑,按着伤口对着他躬身一拜。
聂明玦没有说话,仍维持着方才去救助他的姿势,半跪在地,微微昂首,与他目光对视。孟瑶也不知说什么,本想谢过他之前的照顾和提拔之情,然而想想,那恩情他根本还不清,岂是一句谢过就能了了的?最后两人竟俱无言以对。
孟瑶再不停留,拾起地上长剑,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走了很远之后,腹部的伤口疼得他两腿发软,他只得脱下外袍撕碎在腰上扎了一圈。他跌倒在地,再没法挪动一步,于是随心地将自己躺平了,喘息着看着天。
对未来,他一片迷茫。
还在伐温联盟出现的话,聂明玦绝不会放过他。可若是隐姓埋名,他再有功绩又有何用?他父亲又不知道那功绩是属于他孟瑶的。
不在伐温联盟这边的话……他要如何在伐温之战中立功?
正想着,不远处零零散散跑过来一队人马,全部穿着温氏的烈日阳炎文家族袍,身上血迹斑斑满身狼狈。看上去是刚刚从战场下来吃了败仗退走的温家众。
孟瑶看了眼手中从刚刚一直提着的温氏长剑,心中一亮。
“救我……”他气若游丝地呼了一声。
心道,还好,他在金氏阵营中时因为身份低微,连金星雪浪袍都没资格穿。
……
两年后,射日之征交战前线的一个小城,节节败退的温氏在这里兵行险着打了场胜仗,刚刚夺回了这个小城,现下城里还是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孟瑶吊着一条胳膊,骑在高头大马上,带兵在城里巡视了一周,城中平民不多,想来在开战之前伐温联盟那边已经派人疏散过了。他松了一口气。
虽说不多,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总有那些不怕死又不愿离了故土的固执平民会留在城里。之前在那几家势力下可能还会顾忌平民生死,如今到了温氏手里,则就毫无人性了。
温氏向来残暴,所取之城都几近屠城,于是见他骑着马穿着烈日阳炎袍,那些尚未来得及撤离的百姓各个都是浑身颤抖跪进尘埃里。他们大多都是行动不便的老人,还有些是离不了家人照顾的孩子,因为贫穷,无法负担逃难在外的花销,于是大多是衣衫褴褛满身狼狈。
孟瑶皱了皱眉头,他身边的那些同僚们可就不那么客气,见着这些人动辄打骂喝斥都是常有的事。
他正瞥着不远处被凶神恶煞的温家修士喝斥的小商贩,信马由缰地发着呆。
“李兄。”忽然身旁一个人叫了他一声,孟瑶回过神来,看向那人。
但见那人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伸手递给了他:“还剩一点……给你了。”
他急忙笑着摇了摇头。
那人道:“你确定?这城里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一会儿这些喝完可能很久都不会有酒喝了。”
孟瑶微微抬了抬绑着绷带的手臂,笑道:“要是被军医知晓,定又要挨骂。”
他右侧一人噗嗤一笑,策马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道:“晨曦兄,医嘱这种东西……你还真当一回事儿?”
先前那人也笑道:“李兄,我若是你,伤的越重定要喝的越多,醉了伤口才不会感觉疼了不是么?”
众人笑了起来。孟瑶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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