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零下的气温,呼出的气都是白雾。飘落的雪花,覆盖的地都是白色的。
竹内星悦坐在酒店的餐厅里,低着头安静的吃着东西,周围充满了着悲伤。
餐厅的装潢黄色偏多,这大概是为了弥补冬季太阳不足的原因,整个壁纸都用的是鹅黄色。餐桌与餐桌的距离很远,这是为了不妨碍不打扰到别人。
而竹内星悦正好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正在给野泽绮耶打电话。
“绮耶……”她叫了个名字后就没了下文,那边听到她抽抽搭搭的哭声,一下子就急了。
美国这边天还没亮,野泽绮耶睡得迷迷糊糊的,连接了谁的电话都不知道。在她听到那句哽咽的声音,反复确认了名字之后,才确定那是竹内星悦。
“怎么了?”她慌张的从床上起来,为了不打扰还在睡觉的其他成员,轻手轻脚的走到卫生间。
浴室的灯她都没有开,野泽绮耶坐在冰冷的马桶盖上,轻声问着原由。
北海道这边,竹内星悦从前面的盒子里抽出两张纸,擦了下眼泪,平缓了半天呼吸后才说道:“我觉得……良真可能……喜欢别人了……”
“……”
野泽绮耶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结果就是因为感情问题。
“不是,你知道我现在是在美国吗?”
“大早上的天还没亮,我赶着跑到卫生间,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结果是感情问题?”
她跟竹内星悦在情感这方面,一向不对盘。她们对情感的理解不一样,所以导致这个问题一直是她们两个人的禁忌。
竹内星悦分享一下恋爱中的小事还好,要是一碰到恋爱问题,野泽绮耶准跟她吵架。
野泽绮耶说了她两句,听到她那边没声了,就知道现在换她愣住了。
“如果真的是很正常的吵架分手,那我也不会找你来说什么,因为我们两个都有问题。可是……什么事都没有,就像我爸妈当时离婚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最后只通知我,他们分开了……这种被他们自以为是的对我好真的很……”
其实竹内星悦也觉得,他不大可能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而跟她分手。她认识竹内良真那么久了,他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听她提起父母离婚,野泽绮耶也禁了声。竹内星悦的父母离婚这件事,一直是不能提的话题,现在听到她拿父母离婚跟竹内良真的事做对比,才知道有多严重。
“……”
“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是……你跟我说是没有用的,倒不如去跟良真说,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不适合站在中间。”
野泽绮耶说的很明白,可是竹内星悦比她还要明白。
“已经没用了,他已经决定分手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只想打电话给你,听听你的声音,好让我知道还是有人陪着我的。”
“……”
她把自己描述的太过可怜,可事实确实如此,她的身边只有野泽绮耶是不变的。
外面的雪势渐停,正值餐点,餐厅也陆陆续续进来好多人。也许是竹内星悦的白色羽绒服太显眼,朴智琝跟家人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她。
朴妈妈认出那是竹内星悦,立刻高兴的拉着俩孩子的手走过去,想要跟熟人坐在一起。
刚刚被弟弟教训过的朴智琝也知道了这个时候过去叙旧不太合适,所以拉着妈妈去了另一个桌子。
“诶!怎么了,为什么不过去啊!”朴妈妈还看着竹内星悦的方向,注意着她的动向。
朴智贤说道:“妈,你没看到人家是一个人吗?”
“看到了啊!”朴妈妈看过去确认了一下,确实是一个人。
“人家早上来的时候是两个人,现在是一个人,不觉得奇怪吗?肯定是吵架了,现在心情不好,咱们就不要过去打扰了吧!”朴智贤说的头头是道,就跟当事人似的。
而这个时候,朴智琝一句话都没说,跟他爸一起专心的吃着饭。当时她也没在他们家住多久,再加上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实在是没什么要叙旧的。
……至少他无话可说。
竹内星悦坐在那,跟野泽绮耶聊了很久,等到把情绪平定下来,她才收拾东西准备出餐厅。
朴智琝一家坐得离她没多远,所以她一转身就跟正在啃玉米的朴智琝对上视线了。
“……”空气大概静止了三秒,尴尬这两个字写满了整个餐厅。
他好歹是一个爱豆,被别人看到……啃玉米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损失形象。
竹内星悦也觉得尴尬,所以对着他点了个头后就赶紧走了。
朴智琝也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头,然后默默的接着啃玉米。
这时候一旁的朴智贤开口了:“哥,咱们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吧!你是个爱豆,不是饿了几天的乞丐,吃个玉米而已,不至于吃得满脸都是。”
朴智琝悄悄的放下了手里的玉米,然后看着周围人的眼色,悄咪咪的把手机举起来,照了下脸。
嗯……嘴巴周围是有两三颗玉米粒。
阿西……
朴智琝低下头,恨不得把刚刚的记忆消除,实在是太有损他的形象了。怪不得刚刚那个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他那么官方的问候点头,结果脸上有几颗玉米粒!
整个餐厅已经坐满了人,竹内星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显眼的朴智琝。她想到刚才那一幕,笑了一下,拿着手机上了电梯。
……
楼上的房间里,竹内良真已经没了踪影,看她手机里的短信,人应该是回了东京。
“行吧……”竹内星悦擦掉眼泪,穿好她的装备,准备出去滑雪。
虽说每个离开的人都会让她伤心很久,但也不至于让她一蹶不振。
她把手机撇到床上,将房间里的灯都关了,戴好帽子后就出门了。
而手机的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足以看清上面的内容。
「竹内良真:不打扰到你的毕业旅行,所以我先回东京了。关于分手的事,我很抱歉,骂我打我都可以,只希望你能开心。以后在工作场合会经常见面的,希望你能越来越好。」
而发送这个短信的竹内良真,现在正在机场。他坐在候机大厅的角落里,戴着帽子口罩,哭得很伤心。
无力感实在是太强烈了,他根本没办法保护到她,也没办法说出真相。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看似光鲜亮丽的一面,其实背后早已腐烂。
竹内星悦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就这么结束了,到最后她都不知道分手原因,也不愿再去追究了,既然继续在一起会让他很痛苦,倒不如分开了。
寒冬明明快要结束,可是气温却越来越低了。正值寒假,不少毕业的学生都把北海道选成了毕业旅行的最佳地方,竹内星悦也不例外。她最喜欢冬天,而北海道的冬季又是最美的,即使她来过很多次了也不会嫌烦。
滑雪场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这个时候大家都回去吃饭了,所以人很少。竹内星悦拿着她的滑雪板,坐着缆车上去了。
当她站在最顶处时,下面的路灯早已亮起。雪道上没有人,她坐在那穿好单板,一跳一跳的来到边缘处。
单板滑雪比起其他的,更有刺激性。这需要双脚同踏一只宽大的雪板,控制起平衡时,更高难度一些。
竹内星悦戴好护目镜,又把毛衣往上拉了拉,盖住整张脸。她往前跳了一下,整个身子倾斜,滑雪板压住地上的白雪,“哗”的一下滑了出去。
刺骨的寒风钻进衣服里带起一阵颤栗,竹内星悦踩着滑板在雪场上来回滑着,拐弯时带起的雪渣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闪耀。
她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把帽子和护目镜摘了,毛衣还是挡住了她的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发丝在空中飘扬,冰冷刺骨的风吹在她发间,让她瞬间清醒了一些。
竹内星悦滑到了下面,趁其他人还没来之前又抱着滑雪板去做缆车。这个时候,朴智琝正好出来,他手里拿着两根雪杖,也准备去坐缆车上去。
冬季就是这样,雪停了后又下,下了后又融化,不停的反复。这个滑雪场在今天已经迎来了第三次下雪,路灯的光是黄白交错的,雪花是绵密的,整个雪场都带着一种朦胧的美感。
竹内星悦抱着滑雪板走到坐缆车的地方时,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朴智琝。
她一开始没有注意,还是他身上的衣服让她确定了那是朴智琝。竹内星悦看到他坐了上去,就想着坐下一趟。
“赶紧上!”可没想到工作人员直接把她推上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太想碰见朴智琝,也许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见证了她两次狼狈不堪的人。
朴智琝抱着他的装备,晃着脚,坐得十分乖巧。因为脸被遮挡着,所以不担心会被认出来,就在他准备观赏雪景的时候,缆车晃了一下,他的旁边多了一个人。
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朴智琝立刻往旁边移了点,还低下了头。
竹内星悦看向另一个方向,就怕被认出来。
在缆车上升的过程中,风越来越大,吹的她头疼,头发也因此飘得到处都是,还挡住了她的眼睛。
竹内星悦看了旁边一眼,确认他没有看过来之后,小心翼翼的用腿夹住滑雪板,想要把帽子和护目镜再次戴上。
帽子是戴上了,可护目镜不太好戴,再加上她又戴着手套,更加不好操作。缆车因为她焦急的动作晃动了一下,胆小的朴智琝立马抱住旁边的柱子,瞪大眼睛看向一旁的人。
缆车都快到地方了,他才发现身旁坐的是竹内星悦。
朴智琝看着她戴护目镜的样子,有些小心的说到:“啊……要帮忙吗?”
一路上都在减弱自己存在感的竹内星悦恨不得从缆车上跳下去,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需要帮助。
头发因为戴不上的护目镜而变得凌乱,帽子甚至差一点就掉下去了。她真的所有狼狈不堪的样子都被朴智琝看到了。
“……”
死要面子的竹内星悦顶着她的鸡窝头,拿着她的护目镜和帽子,小声的说了一句:“要……”
她还说的是日语,声音软软糯糯的,一副委屈的样子,直接把朴智琝逗笑了。
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釜山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特别爱面子,还很容易屈服。
两个人吵架吵了半天,最后还是朴智琝去请求的原谅,问她接不接受和解的辣炒年糕。她冷眼看了半天,在朴智琝要走的时候,突然拉住他的袖子,说要。
这天气真的很奇怪,雪就下了两分钟,他们一下缆车,雪就停了。竹内星悦抱着两个人的装备,乖乖的站在那让他帮忙。
可是……
朴智琝和竹内星悦,在身高上就差了三厘米。
再加上滑雪用的鞋底很厚,竹内星悦脚上的这个更是如此,一下子,她变得比朴智琝还要高。
为了对方考虑,她稍稍的弯了一下膝盖。原本暧昧的气氛立马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尴尬。
先给她整理头发的朴智琝突然觉得奇怪,难不成她比他还要高?
空旷的山坡上就她们两个人,朴智琝为了防止尴尬,突然的说了一句:“真不愧是模特,个子真的很高啊!”
他说完就想扇嘴,第一次见自己揭伤疤的。
“哈哈……嗯……”竹内星悦客气的回应了一下,个子这种事,能不提还是不要提的好,她还记得当时她说朴智琝个子矮,结果被他在操场追了三圈的场景。
冷风呼呼的吹着,还能听见回声。竹内一直弯着膝盖,等护目镜戴好的时候,她一下子直起腿,突然又高了一点,看得朴智琝格外尴尬。
竹内星悦知道他为什么脸色突然变了,所以立马解释道:“这鞋底比较厚,哈哈……哈……”
朴智琝低头看了一眼,嗯,确实挺厚的。他又看向竹内星悦,去接她手里的雪杖。
等她们都整理好,就分散开了,两个人一人站一边,谁都没有互相打扰。
重逢,是一个令人特别悸动的单词。他们两个人都曾设想过,要是重新见面,会发生什么,会说什么样的话。
朴智琝甚至还想过,要是再见面的话一定要把她打一顿,让她不告而别。竹内星悦也曾想过,要是再见面的话,一定要告白。
可是……人生的轨道不是我们所能够决定的。
原以为很快就会见面的,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原想着见到面一定要说这样的话的,但那都只是设想,只是原以为。
他们一个没有将对方打一顿,一个也没有告白。
剩下的只有脑海中美好的回忆,和现实情况中真实的尴尬。
竹内星悦站在边上,不等朴智琝有什么动作,她就先滑下去了。干净利落的动作让朴智琝目瞪口呆,这实在是跟他印象中的竹内星悦太不一样了。
他从没想过,竹内星悦会有这么酷的时候。因为小时候,她是一个不给买炒年糕吃就会哭的人。
朴智琝跟随她的动作,也慢慢的滑下去。他刚学这个没多久,这也是他第二次来滑雪场。
竹内星悦真的玩的很好,甚至吸引了下面所有人的瞩目。她滑到下面站定后,朴智琝还在半山腰慢慢溜达。
速度……可丢人了。
竹内星悦回头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了一屁墩坐在地上的朴智琝。然后又见他慢慢爬起,拍拍手上的雪,拿着雪杖,再次龟速前进。
她看到那样子,嘴角不自主的往上勾。
“卡哇伊……”
明明是初学者,却爬到了那么高的山坡,一路下来,摔了好几个屁墩。幸好戴着护目镜和口罩,谁也认不出他。
最后一个坡的时候,他加了速度,顿时有点收不住闸。还没走的竹内星悦立马跑过去,想要拉住他。
人在危机时刻都会有本能反应,朴智琝也是,在竹内星悦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拽住了她护目镜的带子。
“啊!”
两个人一起摔倒在了雪地上,竹内星悦还被松紧带崩了一下,疼的都感觉颅骨裂了。
朴智琝在最下面,竹内星悦倒下来的时候,她的护目镜刚好砸在他胸口,虽然穿着羽绒服,但还是很疼。在他挣扎着起身的时候,有脾气的竹内星悦又把他推了回去,还抓了一把雪撒在他身上。
“啊啊,好了好了!哈哈哈哈好了!”这种时候,朴智琝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好笑,他笑个不停,还趁机反击了一下,朝竹内星悦扔了一把雪。
这下不好了,竹内星悦看他还敢还手,立马捧了一大把雪往他衣服里面倒。两个人突然开始打雪仗,一整天心情都不好的竹内星悦也跟着笑了起来。
周围路过的人也只当是小情侣在玩闹,没有太在意,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还笑了一下。所有人都在笑,唯有竹内星悦却流下了眼泪。
她趁着没人发现以前赶紧擦干,然后用护目镜装了一捧雪,全部倒在了朴智琝的头上。
两个人跟个小学生似的在那打闹,时间就像是回到了2010年的那个暑假一样,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初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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