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3章

    2018年6月末

    夕阳渐渐西斜，原本安静的筒子楼里随着人们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也越来越热闹，声音越来越嘈杂。

    顾西东原本一直坐在书桌前看书，此时被杂乱的声音打扰，叹了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肖爸在客厅边干活，边看看闺女在屋里的动静。以前闺女不爱看书，他担心，可闺女一看就看一天，他也担心，把身体累坏了可怎么好。

    此时好不容易看到闺女停了下来，他赶紧起身道，“闺女，是不是饿了，我去做饭。”

    “还是晚一点再去吧，再在这个点儿厨房人正多。”顾西东忙拦道。

    顾西东其实挺不适应筒子楼这个住宅情况的，他前世虽然住的房子挺破，一到雨天还会漏雨，但是却是宽敞的很，还真没住过这么窄的房子。

    不过这屋子虽然小点，但好在肖家只有父女两个，两人一人一屋倒也还可以，但是其他就有些不方便了，厕所是公共的，人一多还得排队，厨房是公共的，一到饭点这个来那个往的乱成一锅粥。所以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但他也知道肖家这个情况已经算好的了，起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还有许多人没有房子，打工挣一点钱还要交房租，有人的为了省钱还先选择住地下室什么的。他倒是想改善环境，但初来乍道，一没本钱二没门路，只能先把学习搞上去，走一步看一步了。

    肖爸点头，看天确实还早，于是就点头道，“那行，那我再干会活儿，一会儿再做饭。”

    肖爸平时卖菜只有早上那一阵，所以白天没事的时候他就会接些手工活儿来做。他腿脚不好，干不了力气活了，因此只能找这些平时只有家庭主妇或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干的活儿，有的人会调侃他净干些女人干的活，但他也不介意，笑笑也就过去了。

    这次肖爸接了一批给毛衣缝袖子和包领子的活，一件给两块钱，他一天头也不抬一直缝能挣个五十来块钱，但那是好的时候，一般收摊比较晚，也就弄个三四十块钱算是不错了。

    “我帮您缝吧。”顾西东会的还是挺多的，顾爸早逝顾母一直卧病，还有一个弟弟要管，所以他很早就学会了很多活儿，外头农活儿干的好，家里这些细活儿他也是会些的，哪怕干的一般。像针线活儿他多少也会一些，给自己和弟弟补补衣服啥的，也还行。

    “你？”肖爸惊讶的看着他，闺女平时可是从来没摸过针线，她更喜欢干一些简单粗暴的活，例如去烧烤摊子打工。

    顾西东也不管肖爸的表情，径自拿了一根针，穿上相应的线，拿了毛衣和一个袖子缝了起来，他刚才看的仔细，哪里怎么缝他心里也有些数，所以一上手还真让肖爸愣住了。

    “对对，翻过来缝，别把针脚露外面，压着里面那个印子的地方缝，别走歪了。”肖爸看他完整的缝好一个袖子，又上了另一个袖子，就开始缝领子，居然也像那么回事，“你咋会的？”

    顾西东淡定的说，“看看就会了，这又不难。”

    肖爸听了直点头，“我闺女就是聪明！”

    顾西东嘴角抽了抽，这老爸还真是对女儿无条件信任，不过这也好，省了他很多解释。

    父女两个认真干活，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肖爸就跑去开门。

    “哟，是军军和小凯来啦，快进来，还有小瑞，你们都来了，快进来。”肖爸一看是女儿的同学，忙让他们都进来。

    顾西东有原主的记忆，所以自然也知道这几人是原主的同学兼好友，平时总是凑在一块。

    来的人有三个，先进来的是侯军，就是之前找肖茜一块去打架赚钱的那个，紧跟着进来两个，一个叫瞿凯，一个叫吴瑞，他们跟肖茜一样，几人家庭条件都不怎么好，都在肖茜所在的十七中学念初二。

    现在放了暑假，明年就要升初三了。

    侯军才一进来，就看到顾西东正在飞速的穿针引线，纤细莹白的小手拿着针左一下右一下，没几下就将一个袖子牢牢的固定在了毛衣上，把他都给看愣了，他一副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同来的两个小伙伴，二人也均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来啦，都先坐，等我把这件缝完了。”顾西东抄起另一个袖子，打算把这件先缝完再说。

    肖家没有沙发，肖爸刚才干活就是用吃饭的圆桌，然后坐在塑料凳子上，肖爸又拿了两个塑料凳子，把桌子收拾了，拿过闺女手中那件没缝完的，“这件我下午再缝，你跟同学聊聊天，我去楼下做饭去。”

    顾西东接收了原主记忆，自然是认识这几人的，知道几人是原主平时来往最多的好朋友兼同学，平时几人没事总喜欢凑在一起，不是打架斗殴，就是想点歪门邪道赚钱。顾西东对他们平时做法很不赞同，能上学是多幸福的事，偏偏还有人不知道珍惜，所以对几个并不怎么热情，只是淡淡的招呼几人坐。

    当然他没有表现出多么熟络也是觉得自己才穿过来不久，虽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但是毕竟不是原主，有很多记忆也是需要打开开关才会拾起，就像他今天真正见到这几个人才‘想起’关于他们的事。

    侯军几人虽然都坐了，但他们却发现老大不但出院后转了性子干起了女孩才干的事，还对他们爱搭不理了，几人又对视一眼，觉得老大肯定是觉得他们好几天没出现，有点不够义气。

    侯军性子最急，这时就赶紧解释道，“老大，我们当时打算跟着120的车一起去医院的，不过坐不下了，只有我自己去了，他们俩就回家等信了。”

    “对对，侯军回来说肖大叔也过去了，你也脱离危险了，他才回的家，不过我们第二天再说去医院看你，结果你就出院了。我们这两天都去学校补课了，今天一放学就来看你了。我们可讲义气了。”

    顾西东看他们着急解释的样子有些好笑，他还没说啥，这几人就急成这样，看来原主在他们心中还挺有威信的。

    顾西东面无表情惯了，既使心内觉得好笑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几人解释了半天，看老大还是这个表情，不禁心内更加着慌，正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的吴瑞就突然站起来，哭丧着脸对顾西东说，“老大，都是我我...我不好，是我...把你推下湖的。”

    吴瑞跟肖茜是一个班的，人长的既高且胖，脸上还长满青春痘，看起来脸脏脏的，性格很内向，据听说是因为小时候他爸妈上班没空管他，就把他锁在家里，所以导致特别的沉默寡言，上了学后也不怎么合群。但他脾气极好，打不还口骂不还嘴，所以很多女生都能把他欺负哭了。

    刚上初一那会儿，一次课间他经过一女生桌子不小心把对方的水杯碰掉了，虽然没有摔坏，但里面的水洒了一地，也洒到那女生的鞋上，他当即赔礼道歉，最后还表示愿意赔水杯和鞋子，可是那女生一直不依不饶，一直骂他又胖又蠢，走路没长眼睛等等难听的话。

    后来都把吴瑞骂哭了，那女生居然越骂越过分，最后还要告诉老师，肖茜本来坐在后排闷头睡觉，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拎着把椅子往那女孩旁边使劲一放，“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理直气壮的说在学校睡觉这种话，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笑场，当然是因为肖茜那一副不好惹的性格，这女生在这个班自然也是了解的。

    当即就坐回了原位，不再吱声了，吴瑞自然十分感激她，第二天瞅着没人给肖茜拿了两个大苹果，肖茜一看不是啥太贵的东西，就毫不客气的笑纳了，自打那以后吴瑞就跟着肖茜混了，而再也没人欺负他了。

    所以吴瑞一直挺感激肖茜的，觉得她就是救人危难的女侠，所以肖茜不理他了，他就急了。

    “好啊，原来是你，你为啥这么干？是不是被对面收买了，才对老大下毒手。”侯军一听急了，这个吴胖子可没说过这事，原来还别有隐情呐！

    “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太害怕了，跑的...急了，没注意...胳膊一甩...就把老大...挥湖里去了。”

    “去你的吴胖子，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要不你为啥一直没说。”瞿凯这时也气道。

    “我我...我...呜呜...我...不是...不是...。”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瞬间就吵了起来，吴胖子吵不过他俩，眼看就要哭出来。

    顾西东听了一会儿，便默默的进了屋，几人吵着吵着发现老大不见了，就又看到老大从里屋又出来了，然后拿着个本子打开一页，指着上面问，“这个单词怎么念？”

    顾西东这两天看书，发现初中知识学的还挺深，好多他都看不懂，语文多少还好些，起码差不多的字他都认识，而英语就难了，他根本就没学过，只得找出小学课本来看下，他现在拿的就是小学的课本。

    三人看老大拿了个课本，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这下连吵架都忘了，直接全愣住了。

    他们见过老大打架，见过老大骂人，见过老大为了赚钱三十几度高温在那端盘子刷盘子，可就是没见过老大拿起课本学习啊。

    这是太阳从西边要升起的节奏吗？

    三人面面相觑，朝窗外看。

    “老大，你还不知道我，英语这东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啊。”侯军抢先说道。

    瞿凯也说，“老大，我也不知道啊。”

    最后只有吴瑞小心翼翼的举手说，“老大，这个念word，是单词的意思。”

    “是吗？那这个念什么？”

    “bird小鸟”

    “这个？”

    “cat猫。”

    两人一问一答，把另外两人给说懵了，侯军刚才一看是英语书本能的就说不会，因为他已经好久没咋认真看书了，英语更是不懂，可是这一看发现是小学课本，“老大，你这个是小学的啊，小学咱们都学过音标啊，这么简单的你都不会啊。”

    这话说的还挺欠揍，所以肖茜直接又拿了几本书，“你们一会儿没事吧？”

    于是，顾西东拉着他们一起学起小学英语，原主就是这点好，虽然不爱学习，但是却把书本保存的很好，床底下一箱箱的都是书，不过据他所知原主应该是想留着卖废纸换钱的。

    *

    肖爸这边拿了早上卖剩的菜和一块五花肉下了楼，来到厨房看到只有几个下班较晚的在煮饭，他一一打过招呼就开始做饭。

    他今天本来打算做个红烧肉和肉片豆角，再焖锅米饭，他跟闺女两个就够吃了。

    谁知闺女的几个同学来了，那弄两个菜显然就不够吃了，好在他之前剩的菜还有多的，半个菜花、两根黄瓜，再弄两个菜应该也够了，只是这样要是有人再跟他要菜他就不能给了。

    他一路小心把饭菜做好，红烧肉的香气飘满厨房，也没人上前跟他说想尝尝啊，你家做啥好吃的啊，肖爸就纳闷了，大家怎么都不喜欢搭理他了呢。

    要是往常有人做肉菜啥的一些好菜，总会有人上前搭话。

    其实也不是没人搭理他，刚才王奶奶看着他倒是搭理他了，王奶奶用鼻孔，“哼。”

    肖爸不明所以的端着个大托盘上了楼，看到闺女跟她几个小伙伴在学习，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你们几个一会儿再学，咱们先吃饭，你们几个都留下吃。”

    侯军他们一听要吃饭了，纷纷把书本一丢，就跟得了解放似的，这个起来帮着接过饭菜，那个起来帮着收拾桌子腾地方。

    顾西东摇头叹气，这群孩子哟。

    吃过饭，顾西东对几人说，“太晚了，就不留你们了，明天都把小学课本带来，咱们先复习一下。”

    他本来以为自己上过小学，应该没问题，可是那么多年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而且现在这年代小学好像学的更深。

    他决定还是系统学习一下，才容易跟初中的知识接上。语文还好说，数学英语这些真的是要重头学起。

    侯军这几人一听，就立即一副好似被雷劈过的表情，然后都神情恹恹的走了。刚扭身走出门口，侯军又跑回来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牛皮信封，“老大，忘给你了，你之前不是在学校附近那烧烤摊子打工嘛，我们昨天去了，想再给你请天假，结果那个缺德的直接找别人了，就把你开了，我们几个直接把工资给你要回来了，以后咱不给他打工了，多请一天假就这么不讲情面。”

    顾西东接过信封沉沉的道了句，“谢谢。”

    待几人走后，顾西东把钱掏出来数了数，一千五百块，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不过在这个年代不是一个概念了。

    肖爸看了看闺女辛苦大半个月挣的钱，“以后还是别去了。”那么热的天，他都担心闺女中暑，可是他跟闺女说过好几次，闺女都坚决不听，觉得能挣钱就行。

    本来觉得又会得到闺女否定的答案，谁知闺女却点头应了，“嗯。”

    顾西东本来就不想去了，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赚钱得是把学习搞上去之后的事，要不然不是本末倒置。

    *

    晚上，顾西东边想着得订个学习计划，边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他把上衣脱了，就觉得脖颈少了些什么，她照了照镜子，对了，这里原来不是应该有块玉珏吗？怎么没了？？他摸了摸置物架边上的一块空地儿，他昨天应该是放这儿了？

    他又四处找，想看是不是掉到了地上，没有！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水桶，上面盖着个盖子，昨天这个桶上面盖子只盖了一半的，他打开一看，里面水质清澈，哪有什么玉珏，他失望的刚想把盖子盖上，就看到水里慢慢的浮出一条红绳来。

    这这...这不是他小侄子手上那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