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欢迎且恭喜大家来到高二(3)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张。”沈知洲咬着袋牛奶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年轻的班主任张老师正拿着粉笔在黑板写上“阳”字。
沈知洲低头看了看表,再三确认了一遍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以后,这才抬起右手敲了三下敞开来的大门。
班主任抬眼扫了沈知洲一眼,便点头示意他进来。
沈知洲扫了一眼教室,发现只有第一排有两个女生旁边没人,正犹豫坐那里的时候又看到教室最后端,饮水机旁有一张空桌子。他咬紧了牛奶边角的口子,拖着步子懒懒散散地向后走去。
班主任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阳”字,没忍住又在前面加了个“张”字。这才继续说:“相逢即是有缘,为了贯彻落实这份缘分,来,一个个上,先自我介绍吧!”
说着她拿起了案桌上的名单,开始点名。
“杨若清”
张阳把名字报了出来,才想起来这孩子今日来不了。私下里又不想他被人议论,只得清清嗓子说“杨若清同学家里出了点事,晚几天报道。下一个,李家尧。”
“到”被叫到的男生蹭一下站起来,白皙的脸上稍稍有点红。
“学霸名字都这么娘的吗?你看还害羞?”
沈知洲前面的两个妹子低头轻语,丝毫不放过八卦的机会。
思源一中一二三班都是重点班,学生的名次是以入学考试的成绩排的。
沈知洲抬眼扫了讲台上的少年一眼,颇有一些烦躁的仰头加速喝剩下的大半包牛奶。
果然,沈知洲手里的纸巾刚从嘴角拿下,“沈知洲”三个字便从讲台上传到了最后一排。
杭城的天气偏热,沈知洲淡粉色的短袖被汗侵湿了些。他一边走向讲台一边用右手揭了揭短袖的下摆,引得身后的女生一阵脸红尖叫又抱怨的。
“大家好,我叫沈知洲。”沈知洲站在讲台上,慢悠悠地自我介绍。
一句话刚说完,台下便响起了一个软糯的声音:“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话音刚落下,班里便有同学嚷着起哄。
沈知洲摇摇头,在一众吵闹声中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随即眉眼间都笑了开来,他说:“是人面不知桃花何处去的知,一别沧州远,故人亦沧州,沧州归隐深,清气生沧州的洲。”
一口气念完这些,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又说:“我妈怀着我的时候,我爸因工作调度去沧州呆了数月,我妈日日思念成灾,难解难忍,就日日抱着手机查沧州。后来,就加了三点水取了洲字。至于人面不知何处去,大家懂的。”
沈知洲挑眉眨眨眼,在一众同学还在念着什么什么洲的空隙里,走下了讲台。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站定说了句:“对了,最重要的是我妈姓邹。”
班里的同学面面相窥,皆从各自陌生的眼睛里看到了“无辜吃狗娘”的惊恐和无奈。
班主任张阳站在教室靠门的角落,想了想,提笔在沈知洲名字旁边加了个星号。
经过沈知洲这么一闹,班里的同学都放得开了许多。那些拘谨和陌生很快散在了一个比一个更幽默的自我介绍中,一片欢声笑语中,沈知洲习惯性地想睡觉。
迷迷糊糊中又听到他前面的女生逼逼叨叨:“哇,前十终于有个女生了。我单方面宣布这个李,李什么?李慕来着,就是我接下来两年的目标了。”
沈知洲颇为不满地抬起头扫了一眼讲台,女生的目光刚好也看了过来。
沈知洲想了想,换上一张带笑的脸轻轻点了点头。
李慕赶紧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刚那张脸上的不耐烦化成的笑意。
沈知洲不再理会李慕投来的带着探究的目光,直接把桌子往后拉了拉,然后一头趴下,整个班级里的人自我介绍完也不见他抬起头来看一眼。
“叮铃铃,叮铃铃”沈知洲闭着眼摸了把手机,然后才想起来假期过去了,这确确实实是学校的上下课铃声。
他颇有些不甘地睁开眼,把书包盖头上继续睡。
班主任张阳老师临走时说下节课换位置选临时班委,让大家课间准备一下。
一时之间课间都是大家叽叽喳喳讨论参与竞选什么职位的声音,沈知洲在心里默念了几句:“佛说万物生,而我要冷静,冷静”然后又继续睡觉。
课间十分钟过得很快,铃声再次想起来的时候,沈知洲被迫离开睡得正舒服的位置跟着大部队出去排队换位置。
有了第一节课的基础,大家都找好了同桌的对象。
张阳一个又一个调整同学们排队的位置,男生一队女生一队从低到高往后排。走到沈知洲的位置时,她刻意停了停,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动。
位置排的十分顺利,一男一女坐一起。
沈知洲看着前方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生默默地坐在了倒数第二排不敢回头,心里倒是开心班主任的眼瞎,他不用跟别人挤一起可真是太爽了。
当然沈知洲同学显然忘了,班级还有个没来的叫做杨若清的同学。
被遗忘在睡眠里的杨若清同学此刻正站在派出所大门口,一脸无所谓地看着面前匆匆赶来的中年男人。
“改好了?”杨明哲尽量压下心里的怒气问道。
杨若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回答杨明哲的话,一直对着机器扫来扫去已经耗光了他大部分的耐心。
旁边的杨奶奶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是我带着若清,啊呸,现在叫清泽,来改的名,你要怪,怪我。”
杨明哲看了老奶奶一眼,语气也放软了不少:“妈,您这不是胡闹嘛。”
“胡闹什么,这孩子就是五行缺水。早跟你说了不听,现在那儿都是病,你满意了吧?”
“说了好几遍他没病,是作的。”杨明哲怒气上涨,胃病不是作的是什么。
“作?对对对,他没病。你有病,专被狐狸精勾出来的病,”老奶奶越说越气,不等中年男人再说什么,一把拉过杨若清离去。
哦不,现在应该叫杨清泽了。
杨清泽对改名没什么感觉,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住。如今奶奶就这么一个念想,他怎么也都是要成全的。
“回来了?多久能办好?”杨爷爷拿着一颗白菜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语气里有些着急。
“45天。”杨清泽在鞋架上把棉拖鞋放到杨奶奶脚下之后,又起身挤进了厨房里。
“办了一天也累了,你快出去,爷爷很快就烧好饭。”杨爷爷递给他几张擦手的纸巾,顺手作势要把他推出去。
杨清泽一个转身就绕到了杨爷爷身后,顺手拿起菜盆里的菜洗了起来。
“你这孩子”杨爷爷低低叹了口气,杨清泽听到也不说什么,只安安静静地洗菜。
“开学以后真的要住校吗?”
“嗯,方便还节省时间。”
杨爷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那句“我听说学校里的伙食不怎么好”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周末回来爷爷给你做好吃的”杨爷爷过了许久,才看着锅里的排骨轻轻说了一句。
他最宝贝的孙子从小养在身边,而今就要去住校了。他想着他应该去接触更多的人,或许能遇到几个相交不错的朋友,那也比在家里守着两个老头老太好。
虽说心中不舍,杨爷爷还是想得通的。他近日在公园里下棋,听说以前常切磋的棋友离去了。他活了七八十年从未怕过什么,而今却是怕极了自己和老伴离去之后这孩子越发沉默孤独。
他狠了狠心,在老伴的哭闹声中同意他去住校。他甚至有些后悔让老伴长时间管着这孩子,而今连个讲讲话的人都没有。
那么多事情闷在心里,他真怕他有一天绷不住了闷坏了。
杨爷爷想了想又走进了卧室里,带上老花镜给张阳打了电话。
“杨叔,吃饭了吗?”张阳很快接起了电话,语气里一如既往地亲切。
“吃了吃了,小阳啊,我拜托你那事......”杨爷爷放低了声音,顺手把微开着的门关紧了些。
“办好了,办好了,怎么能说是拜托呢,我跟蔓蔓的关系你......”张阳说着的话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愧疚地对着话筒说:“对不住啊杨叔,我这嘴。”
杨爷爷摆摆手又想起来这是在讲电话,赶忙对着话筒大声说:“没有没有,这事儿什么情况我们都是知道的,你不必忌口。老头子身子好得很,你也别听清清奶奶瞎说。她心里明白的很,就是不舒服,时间长了就好了”。
杨爷爷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这才想起来打电话的初衷。赶忙又问道:“那孩子?”
“是个好孩子,成绩排在班级里第四,年纪里十二。为人幽默好动,是个好相与的。你老就不要瞎操心了,有时间来跟我爸走几局。他近日不能出门,对着棋盘想得很。”
“好好好,好孩子,替这孩子谢谢你了。”杨爷爷说完便把电话挂了,他一辈子没求过什么人。而今为了孙子能过好一点,他几乎是用尽了能想到的心思。
“杨老头,吃饭了”杨奶奶在客厅里大声嚷嚷,杨爷爷拿起桌上的湿纸巾使劲擦了擦眼睛,这才走出去。
杨清泽看着杨爷爷微红的眼睛,心狠狠抽了一下。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炖烂了的肉放到了杨爷爷碗里,然后又一声不吭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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