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会多少种东西。顾姜就是这么个怪人。
他懂很多东西,琴谱,剑法,美酒······似乎无一不精。哪怕是突然有人跳出来说,顾姜会算命,相信江湖中人也会深信不疑。可他最出名的,还是他的兵器,他用剑,也用暗器和刀。同样的,和其它事物一般,他是样样精通。
可惜精通不等于精妙,他那些个手段,称得上一流,却算不得拔尖。
但毫无疑问,便是不用上这些杂七杂八的手段,他也是如今武林里少见的青年翘楚。
“在下顾姜,孟姜女的姜。”
眼前的白衣年轻人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颇有风度。石观音心里莫名升起了一阵厌恶。
他的笑容实在违和,和他的脸显得格格不入。这样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合该是出现在书香门第的公子身上,这样的白衣服也是。素白如雪,不染纤尘,不该属于顾姜。
并不是说顾姜的长相难看,相反,石观音曾有段时间很是喜欢顾姜这般皮囊。王孙贵族的脸,眉宇间总含着一股子矜贵和傲气,这般气度也就那些世家大族能养得出来。
像顾姜这种,就不该一副虚伪的样子。
比起白衣,他更适合紫袍。石观音梦幻的容颜上那抹笑意依旧,她理了理袖子,娉娉婷婷起身。
“顾公子远道而来,妾身这做主人的反倒分毫不知……还望公子莫怪怠慢。”
那副自责的模样,足以让绝大部分男人心疼怜爱。美人什么时候都是极美的,君不见西子捧心,贵妃醉酒。可是看到石观音这样的女人,顾姜脑子里闪过的绝不是仅仅某种具体的形容。
石观音呢,她却是揉杂了许多种女人的风情。她可以高贵,也可以神秘。她可以是神庙里静静坐着的神女雕像,也可以是把人拖下泥沼的蛇蝎。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小心些。到时候阴沟里翻了船,我可帮不了你。]
——你当然帮不了我。你可是一次也没有帮过我。
[别忘了,你险些被东方不败捅死的时候,谁把你带回去的。]
——我只记得是我花了十万点让你把我带回去的。
[……]
——毕竟那个时候我犯病了。便是全盛的状态下,我也没有把握战胜他。何况那样的我。
[也对,毕竟你的心思从来不在任务上。]
——任务远没有命重要。
[我见过许多人,他们发了疯一样的获取力量。也许开始还有所顾忌和收敛,可人的欲望就会像滚雪球一样变大。有些人活下去了,但有些人没有。]
——我的愿望只有那么简单。
顾姜微眯起眼,喝着夜光杯里的葡萄酒,坦坦荡荡坐在波斯毯上。下面是歌舞升平,石观音坐在上首。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就是底下那几位舞女长相太寒碜,身段也平庸。
顾姜本是不挑的人,要是平日,对于这些小女子他是极宽容的。可拿来和石观音一比,顿觉云泥之别。
也是,石观音毕竟善妒。
她拥有天下间极好的美貌,也绝不许有人胜过她。
顾姜缓缓转动酒杯,盯着杯里旋转的晶莹酒液。
美酒醉人。剔透的酒液里映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舞姿。舞女们华美的衣裳相互交错,水袖拂动间,露出石观音无暇的脸。
她的表情似笑非笑。
她对顾姜道:“听说顾公子是来沙漠追击四十六个沙匪的。”
“妾身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个沙匪有什么价值让你亲自追杀。”
“他们犯的最大的罪也不过是越货杀人罢了。”
石观音很不能理解。
若说是顾姜伸张正义,那他为什么不把看到的所有强盗杀了?
仅仅杀了四十六个沙匪,根本无济于事。
他完全可以用更彻底的手段。
顾姜说:“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儿蹲在沙子上哭。我走过去问她为什么要哭?她和我说他们全村四家人都死光了,她蹲在空酒缸里活了一命。”
“那种酒缸很小,根本不会有人想到里边儿藏了人。于是她就侥幸活了下来。”
“她哭的很伤心,但是那样的哭声让我觉得很烦扰。”
“那会让我想到一些并不愉快的记忆。”
“所以我走过去问她,你要怎么样才可以不哭?”
“然后啊,她就站起来。”
“把半袋子袋烈酒倒进蚂蚁巢里。蚂蚁都被淹死了。”
“她和我说……”
“她要他们全部死掉,偿命!”
“她实在是个很独特,也很可怜的丫头。”
“于是我就答应了。”
石观音笑起来。
“你这个故事当真是有趣。”她打量着顾姜的神情,发现他的表情并不像胡编乱造。
“很久没见过像你这样会说话的人了。”
“那么那个丫头在那里?”
如果真有这样的丫头,石观音倒是有收下她的念头。
“她死了。”
“我回去的时候,看到她把自己挂在村子的树上。”
“那个村子的中央有一棵很老的树,甚至连芽也没有发出来。但是那种粗壮的树枝绝对能够承受得起她的重量。”
“她在树上系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打成了死结。”
“我觉得有些难过。我就把剩下的半袋子烈酒浇在树根上。”
石观音说,“那倒是可惜了。”
顾姜说,“其实像这样的人,世上还有许多。夫人若是愿意去发现,会发现许多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比起美酒,比起佳肴,更让人回味。”
石观音问他:“那么,你算有趣的人吗?”
顾姜摇摇头。
“我实在是无趣的人。但我可以告诉夫人一些有趣的人。”
“夫人定然不会觉得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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