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九章

    谢太傅寒雪日内急，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

    一笔一划的写这这些字，好似又回到了往昔。

    尤记那年寒冬，时常下雪，三叔常常把他们聚集在一起玩耍，时不时的讲些文章的义理，最是招谢家晚辈的欢喜。

    又是一个寒雪天，三叔连门都没有出，就被外面的积雪堵在门口，趁机不出门，在家休息。

    不同于长姐谢道韫的乖巧，幼年的他十分调皮，在三叔身边玩了一会儿，便是呆不下去了，因为三叔又要考学问，他不是很喜欢，所以溜出去玩雪，和其他几个谢家男孩一同打雪仗了。

    因为此事，脏了衣服，好像还被长姐罚抄书了。

    谢家的男人中，他最敬佩的人不是他爹，而是他三叔谢安。而谢家的女子中，他最敬佩的却是他长姐谢道韫。

    王凝之是个不错的人，然而过于优柔寡断了，终究是苦了长姐的后半生，让她孤苦无依。

    若是那时候他再关心长姐一些，不学着家中长辈那么考虑大局，长姐若是和离了，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难保不比嫁给王凝之更差。

    一切皆成往事，多说无益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手臂越加的有力，笔下的字又有了往昔的影子。

    静坐于桌前，桌上灯罩中，蜡烛燃烧着，昏黄的灯光将林玄笼罩，给他增加了一丝神秘感。

    “哥哥，怎么还未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黛玉走了进来，看着灯下的林玄，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原本就温和软糯的声音更加的甜美了。

    林玄抬头，看着林黛玉，有些诧异地问道：“玉儿怎么还未睡？”

    “这话是我问哥哥的，自从街上回来，哥哥便是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呢？可是在担心明日去外祖母家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林黛玉坐到林玄的对面，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想多了，你觉得你哥哥我会惧怕贾府的那些人？”林玄看着林黛玉笑道，一脸自信。

    他又不是真的十岁稚童，还能被贾家的人吓到，简直开玩笑。

    “我也不怕。”林黛玉握握小拳头，郑重其事地说道，这小模样倒是让这屋内的凝重之气散去了。

    林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家妹妹白嫩软绵的脸蛋，真不知道日后要便宜了谁。

    真是妹妹解万愁，看到林黛玉，便是好似什么烦恼也没了。

    “走吧，我送你回房睡觉。”林玄说道，便是伸手去牵林黛玉的手。

    月光洒下，将树的影子拉的老长，再配上带着点凉意的晚风，倒是有种让人害怕的感觉。

    不过被自家哥哥牵着手，胆子很小的林黛玉却是没有丝毫的害怕。

    虽然哥哥看起来也很瘦弱，但是林黛玉就是觉得哥哥在身边，就是天塌下来她也不怕，因为哥哥会保护她的。

    “睡吧，等你睡着了，哥哥再走。”林玄看着帮林黛玉压好被角，哄道。

    林黛玉眼睛眨眨，果然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便是气息平稳了。

    林玄这才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坐久了，腿有些麻了，好在旁边站着的春风扶住了他。

    “公子，小心。”春风说道，也是吓了一跳。

    “我没事，明日去贾家，时刻跟着玉儿，一切以玉儿为主。”站好的林玄看着春风和夏雨叮嘱道。

    “公子放心，我们定然会紧跟着姑娘，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姑娘。”春风和夏雨皆是一脸郑重地说道。

    不同于一般的丫头，春风和夏雨皆是身怀武艺，而且有辩毒的本领。

    林如海和贾敏不曾担心的事情，林玄却不会不考虑。

    就算是外祖母家又如何，世家之中，害死的人还少吗？

    何况，林黛玉这是第一次见贾母，林玄可不信贾母对林黛玉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连自己女儿病重不宜长途舟车劳累都未曾考虑过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对待素未谋面的外孙女呢。

    何况，据说贾母对贾敏是十分宠爱的。

    林玄觉得，这份宠爱估计也是被夸大了。

    “贾府的规矩无需顾及太多，保护好玉儿才是最重要的。”林玄说道，便是离开了林黛玉的院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林玄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将贴在心口有五年之久的玉佩拿了出来。

    因为常年贴身佩戴，这玉好似比初时更加的透亮了。

    昏黄的灯光下，这貔貅好似要活了一般，神气的很。

    “虽然你像三叔，可终究不是啊。”林玄对着这貔貅喃喃低语道，好似在和胤禛说话一般。

    正是因为知道不是，所以后来才未曾去打听胤禛的消息，至于这貔貅只是作为他对谢安怀念的一件玉器罢了。

    真正重要的不是玉，而是那似玉一般透明、高洁的人。

    胤禛可不知道林玄在念叨着他，正在检查他长子的功课。

    那年从扬州回去，胤禛便是被赐婚了，如今，长子也四岁了。

    小孩子长得倒是粉团捏的似的，可爱极了，可是现在的这模样却是让人觉得心疼，似乎有些畏惧胤禛。

    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让福晋将孩子抱去休息。

    “爷，你别生气，都是晖儿不好。”福晋见胤禛脸色不好，连忙说道。

    胤禛摇手，让福晋退下，依旧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来。

    自那年从扬州回来，胤禛明明是立功了，却是因为皇帝的偏心，被训斥了，因为胤禛查到了不该查到的事情。

    自此胤禛便是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而母妃逝去，更是给了胤禛重击，从此胤禛是真的喜怒不露于脸了。

    皇帝对此有分愧疚，胤禛倒是无所谓了。

    如今这般倒是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如此也好。

    只是时间久了，便是想要也难以笑出来，多的只是应付式的假笑。

    胤禛对于弘晖自然是真心爱护的，不过福晋为了博宠，一直逼着才四岁的孩子背这背那，若是表现不好了，又是一番训斥。

    让弘晖觉得，胤禛冷着脸就是不喜欢自己，久而久之，弘晖自然是看见胤禛就怕了。

    其实福晋也是为了弘晖好，谁让李氏生了儿子，李氏和他儿子都会讨胤禛的欢喜。

    福晋没法做到李氏那样，自然是希望儿子能够获得胤禛的喜爱。

    其实福晋什么都不用做，单凭弘晖嫡子的身份，胤禛就最重视这个儿子了。

    只是女人啊，总是喜欢多想。

    与弘晖的惧怕不同，弘韵却是喜欢对胤禛撒娇，尽管胤禛面上不显，但是对于这个撒娇的小儿子还是很喜欢的。

    毕竟府中除了长子弘晖，就是幼子弘韵了，至于宋氏生的大格格，身体太娇弱了。

    胤禛并不常去看，就怕感情深了，他日去了，心中会更加难过。

    胤禛不是无心的人，只是在他母妃逝去的那天，开始把心藏起来了，让人捉摸不到，这样就不会被伤害了。

    这一夜，胤禛自然是留宿在李氏的院中，福晋院中的灯亮了一整夜。

    天亮了，昨日的一切好似都过去了，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林玄穿着月牙色绣青竹的宽袖长袍，头发用青色绸缎高高束起一半，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虽然还年幼，却已经是一派沉稳，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依靠。

    看到林玄，林黛玉便是小跑过来，牵住他的手，想让自己的内心安稳一点。

    “别怕，礼仪做到了就行，若是不喜欢那儿，我们早些回来就是了。”林玄拍拍林黛玉的脑袋，温和地说道。

    林黛玉看着林玄，用力地点点头，既然哥哥这么说了，她就相信。

    对于林玄，林黛玉是迷之信任。

    车轴咕噜噜的转着，坐立不安的林黛玉看着靠在车壁上看着书的林玄，逐渐安静下来了。

    他们所坐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四辆马车，原本两车的东西被林玄分成了四车，甭管东西有没有变多，至少气场不能丢。

    因为这气势，哪怕林黛玉和林玄是两个孩子，一向眼睛向天上看的门房也不敢轻视，麻利的去禀报了。

    正在吃早饭的贾母听到林黛玉到了的消息，倒是显出三分激动，想要起身去迎接林黛玉。

    不过被伺候她吃饭的王熙凤劝下了，“老祖宗，若是林妹妹知道您为了去接她而不吃完早饭，恐怕会不安的，不如您继续吃早饭，我去接林妹妹。”

    “老祖宗，凤儿说得对，就让她替您去接林姑娘好了。”王夫人也是如此说道。

    贾母一听，虽然脸上看着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点点头，“好吧，好吧，凤儿，你快点去把玉儿给我接过来。”

    “遵命，老祖宗。”王熙凤爽朗地笑道，便是如同一阵风似的，匆匆忙忙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