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用了什么理由,才让你如此心甘情愿的回来,给一个阉人为妾?”
薛令微听他竟然直言不讳的称自己是阉人,有些诧异。像赵珒或是曾经郑厂公这样的太监,应该都很忌讳被直接称做阉人,郑厂公还有当初司礼监的另外一位掌印太监,就十分忌讳被如此称呼。
薛令微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敢说。
她怎么敢说那个条件就是等他死了,她就能恢复郡主的身份?
“吞吞吐吐的,是在想怎么隐瞒我?”
薛令微忙道:“不,我没想隐瞒,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赵珒倒也耐心的等着她说完。
“就是……皇上说会恢复我郡主的身份,我才回来的……”
赵珒听了,冷笑了下:“恐怕不止如此吧?”
“就只是如此。”
“就这么想当郡主?”
“也不是很想。”她摇头,她现在的确是真的不想了。
赵珒稍稍凑近了她:“不想当郡主了,所以就想走了?”
薛令微不敢承认。
“哪有这样好的事情。”赵珒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眸底藏着犀利,“刺客在决定杀人之前,即便知道是飞蛾扑火,但只要结果还没发生,他们就愿意冒险。姌姌,你不正是这样吗?”
薛令微哑口无言。
“有不少人千方百计的接近我,想杀我。好不容易到我跟前了,才认清自己是来送死的事实,最后只剩下逃命。都好不容易接近我了,我又怎会轻易就让他们走?我会给一个他们杀我的机会,但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最后一段话,赵珒是看着薛令微说的。
“我说过了,我没想杀你,从来都没有。”知道这个人是赵珒以后,她是一点这个念头都没有了,“是皇上想除掉你,他若是早告诉我事实,我根本不会答应。这些与我无关,一开始你不也不知道我会回来?”
赵珒看她推诿撇清,生怕自己真的会杀她的求生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若是皇上知道你出卖他卖的如此爽快,你觉得皇上会如何?”赵珒顿了顿,“多半是会以污蔑君上的罪名处斩你——”
薛令微怎能不知这话不能随意说出口?若不是这里只有她和赵珒,赵珒对她又是一番折磨和逼问,她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把朱赟给卖了。
——薛令微并不觉得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本来就是朱赟骗她跳进这火坑的,生死关头,难道她还不能自保一下么?
“我说与不说你不都知道吗?”薛令微说罢,小心试探了赵珒一句:“我都如实说了,也没有对你下过手,所以算不得是来送死的……”
赵珒笑了声,“送死的人都是不知道自己在妄想。但你很有自知之明,又如此诚实。”赵珒长臂一伸,手掌揽过她的后脑勺,倾身向前,“我甚是喜欢姌姌,怎会真的杀你?”
不管赵珒心口到底一样不一样,薛令微也没法去深究,但目前看起来,赵珒是不会杀她。
——这样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珒与她脸与脸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寸。薛令微心里才刚松了口气,赵珒便按着她的后脑勺托向自己,然后轻轻一吻印在她的眉心。
薛令微登时怔愣住。
赵珒的唇离了她的眉心,看了她一眼,又往她唇上去。
薛令微下意识伸手推了下他,脸稍稍侧开,躲避他的唇。
赵珒眉头轻轻拧了拧,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抗拒,“不喜欢我亲你?”
见她别开目光不说话,赵珒笑了声:“以前你不是总喜欢黏着我?不过才一年不见,就开始如此抗拒我碰你了?”
“不一样。”须臾,她回了他这三个字。
“怎么不一样?”赵珒别过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脸色明显沉了几分,“同样都是我,有什么不一样?是喜欢曾经那个虚假的我——”他的食指轻轻掠过她柔软漂亮的唇,“还是你这里,还有别的人碰过?”
“没有。”——她喜欢的确实是以前的赵珒,即便那是假的。
而眼前人即便有相同的容貌,甚至是身上的味道,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赵珒看见她眼底的那丝落寞,片刻,问了句:“你喜欢李焱吗?”
突然被这么问,薛令微有些意外。但想到李焱是他的人,又是他派到身边监视她的,赵珒能知道她在福州的一切,也是情理之中。
“不喜欢。”她想了想,赵珒定不会她说喜欢别人。
“不喜欢怎么会愿意跟他一起走?若是皇上没有将你带回京城,做了我侍妾,你现在恐怕已经跟李焱在一起了吧?”
“没有,我只是因为自己一个人过不下去,我与王世仁的母亲闹了不愉快,王陈氏就独自离开了,我没有想过再会回来,所以就……”
赵珒接了她的话:“所以就想为自己未来做个打算?”
薛令微没有否认。
赵珒其实也只是问问,他并不介意此事。“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李焱,但今后,你都不得再喜欢了。”
薛令微应了声。但说起李焱,她还不知道他在朱赟那里怎么样了。
本来想着恢复郡主的身份之后,就将李焱找回来,可如今怕是行不通了。
她连自己都行动困难,怎么还有功夫去找李焱?
李焱对她一直不错,她只希望他没出什么事好好的。
赵珒也不继续为难她,只对她道:“只要你以后一如现在这般乖巧安分,我都会疼你,你可明白?”
——他知道她带着目的而来,也知道她的无力。所以他也要让她知道,除了他,她如今依附不了任何人。
“我明白。”薛令微小心翼翼的看向他,“那赵珒,我现在可否回去了?”
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连喘口气都不轻松。
赵珒轻轻捏住她的脸,纠正她:“先好好想清楚,应该叫我什么?”
薛令微心里暗暗啐了一句,可表面还是极为顺从的改了口:“……大人。”
赵珒对她的温顺极为满意,之后便放她回了东苑。
薛令微回到东苑以后没多久,赵珒便派了一个郎中过来给她治脚上的伤。
本来用过青妍的药酒之后,再静养几日就不会有事了,可偏偏这两日薛令微没有静养,所以一直都不见好。
郎中开了内服外用几贴药,再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薛令微逃走的事情基本整个提督府都知道了。大多人本以为薛令微死定了,结果赵珒却并未动薛令微一根头发,反而还派人给她治脚伤。
东苑的两个丫头见赵珒突然对这个红菱姑娘上心,态度也随着转变了,以往跟薛令微说话总是不耐烦,而现在都恨不得要让薛令微知道她们伺候的有多贴心一般。
薛令微心里冷笑。人果真都是势力的。
虽然心底不喜欢那两个趋炎附势的丫鬟,可薛令微表面上还是得与她们维护好关系,说不定哪日有用得上她们的时候。
她孑然一身,想要保命,除了哄好赵珒,还得跟府里的人搞好关系。
玉如也知道了薛令微逃走被抓回来,又安然无恙的从督公房间里出来的事情,甚至督公还命人请郎中给那女人瞧脚伤,玉如有些匪夷所思。本来督公前两日都对这个丫头不闻不问,怎么今进却突然态度大转了?
玉如怀疑,薛令微的逃走是故意博赵珒的注意的。
待郎中离开了后,玉如便来了东苑。
薛令微一只脚搁在榻上,见玉如突然前来,便要下来给她行礼。
玉如不是一个简单的善茬,青妍与她说过,要小心提防这个人。
想要玉如不针对自己,就得在她面前藏好自己所有的锋芒。
“红菱妹妹的脚才刚上好药,就不必多礼了。”说罢,玉如便自己寻了薛令微对面的位置坐下。
玉如生的确实貌美,整日的精心打扮更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她在人前的装扮似乎一直都是极为靓丽妖媚的,或者说,这都是给赵珒看的。
可薛令微只要想到那天晚上她在赵珒房中和赵珒做了什么事,就觉得眼前的美人儿再也不能直视。
那些东西她看了都怕,玉如竟还能如此坚持,她忽然有些可怜起玉如来。
要不是赵珒念着以前她的那点好,恐怕自己也逃不过玉如的命运。
玉如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冷冷的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那一瞬间,薛令微对玉如的那丝怜悯之心顿时消失殆尽。
“没什么,就是觉得玉如姐姐极为好看,就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溜须拍马对薛令微来说手到擒来,这全是以前还是郡主的时候,跟着讨好长公主府的人学的。
若是往日,玉如听得会很顺心,可今日她却觉得别样讽刺。
她冷笑一声:“我就算生的再好看,也不比红菱妹妹你。”她看了眼薛令微的脚,“孤注一掷,你还真是有胆玩得起。”
若是旁人这么做早就死了,这丫头一定还用的其他的办法,才会让督公突然如此另眼相待。
况且这丫头容貌本来就不差。
玉如越看红菱越不顺眼。在她跟前倒是装的老老实实的,没想到竟如此有手段——
薛令微其实没听懂玉如的意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但人家都说话了,自己总不能将人家晾在那里,便谦逊的回了一句:“玉如姐姐高看妹妹了,妹妹不过是一草芥舞姬,今后还是要仰仗玉如姐姐……”
玉如听了这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不满的说道:“难道你是说,我还不如你一个出身下贱的舞姬?”
薛令微登时一愣,仔细回想,她刚才有说过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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