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九荒正在脑海里想象着辛鹭的一百种死法,没听清楚曲悦说的话:“恩?六娘你想吃什么?”
他将注意力收回来,“吃果子还是吃肉?”
曲悦:……
她深深看他一眼,两弯精致的柳叶弯眉几乎拧巴成蛇形。
其实是因为一个只对自己好的人,突然也会去关心别的姑娘了, 小心眼了吧?
毕竟“小心眼”这毛病在他们曲家像是遗传的。
曲悦虽然对“另一半”没有什么憧憬, 一切随缘, 但总觉得她对九荒感情真的不像爱情,少了点儿东西呀。
“六娘?”
“没事, 我不饿。”曲悦重新坐好, 摆正心态,不再纠结这些了, 走着慢慢看吧。
……
又行九万里,抵达目的地,入目的尽是高低起伏的山脉。
这些山不像南蛮洲, 没写名字和归属, 但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银钩山的位置。
在一片苍绿之间, 独此山银装素裹, 是座积雪不化的怪山。
方圆四季如春, 可一靠近此山,便气温骤降,寒风刺骨。
封了气海的曲悦裹着厚厚的大氅, 带着棉帽, 包的像个粽子:“停一下。”
辛鹭操控飞剑停下, 正好是此山的中心位置。
曲悦道:“往下沉一些。”
辛鹭控剑下沉。
曲悦闭上眼睛,开始倾听整座山的动静,确定那位隐士的庄子位于何处。
雪山不高,然而连绵起伏,找起来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终于,她听见半山腰有一些响动,便指着声音来源处:“韭黄,你瞧瞧那里。”
九荒放出神识窥探,一五一十的告知:“那是一处断崖,有三十几个人,修为都在上三品。”
曲悦问:“我不曾听见打斗声和说话声,他们在做什么?”
九荒答道:“分散站着不动,堵着一座通往崖对面的铁索桥,桥前立着一块儿石碑,写着‘点星崖,擅入者死’。”
他想将神识窥向崖对面,意识海一阵剧烈疼痛,“点星崖设有结界,崖里住的人,应就是咱们要找的人,修为至少渡劫后期或者巅峰期……”
“说不定已经合道了。”辛鹭打了个喷嚏,这一路他被兔子一样乱蹦的天怒剑折腾的够呛,即使后来曲悦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天怒依然中毒了似的蹦个没完,两三个时辰之前才彻底停止。
如今像是一条咸鱼,一动不动的躺在他意识海里,召都召不出来。
召出来辛鹭也拿不动了,抄着手哆嗦着道,“大无相寺所在的无相界,处于三千世界的边缘,传说是与天人境、幽泉境的交界处,受天道影响力极小,许多合道期前辈喜欢在此隐居。”
曲悦不久前才知道天人境的存在,但幽泉境她自小有所耳闻,那是“生物”去不了的地方,类似于华夏传说里的阴间。
“看来这些人都是来求见这位隐士前辈的。”曲悦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韭黄,带我过去。”
“好。”九荒弯下腰,伸手去她腋下。
曲悦顺势抬臂环住他的脖子,被他从飞剑上抱起来,朝那断崖飞去。
辛鹭收回飞剑,御风跟在九荒身后。
九荒传音:“为何不让我打他?”
曲悦道:“等一个机会。”
九荒点点头,抱着她落在石碑前的空地上,顿时许多视线从各个方位递过来。
“放我下来。”
“恩。”
曲悦下了地,不越过石碑,面朝铁索桥拱手:“小修……岳六娘,受大无相寺高僧指点,前来拜见前辈。”
说话之时,她特意将一念佛尊的珠串挂在虎口处。
话音落下,身后有人道:“姑娘,你从大无相寺来,寺中高僧不曾提醒你温前辈的规矩么?”
一念佛尊只让她隐瞒自己姓“曲”,旁的没说,曲悦相信有这串佛珠在,应该不用守规矩。
但她依然转身,朝那白衣修者恭恭敬敬的拱手:“不知是什么规矩?”
那白衣修者道:“温前辈每十年只见一位拜访者,报个名,在此地等满十年,童子便会拿出签筒,众人凭运气抽签。我们已经等了七年,还差三年,姑娘三年后再来,是最划算的。”
“当然,有条捷径。”又一蓝衣修者开口,指向山壁,“你瞧。”
曲悦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山壁上挂着一副长长的画轴,画面是动态的。
崇山峻岭,鸟语花香,山边村落成群,炊烟袅袅,农田里更是一派丰收繁荣的景象。
奇怪的是,天上有两个太阳,一东一西,很像是日升月落的场景,但无论怎么起落,始终都是太阳。
也就是说,这幅画里只有白天,不见黑夜。
蓝衣修者道:“此乃温前辈于七年前出的题目,进入画中一刻钟的时间,将白天变为黑夜者,便拥有入内拜见他的资。”
白衣修者指着一处山峰:“瞧那山顶,有座射日台,台上有张射日弓,以弓将那两个太阳射下来就行了,但这七年里,拜访者络绎不绝,有本事拿起弓者共三十人,仅有八人能在一刻钟内拉开弓弦射出一箭,于是原本有十个太阳,如今只剩下两个……”
九荒道:“六娘,我去射。”
曲悦摇摇头制止他,问道:“若选择入内|射箭,一刻钟后无法完成,被画卷踢出来,是不是连排队的资也没有了?”
蓝衣修者笑了笑:“是的。”
曲悦心道这些人的算盘打的真精明。
辛鹭直接嘲讽出声:“还差三年了,最近来挑战的人不多了吧?所以你们看我盖世兄是个人物,想让他进去再射一箭,这样就只剩下一个太阳,你们抢着入内|射掉最后一个就行了。”
本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突然被拆穿,众人看向辛鹭的目光登时锐利起来——即使是个美人,也依然勾不起这些上三品修者怜香惜玉的心思。
辛鹭依然是嘲讽脸,心里乐的不轻,死咸鱼一般的天怒剑渐渐开始恢复生机了。
而且跟在九荒身边,他也不怕挨揍。
九荒无所谓:“六娘,一刻钟内|射出两箭应该不成问题。”
曲悦依然摇头:“没必要。”
“岳姑娘。”
雾气弥漫的铁索桥上,渐渐走来一名八九岁模样的道童,“我家主人有请。”
曲悦躬身:“多谢。”
她正要往桥上走,身后沸腾了,一众人恼道:“这不符合规矩!”
道童微笑道:“我家主人定的规矩,主人想改就改,尔等想依便依,不想依离去便是。”
“那三年后可还抽签?”
道童道:“自然不抽了,从今日起算,再往后推十年,稍后画也会重新挂上一幅。”
“那也给我们一个理由,为何这姑娘可以插队?”
“没错,至少要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有人怂恿之下,一个个几乎要来围住曲悦,不准她走。
但感受到九荒周身逸散出的浓郁毒雾,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又开始彼此怂恿。
直接数落起曲悦来:“姑娘小小年纪,就这样不守规矩,往后修行的路还很长……”
言下之意是小心早死。
说实话,曲悦也不喜欢插队的人,那幅画的难题她已经知道如何破解,只要破解掉,她就不是插队,能令这些人心服口服。
但她不想破解,她偏要一副走后门的模样,气死他们。
谁让他们一瞧见九荒,就想坑他入画中去射太阳,这让她心中非常不爽。
她理也不理,越过石碑准备踏上铁索桥。
却又听辛鹭嘲讽他们:“你们在这里七年了,三十多个人,连余下的两个太阳都射不下来,温前辈岂会想见你们这些孬种?喊我朋友进去,是给你们个台阶下,让你们滚蛋,懂吗,还有脸在这里问长问短?”
“找死!”倏地几道力量朝他攻来。
辛鹭是八品初期,和他们打是没问题的,但重点是对方人多。
他敢这么猖狂,是仗着九荒。
但九荒根本不打算理他,让他被打死正合心意。
曲悦轻轻推了九荒一把,给他使个眼色,示意他出手。
九荒便一掌击出,毒雾将那几道力量悉数溶解,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更是纷纷后退。
大量怒意澎湃袭来,辛鹭意识海里的天怒剑终于活过来了,他也重新兴奋起来。
唇角轻轻提了一下,曲悦道:“晚辈想想也是,这样随意插队的确不好,晚辈还是选择解题吧。”
童子蹙眉:“姑娘,你无需……”
曲悦笑道:“来此拜访,自是有事相求,总不好坏了温前辈的规矩。”
说着话,她让九荒将她抱起来,飞到那挂着画的石壁前。
九荒带她进入画中,入内时,画卷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画外的人齐齐凝视画卷,因是动态画,众人可以看清楚九荒两人的一举一动。
连那童子也目不转睛的看着。
众人都以为他们会去山顶上取弓射日,然而并没有。
两人去了山脚下,那里有处池塘,池塘里有一位正垂钓的青年男子。
因此画所绘范围极大,这样一个小小的池塘还真是不容易瞧见。
而这青年,更是景物图中唯一的一个人。
再一看,那池塘里有两个太阳的投影,而那垂钓的青年,看上去像是在钓太阳。
难道……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另有玄机。
题目只说“将白昼变为黑夜”,并没有说将太阳射下来,只是因为有人发现了山顶上放着一张弓,还能射下太阳,便认为要将十个太阳全射下来,便能破解此题。
“就算这池塘里有太阳的倒影又能怎样?”
“难不成那钓鱼的青年,有什么神通?”
众人猜测纷纭。
画里的九荒也不明白,指指山顶上的射日神箭:“六娘,我可以办到。”
“犯不着。”曲悦笑道,“而且,就算十个太阳全没了,也未必就是黑夜,毕竟这是画中世界,不是现实世界。”
尔后她指着那垂钓的青年,附耳说了两句话。
九荒不解其意,但依然走过去,摸出块儿黑布,蒙上了青年的眼睛。
刹那间,整个画中世界陷入了黑暗……
画中只有这一个人,且还在钓太阳的倒影,迷题肯定是与他有关系的。
他应该就是画之灵。
而曲悦扮过瞎子,对于瞎子来说,永远都是黑夜,只要蒙上画灵的眼睛,此画自然会变成黑夜。
九荒抱着曲悦出来,外间鸦雀无声。
辛鹭哈哈大笑:“看,原本我们插队走后门进去,你们输了还能说世道不公,现在呢,自取其辱了吧!”
众人的脸色难看的紧。
“姑娘,请。”道童态度愈发恭敬。
“再见了各位。”辛鹭吸收了大量怒意,开心的朝他们挥手。
结果却听曲悦道:“这个人我们不认识。”
道童指着辛鹭:“那请留步。”
辛鹭震惊着瞪大双眼,这还得了,外面一群人等了七年多,如今无功而返,而且他还一个个嘲讽了好几遍,这是要被乱刀砍死的节奏啊:“盖世兄,我……”
九荒同样道:“我更不认识他。”
头也不回,抱着曲悦迈上了铁索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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