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荒的……堂哥?”曲悦疑心自己听错了,重复一遍。
支岐并不卖关子:“十九洲叶家, 祖上身怀天武族的血统, 传承至今, 天武血统已是极为稀薄,但也足够叶家人才辈出, 有一位合道期的老祖坐镇, 跻身四大家族之一。”
十九洲能站在三千界金子塔尖,是因为拥有不少合道境界的修道者, 一个势力只需一个, 便能撑起一片天。
当然合道也有寿元限制, 会天人五衰, 据说竟比渡劫期更容易死,故而不常露面。
“而叶家这一代的家主叶承锡, 是我主人叶承淞的弟弟, 也是归海宗的剑峰峰主。他在十九洲正道里的地位, 如同覆霜剑神韦三绝。”
曲悦惊疑不定:“九荒的父亲?”
支岐点头:“九荒是叶承锡的嫡长子,刚出世没多久, 便遭仇家抢夺, 最后那些仇家自爆而死,婴孩儿也被炸的尸骨无存。但其实那婴孩儿已被一个躲在暗中的邪修掉了包,死的不过是个傀儡。两方斗法, 他渔翁得利, 将孩子悄无声息的带走了。”
匪夷所思, 曲悦不太相信:“堂堂叶家竟被抢了孩子, 家主的孩子?还有九荒的师父,为何要抢人,他也是叶家的仇人?”
“这我不清楚。”支岐只说自己知道的,“当时叶承锡似乎被一些事情耽搁,并不在叶家。婴孩儿尚未点魂灯,都以为死了。叶承锡一直也不知道九荒是他儿子。”
“你怎么会知道?”曲悦盯着他。
“是我主人知道。”支岐解释,“五百年前,我被那邪修困在九荒山上,无意被九荒摘下来,咬了一口,得以逃脱。但我刚离开九荒山,就被潜入南蛮洲的叶承淞抓到了,所以他应是一早就知道。”
叶承淞扣住他的本体,却也一直用心的栽培他,可支岐知道自己不过是他养的、为他做事的狗,自然不会去感激他。
曲悦记在心里:“叶蓝倾突然前来,想带九荒回十九洲引出他师父,也是你主人干的?”
不等支岐回答,“引他师父出来并非关键,你们只是想将事情闹大,九荒的残暴名声原本就响亮,销声匿迹十来年,再借用此事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闹到人尽皆知,随后你们再告诉九荒的父亲,九荒其实是他亲生儿子……”
支岐道:“引那邪修出来也十分重要,主人的意思,是想叶承锡得知真相后,执意杀他师徒,九荒必定要吸收塔火,突破渡劫,出来与他对抗。原先我主人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并不打算走这步棋,可是看九荒在你们那坐牢坐的似乎挺开心……”
曲悦搞不懂叶承淞是怎么回事,对他不了解,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好了,我已如实告知。”支岐沉默。
“你还不曾告诉我,你是如何进入魔种世界的?”曲悦问。
“主人给了我一柄天工族造的镰刀,能在魔器上开辟一个空间隧道,你和江善唯,就是从隧道里进来的。”法力被封,支岐无法将镰刀取出来,“但这镰刀使用一次过后,需要上古灵物为其补充能量,我自进来后,也一直无法出去,只能通过法宝与主人联系。”
曲悦见他说话之前,总要深深吸一口气,伤的应是不轻。
她询问勾黎:“前辈,在没有本体的情况下,他附身善果,会吃掉善果子么?”
勾黎睇了支岐一眼:“小果子精罢了,没这个能耐。”
听到曲悦之言,支岐突又一声冷笑:“天道是见不得我好,离间我兄弟两个。”
曲悦稍作思量:“请前辈收回法宝吧。”
勾黎是个极爽利的性子,二话不说,一勾手指,钩子松开支岐的肩胛骨,飞回到他手中。
支岐伏地吐出一口血:“我能否去我哥哥体内休养几日?放心,不会伤到他。”
曲悦答应了。
……
江善唯醒来时躺在床上,眉心的伤口已被涂过药,处于缓慢愈合中。
“师姐?”他揉着头坐起身,看向床边的曲悦,“抓到我弟弟了?”
“恩。”
“他在哪里?”江善唯想问他一些事情。
曲悦指他胸口:“在你身体里养伤。”
江善唯立时瞪大双眼,原本要升上心头的惊慌,因曲悦淡定的表情,又消褪回去。
“小唯,你弟弟并没有我原以为的那么恶毒,许多事儿他是被胁迫的。”不太好解释,曲悦道,“等他休养好些,让他自己与你说。”
“师姐,他想吃我呀,还不够黑心肠吗?”原本只当成一个好笑的梦,现在回忆起来简直毛骨悚然。
“可他眼下并没有这种想法。”曲悦不信江善唯的预警梦是无的放矢,但眼下支岐也确实没有危险性,“该防则防,却也不能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去判定一个人有罪,你说是不是?”
江善唯:“可是……”
可是了半天,却也不知说什么。
曲悦在床沿坐下:“小唯,我仔细想了想,也不太清楚自己想的对不对……”
江善唯立刻道:“师姐肯定是对的。”
曲悦轻笑一声,表情恢复严肃:“在我看来,能够预知命运发展,喜忧参半。喜的是你可以提前做出防范,忧的是,或许正是因为你所做出的防范,才最终导致此事发生。”
江善唯懵怔脸。
曲悦以支岐举例:“你梦见支岐吃你,于是你从内心排斥他,甚至还骗了他,害他被我们抓住。他原本并不想伤害你,却被你的态度激怒,真起了吃你的心……”
江善唯微懂:“是我自作自受?”
命数太过玄乎,曲悦摸不准:“倒也不是,能做出这样的梦,本身就存在可能性。毕竟,你肯定不会梦见我将你给吃了。防着支岐是正确的,但也莫要被影响的太深。”
江善唯努力转动自己的脑筋,点点头:“好。”
他依然不是很懂。
也就是说,他在梦境里看到的事情,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而且发生不发生,极大程度取决于他的行为?
“对了师姐……”
“恩?”
“没、没事。”
江善唯将到口的话又咽下了,有些羞于启齿。
先前他被打晕之后,竟又去到那处结满果子的神树空间。
有了上回的经验,江善唯赶紧摘下一颗果子吃掉,果真又堕入梦中。
梦里的他正在拜堂成亲,新娘头盖红纱,瞧不见容貌,可将他急坏了。
……
曲悦从江善唯房间里出来,立刻回屋去联系曲宋,将此事告知他。
曲宋只问:“支岐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会不会是祸水东引,十九洲叶家,可不是好相与的,归海宗一样惹不起。”
曲悦道:“我认为有八分可信。”
曲宋:“不靠谱。单说韭黄出身叶家,这事儿就不靠谱。不,简直是天方夜谭。”
曲悦抽抽嘴角:“你是对韭黄有偏见,他是被那老邪修养成这样的,人的成长,后天环境比先天更重要。”
曲宋不语。
曲悦不与他聊九荒,他当年是真被打怕了,无法正常看待九荒:“二哥,我刚说起天人之时,你平静的很,你也知道。”
更漫长的沉默过后,曲宋道:“知道,三千界内一些大家族,有三成是天人后裔,只不过原本祖先就是混血,流传至今,血脉更弱。”
“为何我从未听父亲提过?”
“提这个做什么,咱们家又没有天人血统,父亲通晓古今,博学广识,只教了你十四年,你指望知道多少?”
曲悦想想也是,曲宋跟在父亲身边几百年,自己才几年。
她正想着,听曲宋道:“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排除君执,将叶承淞列为新的目标人物,你开始着手调查吧。”
“那韭黄呢?支岐已经证实他是被冤枉的……”
“你答应了先将支岐的本体从叶承淞处取回来,那此事就不能声张。何况现在判韭黄是冤枉的,他一身的毒,天罗塔也不会放他出去。”
曲宋心情复杂,这是他手上第一桩冤案,虽也怪不得他糊涂,错了就是错了,必须想办法补偿。
如何补偿才好?
伤脑筋。
……
掐断一线牵,曲悦坐在房间里思考了一整天。
傍晚出门去,瞧见君执背靠着廊柱,眼睛盯着角落里脑袋冒烟的皮皮,瞧着模样专注,其实视线根本没有焦距。
曲悦朝他走过去:“前辈在想什么?”
找她有事情,却又不敲门,应是十分犹豫。
君执回过神,站直身体:“哦,我想请先生同你二哥说一声,帮我一个忙。”
“您请说。”说话时,曲悦惊讶的发现饮朝夕那间屋子墙壁上的洞,竟已恢复如初,勾黎魔君似乎在屋里。
难不成是在埋陷阱?
“我想请你们将魔种带去十九洲。”君执抬头望天,“天魔火指不定这几年内便要降下。”
“您想将魔种放回冰玉池内?”曲悦微愕,那日子久了,魔种岂不是会消亡?世界岂不是会崩溃?
曲悦想到另外四颗魔种,也不知消亡之时内部有没有形成世界,倘若像这颗魔种一样有世界存在,世界内的生灵彻彻底底经历了一次世界末日。
君执揉着太阳穴,也是一副头疼的模样:“我觉着,魔种只需靠近冰玉池就行了吧?应比埋在冰川下效果好,只需在冰玉池附近寻个稳妥之地……”
曲悦认为他的想法可行:“稍后晚辈与二哥商量下,叶承淞已是新的目标人物,晚辈稍后得去十九洲。”
只不过魔种不小,又无法放入储物戒中,她背着一个球不太方便。
还有个问题,琵琶带不出世界。
九国试炼近在眼前,三哥和小唯也在这里,她身处十九洲,魔种也在身边,却得从天罗塔返回魔种。
自随身门出来,同样在天罗塔里,需要割裂虚空去往十九洲。
办是可以办到,不断破碎虚空,对于总部来说,是一笔巨额支出,抠门的曲宋不会批准,毕竟她回来魔种的理由,和案子已经没有多大关系。
头疼的曲悦不由思及壁画上,白衣女子周身环绕的那五个盾。
她琵琶里的随身门连接五神器,冰玉池就在十九洲,倘若她也可以开启五个门,便能在十九洲与魔种世界、乃至地球之间自由往返了,省钱省力。
待与君执说过话,曲悦进屋将琵琶取出来。
入内后,学着白衣女子的手势指向随身门,尝试无数次,漩涡依然如故。
曲悦失望,想再入水缸海底一寸寸研究壁画,试试能否寻到一些线索。
然而幻波不在,她下不去。
尝试到绝望,曲悦也想试试饮朝夕的取名大法,指着漩涡道:“从今日起,你不再叫做移动门,你叫郝云来。”
说完,她通过此门进入天罗塔里,来到十八层。
纠结良久,她决定将此事告知九荒。
由她来说,令他有个心理准备,比他从“有心人”处知悉好得多。
“韭黄,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隔着牢笼,曲悦犹犹豫豫,看向他的目光充斥着心疼。
九荒见她这幅模样,如临大敌,可当她讲完之后,他揣着的心又放下了:“哦。”
曲悦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听懂了。
她蹲在笼子前:“你可以理解我的意思么?”
“明白。”
“你明白了什么?”
九荒最大限度的靠近她,睁着一双黑眸回望她清澈的眼睛:“我不是师父捡来的,是师父救回来的。”
曲悦:“救?他将你掉包了……”
九荒道:“若不将我掉包,那我岂不是被叶家的仇人炸死了?所以,我这条命是师父救回来的,叶家都是一群废物。”
曲悦一愣:“可是他将你养在山上,你本该是叶家的……”
九荒微微一提唇角:“师父救了我的命,又养活我,教我功法,对我真是太好了。”
曲悦再是一愣,决定将话说完:“你亲生父亲是叶承锡,叶承锡你该知道是谁,你原本该是叶家少主。何况与亲生父母分离,你真的不难过?”
九荒不是很理解:“是叶家没有将我保护好,尤其叶承锡,长子出生都不在身边陪着,该难过的是他吧?而我在师父身边过的很好,并不难过。”
我去,曲悦无言以对。
这种身世搁谁身上不得一番痛彻心扉,亏她纠结了一天,为他难受了一天。
九荒观察她的表情,惴惴不安,心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六娘,我是不是……该难过?”
曲悦:……
突有一个秘语传入九荒的耳朵里:“老弟,老子真是太欣赏你了!”
九荒眉头一皱,又是这个讨厌的家伙。
那人提醒道:“可你傻啊,此时说这话不合适,凭老子多年经验,她在心疼你,你该表现出难过的情绪,令她更加心疼,明白吗?”
九荒不理会他。
他哪里舍得六娘心疼。
莫说他当真没有任何难过的情绪,便是真难过,难过的快要死了,他也不要她心疼。
哎?
等一等。
叶氏一族似乎好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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