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确定了这一点之后, 九荒的心情顷刻间恢复平静。淡定自若的迈步上台阶。
曲悦对他情绪的转变, 真是摸不着一丁点头绪,快走两步追上他:“你不替你师父担心?”
曲悦毫不隐瞒的, 讲了叶蓝倾他们的想法。
九荒听闻师父可能还活着,微微一诧,但很快又无动于衷:“该担心的, 是想出这个办法的人。”
……
当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两人走进去,叶蓝倾身边的女修一眨不眨的盯着九荒。
“荒山君, 多年不见了。”叶蓝倾先开口。
九荒不搭理他。
叶蓝倾想到“称呼”:“盖世,可还记得我?”
九荒依然不搭理他。
叶蓝倾下不来台:“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莫非你又改名字了?”
九荒这才扫他一眼:“你和我说话, 我就得理你?”
叶蓝倾的脸色黑了一黑。
身后几人想要出口呵斥九荒无礼,但彼此面面相觑, 相互怂恿,始终不敢。
他们是十九洲人士, 比谁都清楚眼前之人是个什么角色。
凶残到令整个南蛮洲的邪魔都瑟瑟发抖的人物, 华夏人竟不锁死他的气海, 容他自由来去。
看来世界虽小, 本事不凡啊。
“是他不是?”曲宋看向叶蓝倾身畔站着的女修。
女修不答,自储物镯内取出一个木头人, 以指化刀, 倾斜着砍断木头人的左手臂, 再徒手拗断右手臂。
随后看向九荒,语气冰冷:“想起来了没?”
九荒蹙眉:“你是那只开了灵智的木偶。”
女修将木头人收回去,重新落座:“没错了。”
叶蓝倾关切的看向那女修,见她状态尚好,稍稍放心,将视线转到曲悦身上:“这算证实了吧?可以将人交给我们了?”
在曲悦看来,这只是证实了女修的一魂入过木头人中,可后来又魂归本体了,与其他被抽魂致死者并不一样。
不过凭此,已可以将九荒的师父列为疑犯。
依照公约,他们需要配合。
因为按照十九洲的连坐规矩,师父没死逃走了,由亲传徒弟负责。
除非华夏这边证实九荒是冤狱,立刻释放了,就不用再管十九洲的事情了。
想拿下九荒,十九洲只能自己动手。
曲悦道:“恐怕暂时不行。”
叶蓝倾是真怒了:“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曲悦拱手:“前辈息怒,只是我们的天罗塔与别不同,会在囚徒的神魂上烙下印记,九荒前辈先前受到神塔制裁,身体虚弱,且无法离开神塔,必须等印记重新稳固,才能离开数月时间。”
叶蓝倾:“分明是……”
曲宋打断:“是不是真的,凭你的修为,检视一下九荒的身体状态,莫非看不出来?”
叶蓝倾微滞,检视过后,还真是神魂有损。
曲悦提议:“诸位前辈不如先回去,等九荒前辈印记稳固,晚辈亲自将他送过去。”
就这么交人是不可能的,即使九荒印记稳固也不行,她必须陪着走一趟。不然以九荒的性,什么屎盆子都能往他头上扣,他根本不懂得辩解,随后血流成河。
可她手头还有事情要做,五百年前的旧案子,不是迫在眉睫,拖一阵子也行。
叶蓝倾:“需要多久?”
曲悦:“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三五年,那都是不一定的。”
叶蓝倾冷笑:“无法人为稳固印记?”
“可以人为?”曲悦目露欣喜,虚心求教,“关于神级宝物,我们研究的不多。十九洲种族繁多,地大物博,想必神级宝物多不胜数,前辈应比我们更清楚,不如指教一二?”
叶蓝倾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了。
身后几人嘴角直抽抽,这小丫头也太记仇了吧。
他们家大师兄平素并不倨傲,不过被曲宋的态度给气着了,一时冲动,才出言讥讽了一句,却被连怼两回。
“行了,将九荒押回去吧。”曲宋出声,“余下的事宜,由我与这位来自种族繁多地大物博的十九洲的归海宗大师兄谈一谈。”
叶蓝倾:……
身后几人:……
果然冲动是魔鬼,任何时候都要心态平和。
曲悦点头,示意九荒跟着自己走。
九荒迟疑了下,看向叶蓝倾:“你说我师父没死?你们想以我引他出来?”
叶蓝倾恢复常态:“是的。”
“真是想不开。”九荒根本不去担心师父,“师父被引出来,大开杀戒,这笔账算在谁头上?
曲宋脊背一凉:“你十九洲的事情,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九荒就盯着他看:“我怕到时候血流成河,你们说是我引的,又赖我头上。”
曲宋指着叶蓝倾:“问他。”
九荒管他做什么,重点是曲宋。
他还想要问问,坐冤狱的赔偿是按次算的,还是以天数来计算的。
先前被六娘召唤出去,算不算?
为曲唐凑数,算不算?
他稍后被送回十九洲的一段日子里,算不算?
不算的话,他就不去了,亏。
引出师父没用,师父也穷,一件破衣裳穿两百年,给不了他钱。原本他时不时会有些思念师父,知道他尚在人世,那就无所谓了,甚至还有点生气。
九荒正在心里仔细琢磨着,曲悦已将他拽出门去。
*
江善唯感觉到了不对劲。
午睡时梦见影子不跟着自己走,夜晚做梦,又梦到自己对镜梳头发,镜子里的“自己”突然七窍流血。
这通常是恐怖片里的情节,他一个修道者,院子里还住着一个剑仙,周围总不会闹鬼吧?
江善唯再不经事儿,也明白肯定是哪里出了状况。
很像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通过梦境提醒他,如今正身处危险之中。
“是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他指尖燃起一团绿光,谨慎观察周围。
自己的事情,先自己尝试解决一下,动不动就张口喊救命,会被皮皮笑话。
“不出来是吧!”喊了半天没有动静,江善唯没办法了,准备去告诉师姐。
拿定主意,刚要出门,突听一个声音:“哥哥,不要去。”
江善唯震惊着停下脚步,这声“哥哥”他听过!
他眨眨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梦。
再想到几个月前做过的怪梦,令他惊恐不已。
他真有个弟弟?
还要吃掉他!
江善唯想揭开门禁呼喊师姐,却被一条黑色的荆棘绳困住,禁锢住他的法力。
“我叫支岐。”一道黑影自江善唯身体里钻出来,拔地而起,卷发从黑袍里露了出来,“我本不想介入你的生活,扰你平静 ,实在是迫不得已。”
支岐本就有伤在身,又被君执穷追猛打,无奈钻入江善唯体内。两人一善一恶,气息却是一样的,不但可以藏匿,还能帮助他休养身体。
江善唯本不该发觉才是,为何对他的存在如此敏感,这令支岐想不通。
江善唯看着眼前人,并不觉得诡异,幻波经常变成他的样子:“你是什么妖物!”
“我是你的亲弟弟。”支岐伸出手,“无需我多言,你感受一下。”
江善唯胆子也大,真将手心与他贴合在一起。倏然间,两股气息凝结在一起,江善唯从心底感觉到了亲切,感受到了一脉同源。
“哥哥……”支岐声音哽咽。
江善唯一瞬也有一股想流泪的冲动,脑袋茫茫然:“我竟有个胞弟,爷爷为何从来不曾告诉我。”
支岐道:“此事说来话长,而且你不知道更好。”恳求道,“哥哥,帮帮我。”
江善唯皱眉:“帮你?”
支岐道:“君执想要抓我,帮我离开别院。”
君执将整个别院笼罩住,他只能等着江善唯走出别院。
可江善唯莫说离开九国别院,连居住的院子都不出。
江善唯问:“他们为何要抓你?”
“道不同。”支岐稍作沉默,“哥哥,请你帮我这一次,不然我真会死的,你才刚刚得知我的存在,就忍心看着我送命么?”
江善唯不吭声。
支岐再喊一声:“哥哥……”
江善唯眉间一紧,艰难做出决定:“行,我帮你。但出去以后,你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好。”支岐松了口气。
这几日他看的出来,江善唯单纯没心机,善果子原本就是如此,被人类教导了这么些年,并没有影响他的本质。
支岐松开困住他的荆棘,再度钻进他体内,以防万一,本想威胁他一句,又咽下了。
他打的是感情牌,最好不要说出伤感情的话。
江善唯躲在窗后暗中观察,院中只有皮皮,剑仙前辈和师姐都锁了门禁。
支岐颇无语:“你不必如此谨慎,似往常一样就好,不然反而容易遭人怀疑。”
江善唯讪讪“哦”了一声,开门出去。
房顶上的皮皮瞧见他蹑手蹑脚,狐疑道:“江善唯,你做贼呢?”
江善唯被吓了一跳,抬头瞪它:“你站这么高吓谁呢,师姐和剑仙前辈都在,需要你看家?”
皮皮“嘁”一声:“我是能者多劳,难不成像你一样吃了睡睡了吃,毫无贡献还心安理得?”
支岐道:“这只鹤很烦。”
江善唯可以听见他说话,尝试传音:“不只烦,还很坏。”
支岐:“回头我寻个时机,替你杀了它。”
江善唯忙道:“别,师姐留着它有用,何况它现在比着从前好多了……你知道吗,从前它……后来……”
江善唯喋喋不休的说着,支岐听着。
江善唯经过饮朝夕门口时,突然一脚踹门:“前辈救命啊!我身体里藏了个邪魔!”
若没有先前做过的梦,江善唯一定会心软放他离开。
可梦里他想吃掉自己的情景,江善唯忘不掉。
连自己亲哥哥都吃,这家伙已经黑了心肝,哪怕此刻被他杀死了,也不能放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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