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安西重新盛一碗米饭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见她幸福的弯着眼睛, 双颊如塞了核桃般鼓囊, 忍不住伸手戳她的小肉颊。
张小凡眼睛露出一条缝, 送给他一个小白眼。廖安西放下筷子喟慰地揉着鼓囊的双颊,前几个月她吃的是猫食, 可把他愁死了,现在方知能吃是福。
“呜呜”张小凡吸着双唇抗议,嘴里的饭噗出来,和他没完。
“诶”非礼勿视乃君子所为。
张育才的手悄悄移到小家伙身边, 捂住小家伙的眼睛, 试图吹散粉红泡沫。
措不及防头往后仰, 红烧肉由下巴垂直掉落在他的小胸脯上, 彬彬恼的直哼哼, 他们没完。
呜哼之下,两人干坏事的人忍不住鹅鹅鹅大笑。
她眼底闪过隐忍,廖安西揉搓她脸颊的双手沾满汗水,见她神色和往常一样,差点以为自己多想了。张小凡下身裤子颜色变深, 是液体浸湿才会出现的现象, 她这个样子分明是羊水破了。廖安西心跳停滞, 肢体率先行动,下意识扶着她站起来在围绕着堂屋走路。
张育才接收磨驴的眼神,明了张小凡要生了。“我去叫人。”他放下筷子匆忙走出房间。
这时张小凡反应过来,和平常的坠痛感不同, 孩子迫不及待要和他们见面。她咬着牙跟上老男人的节奏,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大腿流到脚踝。
“别怕多走走。”廖安西见她眉间染上惊慌,温语道,“小懒货闺女叫什么名字还是得先起好名字,下次张秘书到市里办事,顺便给我们的闺女上户口。”
“要是儿子怎么办”张小凡挑眉道。
“回炉再造。”他不假思索道。
张小凡脸色刹那间黑如墨,和他争论生男生女问题,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她已经很满意了,不能纠结男女问题。
廖安西脑袋嗡嗡响,讨饶赔笑。
他暗舒一口浊气,孩子妈眼底的忧愁散去,充满活力努力掰正他生男生女的观点。他们的孩子太脆弱,可能生下来孩子会无论如何只要她生下孩子,让她坐满双月子,养好掏空的身体,已是极好的结果,不能太贪心。
她提到儿子,老男人不是敷衍就是走神,能不能尊重肚子里的孩子。张小凡努力靠在他身上,抬起纤细无血色的手指捏他的耳朵往下拉,“我说话有没有听到是男是女都得爱”
“行。”廖安西走心道。
“要生了”董玉揉了揉眼睛,平复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
“打情骂俏”张小凡裤子没有潮湿,陆萍怀疑张秘书逗她们玩呢
她们生孩子不在一个世界,生孩子要忍受抽筋扒皮、剜肉痛苦,她们从张小凡脸上只看到些许疼痛,“估计刚刚发动,还早着呢”
“不,要生了。”蒋梦梦指着张小凡脚踝上流淌的红色液体。
“他们还有闲情逸致散步”
家属们脑袋大了一个圈,急轰轰从磨驴手中抢过张小凡,扶着她躺在床上。
张小凡羊水破了,又见红了,现在送到医院也来不及。蒋梦梦作为大姐大,首先让自己镇定下来,指挥人去烧开水,拿剪刀
“你生过孩子吗瞎起啥哄啊”陆萍看到磨驴脑袋瓜子疼,“你妻子马上生了,你还和她拌嘴,不让她躺在床上,憋到孩子怎么办”
廖安西的手被陆萍拍开,手面上赫然出现被抠翻的皮肉。掐进他肉中的指甲暴露她忍受的疼痛,或许遭受太多苦难,让她学会了隐忍。
“下地行走,有利于打开产道”
廖安西还没有说完话,被一群女士推出房间。家属把他塞到几个男人手里,并下命令,“看好他,别让他进来捣乱。”
闻讯赶来的几个男人按住磨驴的肩膀,强行拖回他迈出去的脚步。“哥们,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咱们大男人去了也是添乱,别碍事。”
地面上滴得几滴血让廖安西陷入沉思。
“女人生孩子,都要到鬼门关走一遭。你家小凡孕相不好,可能”
郭平啪一声捂住郑杰的嘴,可见出手速度快,下手猛。他挤眉努嘴瞟着磨驴如松瘦骨的身躯,磨驴低着头,额前碎发遮挡住磨驴的神色,在磨驴镇定的身躯下,他还是感受到苦涩。
郑杰一腔怒火散去,每日傍晚他都能看到磨驴陪着张小凡散步,穿着夏衣的张小凡小腹平坦,他们的孩子恐怕
产房中没有听到产妇弄出的任何声响,听到的是家属们陪聊的声音。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廖安西催促他们快点去上班,并拜托道,“麻烦替我请假。”
“行,别乱来。”他们不能为了陪磨驴,耽搁了坦克研究的事。
“嗯。”廖安西神情轻松道,“我闺女出生在这片祥和的地方,也是她的福气。”
一个个欲言又止拍着磨驴的肩膀,走出数米远后才叹息,“自我催眠有用吗他们两还年轻,这个孩子没了,再怀一个不成吗”
等到日落,张小凡仍没有生出孩子,频繁从廖家窗前走过的人没有听到产妇的声音。她们提着篮子到菜园子里摘菜做晚饭,伸头查看周围没有旁人,凑在一起说道。
“张小凡肚子和我怀大宝三个月体型差不多,估计是死胎。”
“两口子真败家,工资月月败光,养了一团臭血水。”
“我家亲戚在医院里工作,听他说过,怀死胎不及时处理,大人有危险。”
几个爱聊家常的人围在一起说几句话,慢腾腾摘好菜,各自回家做饭。
廖安西松开拳头,把抱着他大腿的彬彬塞给张秘书,他脚步轻飘地往前走,打开产房的门,含着笑走向浑身湿透的女人,“孩子真淘气,和我们玩躲猫猫游戏,出来我定揍他。”
她口中咬着毛巾,睫毛上沾着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在晶莹的水光中,她只能看到老男人模糊的身影,听觉下降。
张小凡的身体不好,孩子怀相更不好,蒋梦梦几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故没有再次轰走磨驴。
事到临头,她们反而不紧张,她们努力回忆生产时医生让她们做的事,让意识逐渐模糊的产妇跟着她们说的做。
“吸气、呼气,慢慢来。”他轻柔、温煦的声音中藏着挽留、不舍。
张小凡猛地睁大眼睛,抓着他的手臂,跟随着不忍丢下的人的声音重复做吐纳。一个强烈的预感告诉她,这个孩子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她舍不得孩子离去。
廖安西跪坐在地上,汗湿的脸贴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柔语。
张小凡仰着头,赤红色的眼珠子赫然睁大,一声闷哼,一个小东西从下体中滑落下来,两行青泪刚溢出眼角,人昏睡过去。
一通忙活剪好脐带,陆萍扭头不去看孩子,去帮蒋梦梦两人清理张小凡下身,庆幸没有大出血。
廖安西呜声笑着,拿下她口中的毛巾,没有发觉他身体颤抖的厉害。他挣扎了几次才起身,两滴水珠滴落在张小凡唇畔。
他眉头往下压看着他手掌差不多大,浑身乌青的孩子,应该有两斤重吧。孩子胸口没有起伏,嘴唇指尖发紫。
“磨驴,小凡身体养好了,再生一个。”明明笑着的人,她却感受到磨驴灵魂深处哀凉。董玉闭上眼睛不去看孩子,孩子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浑身乌青
“我闺女是小懒货。”廖安西眉头舒展挪到床位,拎起孩子的双腿,“让爸爸妈妈担心,该揍。”他抬起手狠着心肠揍她的屁股,心中抱有一丝侥幸,知道疼,就哭几声吧,让爸爸听听你的声音,哭吧
陆萍拿起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布,想要上前接过孩子,让孩子早点入土,兴许重新投胎到磨驴家。
董玉拉住陆萍冲她摇头,两口子如何期待这个孩子,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们先出去,给一家三口留点时间”
廖安西揍孩子屁股用的力气一次比一次轻。
他早就猜到孩子不想跟他们受苦,重新投生到一户好的人家,何必勉强。他努力说服自己放弃吧,让小丫头坐满大月子,调理好身体,陪在他身边的时间长一些,他奢求的事太多了,老天都看不过去。
“哇”乌紫的口中吐出一口羊水,微微张开嘴唇小声哭喊,声音如蚊蝇,倘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陆萍三人经过孩子身边,刚巧听到孩子的哭喊声。她们见磨驴笑的如同春日里的鲜花,他小心把孩子捧在手心里,笨拙地给孩子包上小被子,倒一碗开水荡温,用筷子蘸水滴在孩子唇上
三人叹气摇头走出房间,张育才无需问情况,已经知道结果,没有听到孩子哭声,他眉头紧皱地盯着大桌子上牛奶等物品。
陆萍出门就碰到愁眉不展的丈夫,她仔细描述张小凡母女的情况,“还好,大人保下来了。”
“什么孩子就两斤重,浑身乌青,能养的活吗”
“你说孩子哭了,我们在外边,怎么没听到孩子的哭声”
“依我说,研究基地条件虽然好些,但养不活孩子,还瞎浪费时间和钱。你们瞧瞧廖同志为了这个孩子耽误多长时间,其他研究员在科研室做研究,他倒好早退回来伺候张小凡”
“跟我回家。”一名研究员实在听不下去,黑着脸拉着妻子回家。
妻子在磨驴家门前大声说这些话,让磨驴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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