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浅的伤口被楚羽轻轻碰触,心里竟然抹上一层想哭的冲动,他太久没有被如此关心过了。
那年初冬,他跟母亲淑仪夫人在侍卫的护送下来到离国封城。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初露暖阳,寒冷无比。黎浅跟母亲来自温暖的南方,自然抵御不了北方的寒气,双双病倒。裴信走遍封城所有的医馆,请不来一位可以为他们治病的大夫。黎浅七日后风寒自己好了,但是母亲淑仪夫人却加重了,若是再不就医,怕有性命之忧。那时黎浅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面对重病的母亲手足无措,只能以浅公子的身份求助离国国君——莫离。莫离派了太医,半路却不知被什么人杀了。黎浅在烈火山庄等啊等啊,等到天都黑了,天又亮了,也没有等到莫离派来的太医。倒是等来了三个黑衣人,他们凶神恶煞,看到黎浅笑的满目狰狞。
“还在等太医呢?”
“嗯。”黎浅点点头。
“太医不会来了。哥哥们会治病,你求求我们,如何?”
裴信去找大夫还没回来,黎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作揖想要开口请求。
“琉璃国盛产美男子,这浅公子细皮嫩肉的比女子好看啊。”
说着就掐了黎浅的脖子将他抱起扛上了肩膀。
“浅公子鲜嫩无比,哥几个开开荤。”
黎浅害怕至极惊恐尖叫,侍卫出来救驾,却不能阻止黎浅被人带走。
“裴信,裴信!!”
黎浅听到男人狂野的笑声,身上的衣衫被粗鲁的扯开,大手钳住他的下巴,下身的衣物被尽数扒下。
黎浅惊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口热血洒在了他的脸上,想要对他动粗的男子跪到在地上咽了气,身后站着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而那少年手上尽是鲜血。
“太子殿下……”
“哭什么?”少年莫和脱下自己的披风遮挡在黎浅身上,伸手摁住了他的头“你这没出息的模样,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别人?也配做王的儿子?我若是你,今日便去死了。”
黎浅紧紧抓着身上的披风,眼睛里的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他跪坐在雪地里,仰起头看着那个如冰雕琢的男孩,心里更是害怕的紧。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莫和指了指身后的太医:“本君是让太医来医治淑仪夫人的。”
黎浅连忙起身把莫和与太医引进烈火山庄。
黎浅坐在浴池之中,温暖的水将他包围,身子却怎么也暖不起来。想起那只带着粗茧的大手抚摸过他的身体,黎浅就想吐,脸色铁青,全身颤抖。
“公子,洗好了吗?”
黎浅站起身穿好衣物,他看了看跪在面前的裴信,久久没有说话。
“卑职失责,还望公子责罚。”裴信也知道了黎浅今天遇上的事儿。
“不妨事。以后小心谨慎些便是了。”黎浅走进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憋着气哭了整整一夜,他知道,做质子,不是好事。
莫和每天都会亲自带太医来烈火山庄给淑仪夫人治病。黎浅便找闲在一旁的莫和打发时间。
“太子殿下,我扎了一只纸鸢可好玩儿了,一起玩吧?”
“不要”
“太子殿下,我们去打野兔吧?”
“不去”
“太子殿下你已经看了一个时辰的书,陪我说说话呗。”
“无聊”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原本没有什么朋友的黎浅拼命想找到一个可以陪伴自己的同龄人,却发现他根本找不到。外面的人不敢搭理,太子不愿搭理。久而久之,黎浅便学会自己一个人消磨时间。
莫和来府上,他也躲的远远的,不敢打扰了。
“黎浅,淑仪夫人的病已经好了,从明日起我便不会来此。”
“哦。”
“你可有要跟我说的?”莫和问。
黎浅想了想,摇了摇头,露出傻傻的笑容。
莫和皱眉哀叹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去了。从那之后,烈火山庄周围布满了眼线,没有人再来骚扰过他们。
黎浅以为莫和就算嘴上对他冷言相向,但是心里还是把他当朋友的,否则也不会派人日夜保护。直到有一日,裴信给父王送信重伤,黎浅才知道那些被莫和派来的人,不是保护他们,而是监视。
黎浅非常痛心的去找莫和,却被侍卫李思拦在了外面。
“我要见太子殿下。”
“太子要上课没空搭理你。”
黎浅不敢硬闯,只能在烈日下等莫和下课。莫和下课后见黎浅蹲在门口,便绕道走了,让黎浅等了整整一个下午。黎浅连续等了莫和多日,也没有等到莫和走出来跟他见一面。黎浅明白,莫和根本没有把他当朋友,从未。
黎浅离开,努力自己不掉眼泪。
“李思,黎浅怎么今天没来?”
“属下不知。”
第二天,第三天,黎浅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蠢货。”
莫和一直监视着烈火山庄的一举一动,知道黎浅跟漂亮女子不清不楚,那女子被淑仪夫人杀了,莫和便让人再送去一个。知道黎浅喜欢斗蛐蛐,让人到处搜罗斗蟀,寄养在堂子里等黎浅出现便让人下去陪他玩,自己坐在暗处默默观察。看到黎浅开心赢钱的模样,嘴角也不免漏出淡淡笑意。
“这登徒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李思说。
莫和不予评价,很显然他并不认同,却从未对李思这个身边人吐露过半点对黎浅的看法。黎浅赚了银子回烈火山庄,看到莫和身边的李思,也看到了一顶不起眼的轿子。黎浅知道自己又被莫和监视了。既然如此,黎浅从烈火山庄开辟了一条密道,从那之后,莫和便再也找不到黎浅的身影,无法再去寻他。
这年春节,黎浅应邀参加守岁。
黎浅看到莫和,不由得微微怔住了,他没有以前那么冰冷,而是多了些圆滑温柔的样子。这样的莫和更像他的父亲,那个曾经惊艳天下的男人,黎浅的心理也是很震撼的。
“浅公子,过年好啊。”莫和变了许多,竟会主动来跟他说话。
“太子过年好。”黎浅笑的没心没肺,脸上却再也没了昔日里的那些真诚。跟曾经那个邀请他放风筝斗蟋蟀捉兔子的少年,判若两人。
莫和突然发现跟黎浅两两无话,只好寒暄几句借故离开。那日宴席,黎浅看过莫和无数眼,却没有捕捉到他看回来的目光。黎浅只好去跟王孙贵族打牌,莫和看向他,他却无暇再回应了。
“太子,你似乎很想去打牌,要不……”
“你去吧。”莫和知道李思很想玩。
“那您……”
“我去看书了。”
莫和走进空荡荡的偏殿,这里冷清的似乎没有一点温度,他拿起一本书放在桌上,却翻不开一页,这些年,到底错过了什么?
黎浅回烈火山庄的时候,在车子里沉默不语,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年什么事都是黎浅自己扛自己解决,能看懂他的人,越来越少。黎浅很明白,身为质子,就是一个孤独的存在,忍受不了,便是死期了。
缓缓回过神,黎浅躺在储芳阁的大床上,身上的绷带已经从新换过,身边躺着一个呼吸均匀的人,黎浅回过头,楚羽在他身旁侧卧,双手抱在胸前,纤长的睫毛,□□的鼻梁,一双薄唇看起来有些苍白干燥,黎浅笑了,这个世上,并不是没有人关心他,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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