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落地窗前,明亮开阔,透过玻璃可以将户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室内摆放着几张沙发,暗灰色和白色为主要基调,简洁大方,十分低调。
宽永和修鹇分别坐在相对的两张沙发上,无语地看向站在他们中间拿着几件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没有太大区别的衣服的贺兰大人。
昨天晚上,宽永和修鹇来找贺兰大人汇报一些事情,却发现他并不在家中。本想先行离开,却在楼下遇到了失魂落魄的贺兰大人,一个人捂着胸口,也不说话。
两人连忙将他带回房间。宽永发现贺兰大人的脸色不是很好,但检查过后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百般无奈,修鹇也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正在两人考虑要不要去找千花小姐的时候,贺兰大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听完事情经过,两人的表情一言难尽。
不管易流云小姐以前与贺兰大人有什么渊源,现在两人素不相识,贺兰大人的举动都可以算得上耍流氓了。而且,若是资料没错,那位小姐可是天师,人族的天赋者,贺兰大人只是挨了一个巴掌已经算好的了。
两人苦口婆心像老妈子一样给贺兰大人解释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顺便科普了现代人的生活方式,贺兰大人总算是‘活’了过来。
“那也就是说,流云她并不是厌恶我。宽永、修鹇,给我做好准备,我要按照人类的方式与她正式认识。”
宽永、修鹇:呵呵,贺兰大人你高兴就好。
然后就有了以上这一幕。
回到家中的易流云想到那人的轻薄举动,难忍羞愤。姑奶奶她到这里后还没有被什么男人近身过,谁知到头来却被这么只狐狸精占了便宜。
就算他长得帅也不能掩饰他的人品、不,狐品低劣。
流云愤愤地拿过医药箱,准备处理自己的伤口,却在看向镜子时一愣,只见镜中女子的脖颈光滑白皙,哪里有受伤的痕迹。
想到那男子被掌掴时眼里的惊愕和受伤,流云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指关节,难道,是她错怪对方了。
躺在床上,流云翻来覆去,男子的表情一直在脑海中回放,流云难得感到了几分歉疚。
也许,她不该下手那么重 才怪!
流云看着出现在店里一直盯着她笑的某男,感受到周围人打量的眼光,流云扶额,她昨天还是下手太轻了。
“这位先生”
流云还是妥协了,看在他昨天也算帮了她的份上,把人赶走也不太合适。可众目睽睽之下,和这位身份不太普通的客人谈话着实不合适,就把人约在了附近的公园。找了个平日很少有人经过的角落,流云率先开口。
“我是贺兰静霆。”
男人急着向她介绍,面上难掩期待。
“贺兰、静霆?”流云挑眉,“贺兰这个姓氏倒是少见。”观对方那正襟危坐的模样,流云仿佛看见了一只蹲坐着冲她摇尾巴的萨摩耶。
摇头将脑子里的东西甩走,流云开口,“我叫易流云,流年不换,浮云易散的那个流云。”
贺兰静霆看着眼前女子巧笑嫣然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见的时候。
贺兰静霆记得,那时他才十几岁。
他自幼丧母,又双目失明。虽有父亲的疼爱,却依旧孤独。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人类,他是人狐混血。
周围的人表面尊敬他,暗地里却都对他的血统说三道四,认为他不应该成为狐族的继承人。
谁在乎呢,彼时的阿西想。
等他长大,他一定要去人类的世界,哪怕不能看见,他也要去感受母亲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那天,他又一次听到家里的人谈起自己的母亲,他们说母亲蛊惑了青木,说他的存在是个错误。
藏在角落里的阿西握紧了拳头,心有不平,却不敢冲出去质问他们。
他没有底气。
于是,他跑去问父亲,那个被所有人尊敬的青木大人。他将那些听来的话都告诉了最敬爱的父亲,说他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事。
那是父亲第一次对他生气,父亲训斥他不该胡思乱想,说他的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可他依旧固执地不肯告诉他任何事。
那个时候的阿西满心疑问,不管父亲说要给他治眼睛、给他定亲,也不管父亲平日对他的叮嘱,孤身一人跑出了狐族的领地。
然后,他就吃到了苦头。掉在人类陷阱里身受重伤的阿西想,他不过是个瞎子,有什么任性的资格。感受到不断加剧的疼痛,贺兰静霆疲惫地闭上了眼,放任自己沉入更深的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贺兰静霆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摸了床边,是竹制的,身下的布料不似家里的那么柔软顺滑,却很舒服。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哟,小狐狸,你醒了。”
他听到一道女孩子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很好听,和深山里的涧泉一样悦耳,听在他的耳里却是魔音。他小时候听照养他的嬷嬷说过,人类是很残忍的生物,他们会伤害甚至杀掉自己不能接受的生命,比如狐族。他也曾偷偷去‘见’那些从人类手中逃出的狐族,听身边的狐族说,他们的伤口血淋淋的,很恐怖。阿西动了动鼻子,那股味道就是血吗,他不喜欢,不像他最喜欢的鲜花,芬芳动人。
他,也会被这么对待吗?阿西缩了缩身子。
好像已经过去十天了,阿西是根据那个人类女孩给他送饭的次数推断的。
那天,女孩并没有伤害他,反而给他送了伤药和饭食。在发现他只能吃鲜花的时候,女孩的语气很是新奇,叽叽喳喳地,像他听过的鸟儿。这种感觉很新奇,在家里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他,好像他和她一样,并没有什么分别。
女孩好像只有一个人。她每天都在自己身边说话,说山上的鸟兽,水里的鱼虾,夜晚的萤火虫,还有她自己。就连制药的时候都在他身边。到了休息的时候,女孩在他不远处的卧榻,听着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阿西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两人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也不断加深。
女孩有时会带着伤好的他去小溪摸鱼,一只手牵着他,一只手探向水里,嘴中还不停地说着话,她给了他一种全新的体验,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
然后,他真的能看到了。
女孩兴高采烈地来找他,老远就能听到她雀跃的脚步声。她拉着他,像是分享秘密一样在他耳边呢喃。紧接着,阿西感觉到了女孩的呼吸不断靠近,阿西紧张得心跳都像快了几分。一双柔软的,略带几分凉意的手覆在他的眼部,‘你不是说家中已经找到办法治你的眼睛了吗,我特意学了个新术法,就作为送你的临别礼物吧。’然后,阿西看到了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黑暗以外的色彩,有花草,有鸟兽,有溪水和山,有坐在镜子前的她,还有他自己。那是她看到的东西,尽数都送给了他。
后来,阿西回家了。
阿西第一次如此坚决地反抗自己的父亲,他不要和别人成亲,除了他的女孩,任何人都不会成为他的娘子。
阿西想,等他的眼睛好了,就去找她,她一定会很高兴。
可是,后来的事情,都变了。
喝下了所谓的药,他能看到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噩耗。那是用慧颜的命换来的,阿西震惊地看向上方的青木祭司,他的父亲。
他与慧颜一起长大,父亲他怎能这般残忍。
打碎了剩下的药,他弯下腰不住作呕,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狼狈至极,仿佛这样就能将慧颜的命还回去。
他一路踉跄,推开身边的人,赶回慧颜身边,只看到她腹部满是鲜血的尸体,他满是惊恐。是他杀死了慧颜。
他痛心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因他逝去,痛心多年相伴的伙伴离他而去,最痛心,最害怕的,是那个女孩会因此痛恨他远离他,那他宁愿永远活在黑暗里。
少年阿西失去了自己的家人,也找不到自己的爱人。
那天之后,阿西就死了。
在那之后,一个叫贺兰静霆的祭司出现了,他带着部下的狐族与北方青木对抗,南北分治,狐族的历史迎来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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