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半蹲着的男子，温润隽秀，原本想要揶揄的话在触到对方眼底的认真和忐忑后又咽了下去。
他是真的在等她的答案。
明月想起第一次见到金允成的时候。他那个时候还只有七岁，却远比同龄人沉稳，虽说这个词用在一个孩子身上有些可笑，可她当时是真的有那么一种感觉。
看见那个男孩子认真端正行礼的模样，她觉得很惊奇，明明那么小的一个男孩，在本该懵懂的年纪却不再懵懂，反而可窥见其日后的世家风范。只有在和她，还有世子相处时，才露出那点难得的孩子气。
不知不觉间想远了。明月回过神来，定定看着他，想要开口，却被对方打断了。
“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金允成眼看着明月的表情从怔愣到迷茫再到坚定，原本发亮的眼睛暗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你的答案了，只是，忍不住抱有期待而已。”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金允成仿佛宣誓一般，认真，自顾自地说道。
“我只是有些不甘，明明我们认识得更早不是吗，可是你选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
眼看那人失落的站起，又转身离去，明月抓住了他的手，对着他的背影，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我不能回报给你同样的感情，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重要的朋友。”
她抱着并不单纯的目的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他而来，可是却意外的遇见了李韺。即使她能给的东西他并不需要，她依旧会这么做，她会牢牢记得，明月并不存在，从来都只有一个易流云而已。
明月回到自己的寝殿，抱着双膝坐了许久，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突然听到声音，明月抬头向来源看去。
李韺轻轻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的女孩抱着自己，仿佛无处可归的孩子，双眼迷茫无措。
李韺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蛰了一下，绵绵不断的泛着痛意。将女孩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一言不发，无声安慰。
良久，李韺被女孩推开些许，被她口中不亚于平地惊雷的话语震住。
“邸下，有爱慕的女子吗？”
对方好像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说着。
“明月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李韺自梦中惊醒，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明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想要告知明月。可是，当他看到明月本人，听到她说出已有钦慕之人的时候，心里的慌乱大过一切，竟然就这样落荒而逃。
——啊——，李韺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今天的东宫殿依然十分精彩。
明月坐在桌案前，提笔，蘸墨。
正在这时，宫人急急忙忙禀告，说世子邸下和公主殿下不慎落水。明月动作一顿，顾不上满是墨渍的桌面，急忙赶去。
“混账，还不快起来，本该伺候邸下的内官，现在这样成何体统。”
明月刚赶到，就隔着一堆内官宫女听到成内官的怒斥声。
明月远远看着李韺阻止了成内官的呵责，还将身上的披风给了乐瑥。那一刻，她只觉得全身冰冷，胸口仿佛塞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来，连指甲划破了掌心都没有感觉。
躲在树后避过了李韺，明月眼神复杂，看了看被宫人簇拥的他，尾随孤单一人的乐瑥来到资铉堂。
一直到失魂落魄的乐瑥进去，明月都没有现身。
刚想转身离去，就看见了金允成。本想问他为何而来，却想起了一些事情，明月自嘲。
“你是来看洪内官的吗，她已经进去了，你去找她吧。”
金允成在她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臂，眼神放柔，注视着假装若无其事的某人。
“我是来找你的。”
“抱歉，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着就要离开，却猝不及防，被那人从背后抱住。
“你在伤心，在生气不是吗，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一直憋在心里？”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明月的眼圈红了，却依旧嘴硬，不肯承认。
“我没有。”
金允成强硬地将那人掰过来面对自己，毫不意外地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又拿手帕为她擦去手上的墨渍，却不小心看见了她手心的血迹。
金允成怒火中烧，忍不住绷紧了脸，“你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哪知刚刚还一脸倔强的人却落了泪，没有声音，却让人心疼。
金允成一下子变得手忙脚乱起来，懊恼自己太过严厉，小心翼翼的擦去她的眼泪。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金允成小心捧起对方的小脸，“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爱惜自己，难过的时候找个人倾诉。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就应该彼此分享喜怒哀乐，不是吗？”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知道我不会喜欢你的吧？”
感觉到对方的身子一僵，明月有些懊恼，瓮声瓮气地道歉。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了。”
“不，这是我的选择。”男子的眼睛依然明亮而温柔，包容她的迁怒。“因为喜欢，所以会不自觉得在乎，哪怕理智上知道应该远离，情感却控制身体靠近。月儿，我喜欢你，这是一份永远不会收回的喜欢，所以你可以在我这里任性，如果我的喜欢能让你恃宠生娇，也会感到高兴，因为你是我认真爱慕的女子。”
明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猛地上前，将半个身子埋在他的怀里。
“是你欠我的，我只是先讨点利息而已。”
金允成听着怀里的女孩用有些哽咽的声音说着没头没脑的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满足又苦涩的一笑。
入夜
明月悄悄来到资泫堂，发现乐瑥果然生病，嘴中还喃喃着“娘、娘”，明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喂她喝过药，明月要帮她擦汗，却被乐瑥攥住衣袖。
看着乐瑥满头汗水，面色苍白，一股愧疚涌上了她的心头。
明月尽量放柔了声音，询问还很迷糊的乐瑥。
“怎么，做噩梦了吗？”
“不，是个美梦。”
明月想起乐瑥的身世，心里有些酸涩。
“是吗，可是乐瑥看起来很悲伤呢？”
“不，只是我唯一能见到娘的时候，所以很开心。”
眼看乐瑥又要睡去，明月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因为生病变得苍白的脸颊。
恍惚间，乐瑥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保证，“你会见到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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