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气候适中,每一处都透着熟悉的氛围。是阿乔曾经的故乡,也是她栖息已久的地方。
淮竹山坐落在晋南北边,到达城中还得再行几个时辰。孙副统见势本想劝她停下来休息一阵,但知道即将抵达,心下不愿再等。渴望能早日见到父亲,一鼓作气,径直去往城郊。
兜转来回,耗去不少精力。
好在她身子已比刚开始好上不少,经过范大夫调理之后。赶路虽辛苦,但也都能应付。
事实上这小娘子从不喊累,知道旁人辛苦,在底下人跟前没一点架子。与人打交道很客气,凡事有度,给大伙印象都好。
孙志受命护送,一路上可谓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分懈怠。
包括范非,只因罗倞宇一句话,身旁没有一个人敢怠慢。
沿着规定好的线路行驶,伴山路而行。到达晋南,随扈们都识路,林川待在孙志旁边帮忙指路。和煦的阳光洒在窗边,绕出几条小道。听说傍晚前就能到达淮竹山的别庄。
那处山庄清幽安静。
上头知晓安常候病重,还特意配了几名大夫前往医治。听打探的人提及,父亲的情况似比刚开始稳定了些。
但横竖没见着人,那颗心始终放心不下。只要一想到林川匆匆来报的消息,就翻来覆去难以安眠。
在阿乔启程赶路的同时,兄长阿呈也在马不停蹄归来的路上。她哥哥在东僚任职,鉴于官职特殊,连阿乔大婚都未曾赶回。如今遇上父亲的事,也是来回上报多次,方才有机会过晋南探病。
对于这次轻轻松松从澄川来到淮竹山的事情,阿乔心下实在感怀。
但在没落定此事以前,她什么都不敢想。
日落时分到达山口,两旁熟悉的建筑从窗外迅速划过。打开车帘,望着自己曾经走过的一条条小道,还有山腰那座独木桥,一切都是那般美好。景致依旧如初,从未改变。
带着满腹担忧的心境,守着远方日落,听脚下马蹄声笃笃。经过漫长的赶路时间,终是在一个晚霞遍布的傍晚抵达淮竹山的庄子。
待车停稳,小心仔细从上面走下。小桃在旁陪侍,林川到身后帮忙卸行礼。
阿乔交代林川,让他帮忙打点着。安顿好孙副统与范非等人,再行前往歇息。
林川应下自家小姐的话,将人迎到旁边庄子暂歇。鉴于山上房间少,队伍人又太多。于是后来他们便就地扎营,就此落住在旁边山泉峰。
这里的别庄还是曾经太上皇所赐,早前安常候得过不少封赏。那时他年轻,行事踏实诚恳,深得圣上重用。
正思索,同身边的小桃一起踏上门前台阶。
庄门口守着不少侍从,里里外外都有。但比起她带来的人还是少得可怜。据说父亲过来养病,前后并没带多少家仆,包括诊治的大夫在内,不过区区几十人。
望着匆匆从里出来迎接的男子,那般熟络。那是侯府的老人,名叫张福,在父亲身边侍奉多年。差不多看着她长大,对她来讲极是熟悉。
眼见自家小姐归来,张福热泪盈眶,说不出的酸楚。细瞧头顶似乎添了几根白发,累极,没时间张罗别的。像是瘦了一圈,连带着样貌也看上去沧桑了些。
走上前,忙着行礼,态度恭顺。
“小姐,您回来了。”
他对阿乔来说就像长辈,连着扶。
“福叔快起来,别跪。”
对方闻着,静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缓缓道。
“老爷成日期盼,就念叨小姐。昨天夜里还指着您和大公子一起回来吃粽子。”
知晓快到端午,父亲思绪还算清晰,听到这,阿乔两步上前。
“爹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张福闻罢摇摇头,轻叹口气。
“唉,还是老样子。只听说您要回府,心里头欢喜,晨起多喝了几勺羹。”
语毕见女子神情一滞,小桃知道她一路以来担忧至极,不忍如此。话不多说,轻凑近,赶紧启唇问。
“小姐,要不请范大夫过来?”
是时候提及范先生,到底还得他帮帮忙。阿乔会意,收起神色偏头。
“嗯,你瞧瞧大夫吃过了没。若是方便,就请来看看。”
对方点头,心下明了。
“是,小桃这就去。”
说完安抚好一切,抬步往偏厅方向而去。留下阿乔与张福,旁边还有张福的闺女小锦。几人一齐向里走,得她开口。
“福叔,我们进门说。”
三人一前一后,这庄子真是安静,如同记忆里的场景。跟在福叔身后,绕过前方院子,穿过长廊,再行去往父亲所待的阁楼。
芳草阁是父亲和娘曾经新婚时待的地方,父亲念旧,每每到此都爱往那住。阿乔回想,匆匆待到阁楼前,小心抬步走了上楼。
木质踏板随着人来发出特定的响声,很吵。她不明白为何此刻父亲要这般。后听福叔讲,原来是他病里坚持,无论怎么都要待在芳草阁歇息。
交谈着攀上,从廊口一路走到房门外。
推开门,张福走在身侧,体贴帮她挡开碍人的遮挡。阿乔见势掀帘子入内,感受口鼻间浓浓的药味。
父亲近日卧床,药不离身。服得多,整间屋子都充实着同样的味道。
意识到这,阿乔只觉心疼。不等张福帮忙,去到内室。步至床边,轻轻伸手掀开顶上床帘。
福叔说父亲刚刚睡下,好不容易不发烧。阿乔明白,屋内凉嗖嗖,忍不住背过身抹了抹泪。安静立于床边,只道等爹爹醒来,然后……好好问问他,告诉他自己回来了。
入眼,榻上的父亲正睡着,瞧着一脸疲惫,模样较之前消瘦了许多。才短短数月,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几年。病来如山倒,昔日精神奕奕的父亲已经变得憔悴不堪。她见着心疼。再看旁边桌上一副碗,一只勺,纹丝不动。目光恍恍,榻中人还伴着轻咳。
这般景致,到底让人红了眼眶。她一进门就守在父亲床边,一口水也没喝。福叔与小锦在旁劝,怎料那眼泪汪汪的女子就这么守着,一言不发,也不吃东西。
为此小锦特意给她备了一桌吃食,皆是她从前最喜欢的菜式,还有茶泡饭。只道让她先吃点,回头再去瞧瞧老爷的情况。
小桃出门请范大夫去了,不知那边有没处理妥当。才将抵达目的地,范大夫也需要休息。不过知晓她的担忧,范非二话不说。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很快随小桃去往芳草阁。
那时候阿乔刚用完粥,听闻父亲醒转,忙不停回到榻前。午时喝的药没对味,看样子并不怎么好。咳嗽着吐了不少,小锦见状连忙出去唤大夫,迷糊中的关远祁仰首打量过去,恍惚中见着阿乔,轻咳喃喃。
“女……女儿。”
见是她来,眼底闪着光。
一眼认定,看来意识还算清楚,并未模糊。
“爹爹。”
她见状再忍不住,握住他颤颤巍巍伸来的手,低头反复回握,感受冰凉的触感,关切。
“爹爹,您现觉得怎么样?”
关远祁望着她,像是默了良久。不知意识是否清晰,只寻声。
“你怎的回来了,不是还在澄川……澄……”
迷糊着,心中尚有惦记。
她接过小锦手中的巾帕,俯身用心替父亲擦拭。语气不自觉哽咽,随后稳了稳。
“是王爷让我回来……特意回来看看父亲。”
老侯爷闻声轻点头,幽幽凝望,握她的手。
“那你……吃饭了没?”
临到这会儿不忘关心,阿乔会意,扯出一抹笑。
“已经吃过了,不碍事。”
床上躺着的父亲听后抬眼望向窗边。
“阿呈他……”
明白过来是指兄长的归期,一五一十交代。
“大哥那边刚来了消息,说过两日便可抵达晋南。”
长长一声叹,内里辛苦,不免说道。
“劳动你兄妹二人替为父奔波,我……我明明……”
眼看此景,女子不禁打断他的话语。
“爹爹不必说,阿乔都明白。您再安心躺会儿,过阵让大夫瞧瞧,女儿陪着您。”
仔细拭去额头汗珠,心下牵挂,柔声劝着。
安常候对此欣慰,见女儿归来甚是安心,便应。
“嗯……好。”
说罢旁边的福叔上前帮忙掩被角,随行的大夫得令前来,范非也在过来的路上。他吐了药,大夫轻叹,走近号脉。
于是阿乔退至一旁,给床边腾出空隙。心思渐静,一颗心落至父亲身上,再无法移开。
夜微凉,比起白日稍稍湿润。女子衣不解带,就这么一直守在芳草阁。月上柳梢头,品此时的淮竹山,已是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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