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拿她没辙,药池泡一遭,整个人愈发不顺应。
那药浴适合女人,并不适合他这样的男人。也不知范非起的什么心思,他本就在火里头烤着,稍微补一补,身体里的燥劲全都上来了。
于是夜里躺上床,男人翻来覆去烙饼子睡不着。
偏生旁边的小丫头睡得安静,晚上喝了药,恰逢葵水至。怏怏地裹在铺里头,手脚冰,呼吸轻浅,给自己护得严实。
都说女人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相对于旁人,阿乔已经很耐得住。即便身子有那么些不适,可饮了范大夫的药,老实躺着,半点不叫嚷。
一副不吵不闹的小模样,睡得相当安宁。
只罗倞宇被那药浴补得一身的汗,从头到脚无不紧绷。夜里再往阿乔身边一躺,身体从头紧到尾,压根睡不着。
握拳吁气,真不知范非是想助他还是想整他。
待到半响后挺身坐起,腰腹张扬得厉害,握了铁拳一言不发。回头扫一眼旁边阖目而歇的女子,一腔热血没处使,越睡越躁。
真要这样下去,过会儿他还得起床去冲个冷水澡。
阿乔肚子不舒服,缩在被里头一声不吭。只觉旁边的男人一会儿又起,起了又躺。最后还踢开门出去待了一阵,回来时脖子上挂着水珠,神色可怖,气息凉凉。
可是病了,这样的夜里冲冷水不会着凉吗。
暗自思忖,忍不住抬起眸子望了他一眼。
正巧这时男人也转身瞧来,瞅那包裹得紧的小东西,长出口气,耐不住一把搂过。隔着厚实的被褥,也不做什么。默了半响,低头狠狠在她肩膀处咬了一口。
闻觉此,阿乔突地僵。双唇紧抿,倏地起身。被窝里探出小手试图抚过他额头,触上,探清这人有没发烧。方才收手缩回,狐疑地盯着人不放。
怎么个意思,莫不成真的生病了?为何还咬人。
小妮子瞅不明白,顿住不语。罗倞宇无话,俯身抱过,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口中热气喷洒,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她冷,尤其手和脚。可是隔着棉被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热,沉默一阵子。瞧他没动静,悻悻地阖了眸子,悄无声息缩入被中。
本是想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可那隐隐紧绷的神情突地开不了口。
后来实在身子不适,受不得就睡着了。不知那夜罗倞宇是怎么熬过去的,只知他翻来覆去烙了好半天的饼子。满身火气汇聚一处,抱着那娇娇软软的身子骨,馨香撩拨,越抱越忍不得。最后无法,压住那股火,起身去了隔壁书房。
他在书房小榻待了一夜,阿乔当时睡着了,尚不知情。待第二日晨起遇见他,知晓他在隔壁睡了一晚。稍皱眉,神色也变得奇怪。
罗倞宇默不作声别过脸,懒得跟这人畜无害的小丫头解释。
之后两人一起用了早点,她身子不适,加之葵水至,整天窝在房里没有出门。
静静趴在窗边打量院中落叶,看仆人俯身打扫。府上的日子就是这样,尤其出不得门的时候,窝在家中总就一个样。
算日子,她来到澄川已经好一阵子。说走就走,从晋南到京师,再从京师赶往澄川。一切就像做梦,回想经过那般不真实。
眼见一圈圈扬起的叶子,院外仆人的低语声。没过多久,思绪被长廊外的下人打断。说是京师来了人,正在门外求见王妃。
阿乔闻着,倒突地纳闷。细想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
来不及思考,对方指名要见她。说是京师娘家府邸的家仆,下人一听,连忙将人领了进来。她点头应下,套了外袍去到廊边会客厅。刚坐下没多久,眼看对方小跑着一脸焦急,风尘仆仆。瞅那模样,不是娘家府邸的林川,还能有谁。
安候府的仆人林川,年纪跟她差不多大,自小在府上侍奉。能在这时候赶来,不知是何等要事。阿乔见着,直起身,他忙不迭上前。
伏在地上行礼,语声颤颤。
“小姐,可算见到您了……”
话里带了些急,气喘吁吁,看样子奔波良久。
阿乔抬首望来,打量对方神情,张口问。
“小川?你怎的来了?”
说到这,旁边的小桃也走了上前。盯着底下再熟悉不过的林川,同样紧皱眉头。
男子抬手拭汗,跑得脑门儿亮恍恍,如实禀明。
“小姐,府上出了事。属下奉命,策马赶来传报……”
听了这话,心底涌现不好的预感。
他说得急,一看就是赶了好几天路。阿乔明事,忙命小桃给他搬了凳子。
“你别急,先坐下说。”
到底是娘家人,大伙都熟。鉴于眼下无旁的人,林川擦擦汗,方才道。
“老爷多日前染了重疾,已经卧床大半月。大夫整天围着诊治,都说身子重,终日不见醒。不知这回……能不能熬得过。”
听到这,座上女子顿时怔住,眼神扑闪。
“什么,你说爹爹他……”
林川闻着,不禁苦了张脸。周身灰扑扑,看上去也是狼狈,一五一十解释。
“小的也是无法,知道小姐远在外,不可及。可老爷实在病得重,身边全无做主之人。若再耽搁,实在……”
突如其来的消息,远不知才离开没几月,父亲便落得这般。想到府中除了他,大哥也不在。如今得了重病,如何是好。
“爹爹……”
阿乔顿住,身子一顿,眼眶染了红。
上一世她在京师,娘家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知晓。如今远在外,什么都不知。得到父亲重病的消息,当下只剩担忧。
正巧这时罗倞宇从长廊外路过,一身墨黑束装,身型健硕。即便书房熬了半宿,看着仍旧精神。听随扈上报公事,瞧样子打算出门。不巧偏头朝这边扫一眼,触上阿乔落寞的神色。再看对面一陌生小厮,很快停住。
瞅那场景,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话不多说,扬手屏退旁边正上报消息的随扈,二话不说抬步走了过来。
他一进门,所有人目光投向一处。阿乔闻着别过头拭了眼,默默望向一旁。底下人见是王爷,急忙俯身。
只那男人看都没看旁的,眼神锁住怔愣的小娇人儿,蹙眉。
“怎么回事?”
林川回神,很快起身伏在地上,恭敬拘礼。
“小的见过王爷。”
语毕感觉某人挑眉看来,小子还算识相,恭恭敬敬,忙不跌补充。
“属下乃安候府家仆,从京师过来传报。”
阿乔没说话,陷入思绪未曾回神,心里想过许多。却怎么也想不到父亲会在这时候染了重疾,偏生她还离他那么远,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她一时忧心没见开口,场面僵持。小桃握了手绢,不禁朝传话小厮道。
“小川,老爷先前还好好的,怎的离几月就病得这般厉害?”
林川闻言微抬首,怔怔的神情,斟酌梳理了一番。
“桃姐姐是不知,老爷做事专注,近来在忙圣上交接的书涵,又遇上京师天气多变。咳及伤体,一个不及,说倒下就倒下了。”
“那他现在何处?”
“日前接了圣旨,已回晋南静养。”
说到这,小桃担忧极,心情和她家小姐一样。
见屋中人都默住,林川焦虑,当下也顾不得其它。默默来到阿乔脚边,再度张口。
“老爷日前高烧不退,就瞅着说要见小姐和大公子。身边侍从们无法,大公子又迟迟未归,瞧情势,只得前来澄川知会小姐。”
子女远在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家中长辈。如今听到这,让她如何不着急。
心底有些难过,终究是自家父亲。听到这眼泪不自觉滑落,跟断线的珠子似的。一时急,便再也说不出话。
这是罗倞宇头一回见她哭,梨花带雨的伤心劲落他眼底尤为不舒服。沉声屏退了传话的家仆,听明白话里的意思,转头,吩咐。
“先带他下去。”
随侍颔首,躬身领命。
“是。”
语毕林川被两名随侍带了下去,临走前又继续说了几句,听得阿乔愈发担忧。
小桃在旁给自家主子擦泪,阿乔别过头,持起手绢拭了开,一声不吭。
丫鬟见状有些担心,盯着自家主子,不觉出口。
“小姐……这可怎么办?”
正巧这时候若竹也在旁边待着,见王爷锁住王妃的目光。是时候上前拉住说话的丫鬟,低声劝诫。
“小桃,我们先出去。别急,待王爷和王妃好好说说。”
话音落,偏头朝小桃使了个眼色。知道这事王爷定有主意,不愿底下人在这碍事。小桃领悟过来,当下也不敢多待。轻轻抚了抚自家小姐的手背,俯身颔首,和着若竹一起转身退了出去。
留下罗倞宇和阿乔留在屋中,她缓了缓,转向另头没再失态。虽是担忧难过,关键时刻却不爱过多表露。知规矩,明白如今不是自己说了算。渐渐默了声儿,拧眉立在窗前。
体会到父亲病重,想来定是遭罪,大哥也不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加之自己也来了澄川,隔得远,当真爱莫能助。
没有哪个子女得知父母卧病会不担心,阿乔心里头琢磨,一团乱。
男人默然见着,半响没开口。本还沉浸在昨夜的憋闷中,哪知见着那小人儿不高兴,心里头的闷瞬间烟消云散,唯剩担忧。
静静守了片刻,直到她缓够了,方才踱步走近。居高临下打量那通红的眼眸,蹙眉。
“哭了?”
她敛神垂眸,半响过去,摇摇头。
负手而立,罗倞宇盯着她。
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男人心下倒还体恤。
阿乔抬眸,没料到他会一直立着不走。本不愿让认瞧了这副样子,遂安静侧过身,别开脑袋。
他无反应,继续锁住那小脸儿上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正色。
“想回去一趟?我让孙志送你。”
太过意外的话,也是他最为直接的反应。闻着能回京,阿乔以为自己听错,喃喃。
“王爷……”
那男人处事不惊,并不觉有什么,盯了她一眼。话语简洁。
“收拾收拾,准备好就启程。”
远没想到他这般好说话,道得平静,话全落在点子上。
能得这般特赦,真真儿叫人心暖。她本以为罗倞宇不会轻易让她走,照礼数,也得按规矩上报,方才能定。
然而他竟然这么简单就应了她。
于是吸吸鼻子,怔愣着不多话,低声。
“可……”
小模样委屈,年纪不大,触及亲人之事,难免有了脆弱的小女儿样子。
暗里想了许多,甚至担心如此不合礼数会受责。而他就这么盯着她,看那缓和下来的神色,心底的不适跟着疏解。
上下打量,复又张口。
“要不让范叔和你一起。”
没想到他这般周全,连范叔都这么给了她。外有孙志,内有范非,实在安排得妥妥帖帖。
幽幽抬头瞧来,抿了唇。想到范大夫要为他所用,忙阻。
“范先生要为王爷诊治,若是跟我去了晋南,往后怎么办……”
她的顾虑挺实在,但在对方看来极没必要。罗倞宇有自己的考量,再者身边并不只有范非一个大夫,只是平日用他比较多。
男人打量着,语气意味不明。
“我等你回来。”
冷不丁打断,相当直接。
女子无法,心里划过异样。
不给她继续磨蹭的机会,罗倞宇偏过头,身型挺拔,气势威严。
她还有些话不及说,事发突然,心里有些乱。
可某人并不给她过多忧心的机会,垂首束好袖口皮套。盯向她,目光灼然,简洁果断安抚。
“就这么定了,别难过,我替你安排。”
遇上正事,他半点不含糊,尤其见到她还这般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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