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久到她都不想醒过来。可是好冷啊,四周好像都在透风,钻进骨头缝里,瘆得人发毛。
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幢楼顶的边缘。
俯看下去,逼仄的巷子,乱织如蛛网的电线,缠缠绕绕的穿梭在一根根电竿之间。如同一张黑色的网,网罗着这里的每一家每一户。
这是哪里?
她下意识回到安全地带,一脸的茫然。她又出车祸了,这次应该没有上次那么幸运,她应该是死了的。
可是眼前是什么情况?
电光火舌的一瞬间,脑海中涌进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是另一个女孩子的记忆,此时成了她的。
她捂着心口发愣,明明之前觉得冷,这会儿闷热得要死。天乌压压的,湿气腻在人的身上,沉得人心里发慌。
许久之后,她才缓慢地动了。下了楼顶,回到“自己”的家中。家里的布置简单,除了必须的家具,最多的就是书柜。
客厅有一面大书柜,餐桌旁边还有,卧室也有。
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到处都透着主人爱学习爱生活的气息。简单的水洗台,瓷砖上贴着一面椭圆形的玻璃镜,公主款的边框,还夸张地装饰着两个大大的蝴蝶结。
她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巴掌大的小脸,细如白瓷的皮肤,大眼水润润的略为红肿,应该是哭了很久。鼻子小且挺,下面是形状完美的粉唇,像娇花初绽,颜色最是鲜嫩。
这么美,这么年轻,为什么想不开?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活着多好啊,管他什么样的魑魅魍魉,怀着赴死的人,有什么坎地迈不过去的。
外面传来敲门声,来人是一位中年妇女。长相普通,身材偏胖,挽着一个白色的包。穿金戴银,沉着个脸,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万。泡眼皮儿下是一双不大的眼,犀利不善。
顾明月漠然地看着对方,不动声色。
这个女人,是逼死原主的罪魁祸首之一。
王琴最不喜欢眼前女孩子的长相,娇娇弱弱的,天生就带着勾人的劲。要不是儿子被迷了心,她是怎么也不愿意这样的女孩子做她的儿媳妇。
“顾明月,我今天来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顾明月恍惚了一下,她和现在的“自己”名字都一样,真是巧。她将人请了进来,既不倒茶,也不打招呼,就那样往沙发上一坐,平静地看着对方。
王琴诧异,前两次见到这个女孩子,好像不是这样的态度。不过,无论是什么态度,她看了就来气。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摆这么大的谱的做给谁看。一想到儿子人躺在病床上,还对这个女孩子念念不忘,她心里的火就冒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对面。
“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你就是仗着我们家众望对你有意思,被你迷得团团转,所以有恃无恐,对不对?我告诉你,你弟弟已经满了十八岁,是可以负刑事责任的。这事要怎么了,全凭我们说了算。”
顾明月眼眸微闪,看向她。
她心里得意起来,对付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她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任凭对方心眼再多,到底还嫩,见不得真章。自己只要再说几句软话,事情一定能成。
“你爸爸几个月前去世了,就留下你,你也不容易。你弟弟虽然是你妈后头生的,却是你最亲的人。你心疼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他因为你毁了前途。”
看到顾明月不说话,王琴就知道自己抓住了她的软肋。到底年轻,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坐牢可不是儿戏。
“我们家众望年纪轻,性子还没有定下来,难免有时候会犯些小错。他就是爱玩了一些,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将来家里的生意都会交给他。他喜欢你,以后你们结婚了好好过日子,他一定会收心的。你嫁给了众望,我们家亏待不了你,我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弟弟的事我们自然不会再追究,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皆大欢喜。”
顾明月还是不说话,头微低着,在心里快速将原主的记忆整理了一遍。
再次抬头时,看王琴的眼神更淡了。
什么爱玩了一些,那个李众望说是社会的毒瘤都不为过。黄赌都沾,成天游手好闲,换女朋友比换衣服都勤。
更让人恶心的是,似乎还参与了某个娱乐场所的股份,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正从根上坏掉的人,是不可能变好的。
如果有,那也是假象。
“我不欢喜。”
顾明月的性子极为冷淡,也不是一个爱讲话的人。没有必要,她是不会多费口舌的。
仅四个字,把王琴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近五十的女人,又是陪着丈夫开厂做生意的,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这样油盐不进的女孩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当下,脸色就难看了。
“感情是要培养的,你现在不喜欢众望,等以后结婚了,自然就会喜欢了。阿姨知道你长得好,心气难免高了一些。可是你想想,除了长相,你还有什么?”
她的话里带了一些轻蔑,眼神扫了一遍房子。顾大庆不过是个小学老师,死后就给女儿留了这么一套老旧的破房子,有什么用。
“我也知道,有些女孩子长得好傍大款什么的。可是你还年轻,不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你当那些大款是那么好傍的?成功的男人哪个不是有老婆孩子的,找你们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图个新鲜,玩一玩,玩腻了就丢在一边。要是碰到厉害的原配,小三的下场都比较惨。哪里像我们家众望,人又年轻,还对你上心。”
说到小三,王琴有些咬牙切齿。切肤之痛,她深有体会,这让她莫名更加讨厌的眼前的女孩子。
顾明月听她说了一大通,至始至终面无表情。可是她的眼神却慢慢起了变化,从迷茫到凌厉,直直地看向对面的王琴。
“在你没来之前,你猜我在做什么?”
王琴被她问得一愣,自己哪里知道她在做什么?总不外是哭啊,到处求人哪之类的。“明月,你就别多想了,踏踏实实地跟着我们家众望…”
“我准备自杀!”
冰凉凉的一句话,把王琴骇得差点跳起来。怪不得她觉得这个顾明月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原来…
天哪,她可不想闹出人命!
“你…”
“你把心放回去,我现在不想死了。我突然想明白了,我连死都不怕,我怕什么?我拼着不要命,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不要命的人哪,王琴怎么能不害怕?
可是王琴也不是三岁小孩子,随便就能被唬住。刚才是一时猝不及防,现在脑子转过弯来,再看顾明月的眼神,心里有了底。
想寻死的人,眼神透着死气。而眼前的女孩子,眼中是勃勃的生机。这不是一个求死之人有的精神状态。
“你这孩子别吓我,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吓不到我的。我知道你心里有些不乐意,不过你好好想一想,除了嫁给我们家众望,你还有其它的路可以走吗?你不要拒绝的快,你要想清楚,你弟弟是要上大学的人。要是真的被判了刑,什么前途都没有了。”
在王琴看来,自己的儿子是千好万好。要是儿子上进一些,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怎么会娶要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要娶也是商政联姻,强强联手。
顾明月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现在是法制社会。”
在王琴看来,面前的女孩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法制社会不假,关键是要上头有人。她儿子受了重伤躺在医院是事实,宋天涯故意伤人也是事实。
就凭这两点,他们李家就可以让宋天涯坐牢。
她的嘴角泛起冷笑,慢慢地站起来,“你先不要急着做决定,再好好想一想。我们只等两天,要是你不嫁给我儿子,我们就起诉…”
门外卷进一阵风,伴随着从外面带进来的湿气,宋天涯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显然,他已经听到了王琴的话,青涩的脸上满是愤怒。
“你们去告啊,我告诉你们,我宁愿坐牢,也不会同意我姐姐嫁给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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