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色的床帐在风中不断浮动, 帐后的人气息平稳睡的很是安稳。
闾丘衡从暗中出来, 来到窗前合上虚掩的窗户隔断外面的夜风,随后才迈开脚走向床榻。
闾丘衡是第一次进‘亓官垣’的卧房, 屋内极致奢侈华贵, 上至房梁下到地板,大至桌柜小到玉瓷摆件, 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若换上别人,闾丘衡估计早寻个由头把人革职抄家了,但换了白岐, 厚此薄彼, 他偏偏挑三拣四腹诽出一大堆毛病,嫌弃有的东西华而不实用着不舒服。
闾丘衡来到床前掀开床帐坐下,望着床上睡觉也不摘面具的人他不免有点心疼, 他脸上的伤得有多重才让眼前的人十几年都带着面具不敢示人?
目光灼灼的盯着白岐敞开的衣领下胸口的一处伤疤,闾丘衡伸出冰凉的手指试探的触碰一下, 引得床上的人不由瑟缩一下。
闾丘衡一惊,赶忙松手生怕把人吵醒。
纵使闾丘衡是万万人之上的天子, 但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白岐的存在像一根羽毛一样撩拨着他的心脏,痒痒酥酥的,不受控制, 但欲罢不能。
他不明白这种感情代表着什么。
闾丘衡坐了许久, 直到外面响起打更声他才惊醒。
他盯着白岐脸上的面具, 迟疑的伸出手蠢蠢欲动, 但临了却猛地收回手扭头落荒而逃。
某人来去无声。
听到屋内人的气息不在, 本应在睡梦中的白上神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
“怂。”嫌弃至极。
黑七气笑,‘咋滴?人家生扑上去把你拆吃入腹才叫不怂?’
‘他有那熊胆?’白上神讥讽。
‘他是不是蠢啊?不知道本上神武功盖世吗?不下毒不用迷烟先把我撂倒便大咧咧的摸进来,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二货。’黑七吐槽。
“儿子。”
居心不良的白上神阴阳怪气的开口了,‘要不要和爸比打个赌?赌他一个月内按捺不住的把本上神扑倒。’
‘……’黑七。
‘宿主爸比再见。’
‘宿主爸比晚安。’
它对闾丘衡有信心,但对一肚子阴谋诡计的渣白毫无信任。
廷尉平范立一案尚是一团理不顺的乱麻,忙的闾丘恭昱脚不沾地,京内又有人出事了。
遇害人乃左京辅都尉程翰,翌日一早被下人发现不着寸褛的吊死在书房内,双目圆睁,表情惊恐。
雍世王闾丘恭昱带着廷尉丞赵云山和大批官兵火急火燎的赶到程翰府邸,程翰府内早已哭声一片。
来到书房,吊死程翰的青绫仍悬在房梁上,尸体已被放下,用白布盖在地上,程翰的一众妻妾跪在门口悲声痛哭着。
闾丘恭昱上前,一官兵会意的把白布拉下一些露出死状狰狞的尸体。
“颈骨断裂,身上无外伤,的确是吊死的。”
“自缢?”闾丘恭昱问。
官兵不作声。
闾丘恭昱指着程翰惊恐扭曲的脸问,“你们看他有半分想不开的模样吗”
“王爷。”一人上前,手中拿着一副裁剪后的画。
“发现死者时他的身上贴着一副美人图。”
又是美人图?
闾丘恭昱接住画看了眼,蛾眉皓齿柳腰花态,靡颜腻理楚楚动人,是个美人。
而且画纸特殊宛若美人肌肤般细腻,虽不知画法但画中人栩栩如生宛若活了一样。
“赵大人?”闾丘恭昱问。
听见美人图时赵云山也面露讶异,听见雍世王叫他当即上前看画。
细查看一番后回道,“和上一回范大人身上的美人图虽不同,但画纸和画法却是一样的。”
赵云山也略懂书画,所以十分断定。
“把你见过的那副美人图绘给本王。”闾丘恭昱命令。
“是。”
命令完赵云山后,闾丘恭昱转身问程翰府内的下人,“昨日程翰是一人在书房内呆了一宿吗?”
听见问话,程翰的贴身下人跪上前颤声开口,“昨日大人去了南姝韵馆。”
闾丘恭昱一怔。
又是南姝韵馆?
“大人想见花魁杜璇卿遭拒,回来后发了一通脾气,晚膳也未用便回了书房,大家怕惹大人生气都不敢去打扰。”
“昨日程大人是几时回的书房?”赵云山问。
“戌时。”下人回答。
“此后便没再出来?”
“是的。”
……
闾丘恭昱问了一些问题把程翰回府后的时间线捋顺了,但更有价值的信息一点都没问出来。
先是廷尉平范立,后是左京辅都尉程翰,接连两人朝廷官员遇害外面少不得会有议论,若不尽快破案只怕会有更大的麻烦出现。
回王府的马车上,闾丘恭昱倚在车厢上闭目养神,面上已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
他感觉有人在下一盘大棋,而他只是受人控制的一枚棋子,拒绝不了,反抗不得。
这盘棋上有他,有前太子闾丘靖,还有谁呢
下棋的人是谁?
目的何在?
“美人图,馨荣园,光禄卿。”一个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闾丘恭昱一惊,蓦地掀开车窗帘目光犀利的扫视街上,外面人来人往喧闹无比根本确定不了刚才是谁在说话。
馨荣园,光禄卿?
亓官垣吗?
馨荣园。
自从那晚闾丘衡做了偷香窃玉但有贼心没贼胆的采花贼后便没了声响,对白岐既不召见也不再来做梁上君子。
但值得一提的是闾丘衡回去的第二天便寻个借口把颜长君调走了,美名其曰:剿匪。
据说是个偏远的小县出了一窝山匪,扰的百姓苦不堪言,此事本不是卫尉卿职责但既然皇上放话了他也不能抗旨不尊不是?
“大人。”
白上神正歪在园中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舒服的小憩,弥琯来了。
“西陵长宗隗士谙前来拜见。”
“一个人?”白岐问。
“带了两个小厮。”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备的有礼。”
白岐睁眼,从桌上盘中拿了一颗苹果喂给身旁的梅花鹿,思索一番后道,“请他进来吧。”
今日特意收拾了一下行头的隗士谙更显得俊俏了,丝毫不见那日差点淹死在长京湖的狼狈。
跟随弥琯入园的隗士谙见到白岐后大大方方的拱手行个问候礼。
“亓官大人。”
“既知晓本官的身份,何故来?”白岐调侃。
“本官恶名天下皆知,仇人可以围着京城排几圈,你明目张胆的入了本官的园子不怕被殃及鱼池?”
“亓官大人于在下有恩,若在下因畏于世俗蜚语而知恩不报,岂不是小人的行径?”隗士谙笑道。
“你倒有趣。”白上神似乎被愉悦了。
“坐吧。”
隗士谙落座,园中下人快速奉上茶点,然后退后守在左右。
雍世王府。
闾丘恭昱站在府内院中来回踱步,似乎在愁苦着什么。
秦冕撩着袍子坐在屋顶剥着橘子,百无聊赖的盯着底下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的好友。
“你急什么?”秦冕问。
“即使你真破不了案,抓不着真凶,皇上也不至于真砍了你啊。”
闾丘恭昱抬头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被秦太尉关禁闭了吗?”
“我爹和庞丞相又斗起来了,暂时抽不出时间管教我。”秦冕笑道。
若搁在平日闾丘恭昱肯定调侃几句,但此时他却毫无兴致。
思索良久,他似下了决定一样命令,“来人,备马车。”
秦冕扔掉橘子皮纵身飞下屋顶,“去哪?”
“馨荣园。”闾丘恭昱道。
不管是谁设的局,他现在再想抽身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唯一的法子便是抓到凶手弄清楚一切。
馨荣园。
隗士谙是个很善谈的人,而且因身份的原因自幼游走在江湖中,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的事情,侃侃而谈时既不会显得聒噪也不会叫人无聊。
一番交谈后,白岐不得不承认隗士谙是个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人,而且是个天生的商人。
用个流行词来形容,一个集优雅和流氓于一身的腹黑绅士。
二人正‘相谈甚欢’时,弥琯来了,小声请示,“大人,雍世王来见。”
白上神挑眉,抬头看了眼天。
什么日子?
今天的客人是商量好组团来的吧
隗士谙是个懂进退的人,见状,于是起身打算拜别,“今日叨扰大人了,时间已不早在下就此拜别,若有机会再来拜见。”
白岐颔首,弥琯当即上前送客。
隗士谙离开的路上和闾丘恭昱撞见,二人擦肩而过时隗士谙颔首致意微微一笑儒雅大方。
闾丘恭昱一怔,脚下不由一顿回头多看了一眼。
“此人是谁?”秦冕疑惑。
“西陵长宗隗家的人。”闾丘恭昱认识隗士谙衣服上的隗家标志。
秦冕一惊,有些惊诧,“亓官垣怎会认识隗家的人?”
弥琯把二人带往正厅,待二人到后白岐拱手问候,“王爷,秦公子。”
“亓官大人。”秦冕回礼。
把二人招呼坐下弥琯奉上茶点后,白岐才出声问,“不知王爷和秦公子来下官的馨荣园所因何事?”
“的确是因一事特来向亓官大人请教。”闾丘恭昱笑眯眯的开口表明来意直奔主题。
闾丘恭昱从护卫手中接过装画的盒子,噙着和善的笑递给白岐。
“亓官大人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不置可否帮本王鉴定一下这副画?”
白岐接住盒子打开从中取出美人图认真查看,看似在研究实则是在抽取原主的记忆。
画上的美人是全图,不过画的周边却是裁剪过的。
“此画不是全幅吧?”
“的确。”闾丘恭昱道。
从原主记忆中得知画的来历的白岐淡淡的瞥眼闾丘恭昱,眼中飞快划过一抹凉意。
这个雍世王看似不着调,一副不知民间疾苦的纨绔二货模样,其实心眼挺多啊,戏也足,搁在现代绝对是个演技派的影帝级别的。
“画不错,临摹的有七八分像。”
闾丘恭昱一愣,立即抓住白岐话中的关键点,“画是赝品”
“亓官大人知道画的来历?”
“十一卿花图。”白岐合上画装回盒内物归原主。
“原是前太子府中之物。”
“!!”闾丘恭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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