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拽着焰尾的燃/烧/弹照亮了这片街区，街道上早已不见了尖叫逃跑的行人，只余下大火力火器互相开火的轰隆声和碎石飞溅。
弥漫的硝烟中，两道人影缠斗在一起，只能勉强看清黑乎乎的残影。冷兵器互相碰撞的声音仿佛蜂鸣，他们所过之处只留下一路无法分清颜色的粉末。
一架武装直升机的残骸倒在路边，机身上还冒着黑烟。飞机上已经没有人了，被炸开的道路碎石掩埋了部分机翼，一块被砸穿的招牌插进了扇叶。
已是傍晚，街上却没有灯光——不，在战斗发起前还是有的，战斗开始后路灯纷纷碎裂，灯柱倒塌，灯光逐渐被火光替代。
“一队人马全都打晕了捆一块儿。”不久后，库丘林啧了一声，把枪扛在肩上，侧头，“那一队又是什么情况？”
逐渐小下去的突突声中，一队黑色长风衣悄悄退走，这群人之前突然出现，库丘林本来以为是敌人，一阵混乱过后却发现好像不是……？
“啊，另外的势力吧。”莫德雷德无所谓的说，“反正没打起来，谁管他们哪里来的。Master过来只需要处理仓库那一队专员就好了。”
金发假小子紧紧地盯着场中，环顾四周，露出了小虎牙，“除了老妈子正在殴打的那一只，还有的呢？那个很会藏的黑漆漆的家伙去哪了？”
她动了动耳朵。
库丘林突然瞳孔紧缩，大喝道：“闪开啊美女——！”
他腾空而起，一枪扫出，轻巧地挑飞了酒红色长发的姑娘，一侧身插入她跟前，死死地招架住了破空而来的长剑。
“嗤——”
枪兵大臂往前送，一挥长/枪，“怎么，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吗？”他余光瞥了一眼后空翻落地后一拔刀就想冲过来的妹子，额角蹦出了青筋，“喂，那啥，你别靠过来啊！”
酒红色头发的漂亮姑娘冷冷地看了枪兵一眼，话不多说，抄起地上的冲/锋/枪就往这边突突。
这女人太虎了。
库丘林认出了她，她应该就是闻朔给的照片上的师姐，可是master没说她师姐不是小白兔啊。这岂止不是小白兔，简直是……
枪兵头大，一挽枪花朝影从者戳了过去。这玩意是普通人能硬钢的吗？
“轰！”
五十米开外，普通人路明非正在硬钢浑身笼罩着黑雾的assassin。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混血种身上暴起了细密的鳞片，黑灰色的鳞片仿佛流动着剧毒的岩浆，他的手臂生出了骨刺，指爪变长，那手掌变得寒光湛湛，削金断玉。
他带着一身惨烈又悲壮的气息，又裹挟着杀气。
莫德雷德亲眼看到他切豆腐般用手切了一根钢筋来插着玩。她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路明非和影从者身体肉搏，快如闪电。
这形态好像很眼熟，莫德雷德觉得闻朔也差不多变成这样过，都是不像人。
不是，等会儿，阿闻你确定你师兄师姐是你口中的“倒霉催的没啥战斗力”吗？
莫德雷德扭了扭脖子，另一边，还有个男人正在手撕钢板。
……
闻朔是半路从源氏重工那奔出来的，只顾得上跟樱井七海说声告辞便被带着一路飞奔前往文京区。
日本分部还没和学院撕破脸，所以他们不会给路明非直接提供方便，最多是暗中派个人去接济，直到他们离开日本。
闻朔明白这个事实，所以她也明白学院派来的追杀小队蛇岐八家是不会管的，只能自己解决。
——如果是普通的混血种小队闻朔当然不会那么紧张，可是文京区却出现了影从者！
路明非和诺诺出现的地方居然有从者反应？闻朔无法再在源氏大楼待下去。自然，她也忽略了樱井七海欲言又止的神色。
“为何会突然出现从者反应？”
罗宾汉轻巧在高楼大厦间辗转腾挪，“据闻是在直升机开火之后才出现的，还不明原因。”
背着最后的余晖，很快他们看到了战况惨烈的战区。
这地貌……就算是说黑帮火拼也没人信吧？
闻朔眯眼，火箭筒一扛直接一发轰过去！接着她灵敏的跳下露台，沿着断壁残垣跳下平地，冲进了战场。
……
等混乱彻底平息时，整片街区已经没有了什么灯光。诺诺仿佛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肩胛骨的伤口，一手刀一手/枪地做出了格斗的架势，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像是一朵浓烈又刺人的红蔷薇。
在她背后是把自己钉在地上的路明非。
路明非的龙化还不太可控，他怕自己失控后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于是钢条穿透了他的手臂和大腿，把自己钉了起来。这会儿他倒是清醒了片刻，非人的容貌逐渐消退，他龇牙咧嘴动了动手臂，“那啥……”
“别说话。”诺诺想踢他一脚。
“那啥……”
诺诺瞪向了前方不远处开口的少女。
于是闻朔投降的举起双手，“师姐啊，你再看我也不会消失的。”
她看到诺诺身后的路明非一抖，刷的拔出了自己大腿上的钢条，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大喊：“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闻朔诚恳道：“你没幻听。”她示意迦勒底的大家伙先跑远点，她怕大姐头突然暴起。
然后她说：“师兄你能不能找条裤子，衣服就算了，你这每次爆种之后都很辣我们眼睛。”
路主席：……
等路明非七手八脚的裹上破布，诺诺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闻朔眨了眨眼。“神圣的卡拉连接着你我？”
两个人没什么反应。
“愿圣光忽悠着你？”还是没反应，路明非居然还一屁股坐下了。
最后闻朔怒了，“时间就是金钱啊我的朋友！你们这哑口无言的算个毛啊？”
路明非终于确信了，这是他那个二不兮兮的小师妹。
但是小师妹不是已经……化成星星了吗？还是他亲眼看着的。他很想大喊一声“路鸣泽！你他妈又在搞什么鬼？！”但是动了动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周围的环境也没有任何变化，扛着火箭筒的女孩仍然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和诺诺，西装革履的小魔鬼也没有得意洋洋的出现，高举着香槟说“看吧哥哥，我对你好吧，死去的人也可以让她在你梦中出现哦——”
如果路鸣泽真的出现了，路明非铁定要骂他：“狗屁，你又耍什么花样？你有这本事那之前我喊‘不要死’的时候去哪了？”
可是小魔鬼也没有出现。
“死去的人是不能复生的啊……”他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眼前的情景过于真实了。他眨了眨眼，有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流到下巴颏，一边流一边干涸凝固，等到凝结在下巴尖的时候，他终于确信流动的硝烟和雾气是真的，破碎一地的钢筋水泥是真的，人也是真的。
对啊，小师妹消失的时候穿着的可不是这么潇洒利落的正装，而是他们从秋叶原淘回来的套头衫，胸前的图案是某个jojo立的美国流氓。
他不愿意承认那是死了，他觉得那只是消失了。
现在这姑娘周身都是凌厉的气息，雾气中极微的颗粒浮动，轻轻覆在闪动栗色光晕的黑发上，被风吹起，不安分翘起的那几根肆意的像是某种利刃。
下巴好像变尖了，个子也高了那么一丢丢，小姑娘时候的青涩线条变得成熟了。
于是他仰头望着闻朔，目光掠过那流线型的漂亮火箭筒、女孩挽起的袖口、劲瘦有力的胳膊、沾上了灰尘和血迹的白衬衫，最终落在她一如既往闪亮的眼睛上。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嘿，装备部已经把十年后火箭炮造出来了？”
……
路主席果真不愧是能够直击问题灵魂的人。
从某方面来讲，他和闻朔的脑回路也比较相似。
但是闻朔否定了十年后火箭炮的存在：“那没有，我要是有那玩意我首先就不会让咱校长躺床上，也不会让我们混这么惨啊。”
“过来。”诺诺唤道。
闻朔嘿嘿一笑，一把扔开了火箭筒，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诺诺是个前凸后翘的妞儿，腰细腿长肤白貌美，虽然可能在欧美顶级设计师眼里她的身材只得算是平庸，比起模特个头也不出挑，但光是常年健身运动锻炼出的薄薄一层肌肉就赋予了躯体力量的美感，躯体曲线宛如被精心打磨的希腊雕塑，吊打一众节食减肥减出来的骨头架子。
此时她却感觉自己被龙血强化过的强悍身体被闻朔勒的生疼。
晦暗的月光照着这片废墟，砖石碎屑、玻璃碎瓦铺了一整条街，坑坑洼洼的地面散落着不少从商店橱窗里倒落出来的东西，断墙倾颓，歪斜的广告牌打出一片阴影。
废墟中，酒红色长发的漂亮师姐松开了手里抢来的战术小刀和马/格/南左轮，慢慢抬起手环住了怀里的人。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眉宇间那抹冷意最终消弭，难得的浮现出一丝温柔。
“松开。”半晌，诺诺轻声倒吸口气，挑眉。
“不。”闻朔埋着头嘟囔，诺诺勉强分辨出她说的是“就让我溺死在这温柔乡里”。
诺诺低头看着闻朔的发旋，顿了顿，抬手把她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路明非无声地笑笑，轻咳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右手臂和肩膀上还插着两根半米多长的钢条，被他一眨不眨地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四溅，滚烫的血液落在地面发出极细微的“滋滋”声，就好像在煎牛排一样。
隐在暗处的无貌之王亲眼目睹地面被腐蚀出了极浅的小坑，而片刻前看着还重伤垂死的青年没事人一样甩了甩手，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那骇人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不多时就完好如初，不仅愈合了，还自行把不小心混进去的蛋壳碎片给挤了出来，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罗宾汉眼皮一跳：……
现在的年轻人都进化得这么牛逼了吗？
路明非忽然朝罗宾汉的方向看了过来，目标指向非常明确。
迎着那含着淡淡威压的眼神，无貌之王稍感讶异，随即无奈地笑了笑，解除隐匿现身，懒洋洋的朝对方挥了挥手。
倒是路明非一愣，看着对方的绿色紧身衣若有所思。十年后都流行超英审美了吗？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悲催极了，全世界都忘了楚子航这事已经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闻朔当场化成烟花更是差点让他心肌梗塞。
不，已经不是心肌梗塞那么简单了，他离彻底龙化只差临门一脚，从喉咙口倾泻而出的咆哮仿佛熔岩喷发，劈山裂海，地动山摇。
他大喊：“不要死——！”
却连这简短的三个字都没功夫完完整整地吼出来，那无往不利的专属言灵仿佛在闻朔身上失效了，须臾间只留给他们一捧蓝莹莹的流星。
他不由得看向还腻歪在一块的两个人，只得到了诺诺一个冷淡的回视。
喂喂，说好的神圣的卡拉连接着你我呢？现在见到人了就改连师姐了？你这不清真啊师妹。
而且师姐的怀抱就连我都没有享受过，谁允许你抱那么久的？
路主席默默吐槽，却不自主的露出了一个稍显傻气的笑容来。
半晌，闻朔终于松开手，将诺诺拉了起来，轻声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她说的是穿越到迦勒底世界线，从此告别过往，即使修复完人理，所见所闻也不过是另一个崭新的未来。
诺诺却以为她说的是死而复生这回事，她毫不客气地伸出爪子捏住了闻朔的脸颊，一扯。
“让你那么莽。”
诺诺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才是最莽的那一个。
“哎哎，师姐轻点，我可不想多出一坨高原红。” 嘴上抱怨着，闻朔却笑嘻嘻的任她揉捏，眼睛亮晶晶的，眼中映着诺诺耳畔那两枚银色四叶草耳坠的光。
她冷不丁问道：“我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当即冷场。
诺诺和路明非对视一眼，诺诺忽然提高了些许音量：“楚子航，这边来。”
闻朔闻言脸色一变，猛地抬头，“楚师兄也在这里？”
顺着诺诺的视线看去，她看到了一道修长的人影，正提着一把日本刀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根电线杆旁，形似鬼魅。
闻朔大惊，嘿哟喂，楚师兄什么时候加入兄弟会了这是，隐匿气息的本事不低啊，她刚刚那么大开大合完全没有发现。
路明非却是大喜：“苍天呐师妹你果然也是记得师兄的！”
闻朔也大喜，“没想到人已经被你们找到啦！”
她和路明非面面相觑：“等等，怎么感觉我们之间信息有些不对等。”
“待会儿再说待会儿再说。”路明非急于转移话题，“总之先离开这里。”
闻朔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这种喜悦一直持续到楚子航走到他们面前。此獠身姿笔挺，帅气逼人，被炸得破破烂烂的衣衫反而更突显身材的完美，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俊美脸蛋上没什么表情，一双黄金瞳在黯淡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没错了，是那个八婆龟毛的面瘫杀胚。
楚子航面对闻朔微微垂首，抿了抿唇，道：“姐姐好。”
闻朔：……？？？
航哥你怎么了航哥？
闻朔一哆嗦，脸色发青，掐了一把路明非的胳膊，听到“嗷”的一嗓子后才出声：“你刚刚叫我啥？”
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楚子航不解，再次认真地说：“姐……”
“不，你不要再说了！”
闻朔猛地回过头，哆嗦着手，一把搂住诺诺和路明非的肩，她压低了声音，“师兄师姐，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做梦，说实话我也我觉得我在做梦。我梦到冰山杀胚叫我姐，我们是不是闯入了谁的尼伯龙根里？”
诺诺翻了个白眼：“小傻子，哪来的尼伯龙根。”说着诺诺手痒地捏了把她的脸颊。
路明非摸了摸鼻子，干笑，“你没幻听，他之前就是这么叫你的。”接着对楚子航小声说：“师妹已经是一个崭新的师妹了。”
现下，外表是二十二岁然而灵魂只有十五岁的楚子航闻言愣了一下，满心问号。
闻朔也愣了一下，“等等，不是说全世界都失忆了，我怎么觉着楚师兄才是失忆的那个？”
于是内心十五岁·品学兼优·乖巧礼貌的楚子航点头：“哥哥姐姐说我的确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他还是那强有力的型男画风，脸上的稚嫩纯良和口中的“哥哥姐姐”却让闻朔一瞬间看到了金刚芭比。
一脸稚气的包子头哪吒下面是b叔身材的那种。
这形容过分夸张，但是闻朔感受到了真实的胃疼，这种胃疼提醒她面前这个楚子航是真货，因为她不止一次的因为这位神人胃疼过。
她抬手缓缓捂住了胃部，“谁是哥哥姐姐？”
楚子航看向了路明非和诺诺。
闻朔也看向路明非和诺诺，路明非干咳一声，“就是，这么回事吧，师兄他现在只有十五岁那年的记忆……”
内心十五岁的楚子航看这群人谁都比他大，连他们名字都不肯叫。
路明非真情实感地对闻朔说：“师妹你放轻松，好歹人还在呢不是？你看，师兄变小了，你变大了，但你们还是你们啊，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被生活狠狠□□的路明非说着说着有股眼眶湿润的冲动，他紧紧握着闻朔的手，“狗日的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一次啊！”
诺诺直接把楚子航拎开了，“离远点，二笔细胞是会传染的。”
谁料楚子航挪步之前还略带关心地询问脸色发青的闻朔：“师……妹你怎么了？”很明显这声师妹他确实喊不出口。
这清冷还带着冰渣的声线让闻朔抖了一下，当即捂紧了自己的胃。
“月色太迷离，楚师兄帅的太过分。”她抽出一只手扶着路明非的肩，双目就快跟路明非的一样湿润了，她无声哽咽，“航哥，楚师兄，你别喊我师妹了行不，你基本上不喊我师妹的，姐姐也不行，叫我闻朔吧。”
闻朔觉得比起师兄师姐，还是她自己受的刺激更大。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这都是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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