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惊不惊喜

    8世纪中叶,该时期的中原大陆正由暖转冷,所以天宝十四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凛冽而强劲的寒风令黄河也早早结了冰。

    在大部分景致都开始冰封的盛唐,冰面底下却是暗流汹涌,这个国家的气运走势在有心人的操纵之下变得诡谲起来。

    冷雾渐起的长安城,东南一隅的某处别院里。

    闻朔差点“噗”的一口将茶水全喷出去,但是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她强行把茶水咽了回去,害的自己咳了好一阵。

    一块雪白绣有梅雪暗纹的绣帕递了过来,闻朔一边接过一边道谢,将面部表情重新调整规划。

    然后规规矩矩地在席子上坐正,朝来人露出真挚而正直的微笑:“红拂女侠好。”

    女子抿唇而笑:“唤妾红拂亦可。”

    她一袭红衣,五官明丽,手执一柄红色拂尘,气质温和又不乏洒脱英气。

    闻朔顾不得深究眼前这红衣丽人的种种,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是以追问道:“为何这么说?”

    余光里瞥了一眼梅林,魔术师果然悠闲自在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样子。这倒是很正常,梅林一向是充当引导者的角色,基本上不会在需要master亲力亲为的事情上插手——比如与不明势力进行外部交涉,这是个锻炼人的活计,通常而言也是作为能独当一面的御主所必须的手段。

    红拂女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二人之间相隔一矮几。她没有立马回答,反而另起一问:“你应当知晓淮阴侯韩信是怎么死的?”

    闻朔点头:“功高盖主,手握三分之一兵权,惹君王猜忌,最后被合谋的吕后萧何骗入长乐宫中,斩于钟室。”

    “一代兵仙落得如此下场,实是可叹……”卫国公夫人眯起双眸,喟叹道。她是开国元勋的佳偶,夫君曾身处相似的位置,自然感触更深。

    “狡兔死走狗烹,但如果他像张良萧何一样明哲保身,他就不是韩信了。”

    “你说的对,但这就是妾为何说他难对付的地方了。”红拂女纤手一扬,将那柄拂尘搭在胳膊上,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更显英气。“诚然,他不会奇门遁甲,不会纵横辩术,毕竟他没有个水镜先生做师父。但他是无双国士,是极为出色的军事家,顶级名将,文韬武略皆为一流,对于夺天下守天下是有足够的经验见识的。”你看看李倓召出来的都是什么人。

    “再者,淮阴侯重情重义,‘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君’。他最该反的时候却没有反,若他反了,有实力问鼎天下……可最终遭夺权遭贬斥,也未起兵。”

    红拂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霾,复又叹道:“从他成为齐王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站在了君主的对立面。然他看重爵位,更看重对汉□□的情谊。”

    所以他最后不得不死。即使刘邦舍不得杀他,吕后也会杀了他,因为吕后等着刘邦百年之后,自己羽翼丰满,大权在握。

    还有一点就是——韩信死的时候很年轻。他死的时候年仅三十五,和建宁王李倓非常相似,就连死因也差不多,所以这主从二人的相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贴合。

    遇到李倓,他那样的性格是如虎添翼,更加不可能被策反。

    闻朔半晌无言,内心极其复杂。不是她曾经天天叫嚣着要抱大腿的孔明爸爸,这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如果是孔明的话,她一样会有点怂,但至少稍微还知道点孔明技能啥的底细吧……

    但红拂女这番话她是认可的,也明白。

    正因为淮阴侯死得悲凉,他的执念绝不会小,若是政治情商高者,即便不如张良范蠡者从容间便能明哲保身,悠然退隐,在得如此待遇后也明白自己怎么死的。

    但韩信不同……即使汉□□要杀他,最后也是吕后动的手。他那性子能放得下吗?

    “对了,为何韩信是caster?”兵仙这等存在,想象中应该是个saber或者rider?闻朔想起了那双可怕眼睛的主人白起,皱了皱眉。

    红拂有一瞬间的惊愕,那双清亮的眸子波光流转:“谁告诉你……韩信是caster?”

    闻朔有那么刹那懵逼。她很快反应过来,“不是caster?那他是什么?”我们刚刚讨论了半天的淮阴侯不是caster???

    红衣丽人蹙眉道:“你方才问建宁王身边的军师,的确是韩信,不过他是rider。当然,妾以为淮阴侯同样有caster的适性。”

    闻朔心中警铃大作,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李倓身边有没有……一个……caster?”最好没有,有也是不太厉害的那种?

    红拂思索片刻道:“caster啊?妾只知贾诩。不过他如今不在长安城罢了。”

    闻朔:……

    令人窒息的绝妙快感深深地冲击着御主的理智和情感。

    在核爆平息后,闻朔放下了茶杯,重新挂起爽朗而真挚的笑容,道:“既然红拂连这等消息也不吝于告诉我,那么我能不能再问几个问题?”

    “可。”红衣丽人颔首。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安禄山怎么死的?是不是李倓下的手?”仿佛是得了间歇性失忆,绝口不提贾诩。

    “不是李倓。”红拂微微笑了一下,尽管那笑容转瞬即逝。“虽然不是他与其手下,但是安禄山史思明及其部众的消亡有他的授意。”

    她明亮的双眸注视着闻朔:“动手之人乃本朝国师,妾虽然不清楚他的具体来历,然妾认为你或许知晓。”她沉吟片刻道:“他的大名少有人知道并唤起,不过也并未刻意遮掩——其名为天草四郎。也就是近日来那西方圣教的创建者。”

    “……”

    言峰绮礼他哥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果然是晓得的。”红拂秀眉微挑。

    “……他是日本战国末期的反抗英雄,信奉天主教,对救世救人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执念。”

    闻朔的内心又开始剧烈波动,从瞳孔来看她是受到了不小的吃鸡的,甚至她此刻还想打一套波动拳。她深呼吸一口,“刷”地转向梅林的方向,“你为啥都不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信息?!”

    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个果盘,正在充当吃瓜背景板的梅老师悠然道:“一心济世的国师大人天天都在外边宰人,铲除祸害,我连人面都没见过呀,又怎么确定呢?”

    “……给我一块谢谢。”信你才怪!

    红拂面庞柔和,谢绝了两人邀请她一道吃瓜的提议,“不必忧心,目前天草国师还算我方人。”

    这信息量有点大,闻朔顿了一下,压下内心即将破笼而出的好奇的野兽,转而问了第二个问题:“安禄山原为三镇节度使,如今他死了,那么那三镇节度使由谁担任?权力在谁手中?”

    “你是指平卢、范阳和河东?”红拂笑道:“你很聪明,但目前平卢是高仙芝暂任,范阳藩镇已由原安西节度使封常清调任,至于河东……”

    她转头看了一眼梅林,朱唇微翘:“你当问梅先生了。”

    梅林笑吟吟表示已经被解决的就不要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闻朔幽幽翻了个白眼。直觉上那肯定是李倓那边的某人。

    “可惜我家主上从开始就未关注这些。”红拂叹了口气。

    “你的主上?”闻朔眨眨眼,心思电转,慢吞吞道:“说来我还有个疑问,如果李倓他都已经把安禄山给杀了,那为何没把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的杨氏一族给做掉。他一定不会办不到这件事,除非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二者勾结沆瀣一气,我觉得不可能;二是杨氏一族他处于某些原因干不掉。所以你是杨国忠的人?”

    红拂终于笑了起来:“虽不中,亦不远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羞花——你该知晓是何许人了。”

    闻朔终于大惊失色了。

    卧槽这怎么连贵妃娘娘都掺和进来了?!这是要干啥?难道建宁王你看上了你爷爷的女人想要横刀夺爱了?还是说贵妃娘娘你终于打算抛弃你年老体衰昏聩无能的三郎了?

    “天草国师亦为主上的忠心手下……”

    “你主人想干啥?”闻朔扔掉瓜皮忍不住问了出来。

    然后她明白了,这是敌人起了内讧。

    李倓的最终目的是护佑李唐江山,消灭以突厥为首的鞑靼、吐蕃等,实现天下大同——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杨贵妃的目的是和她家三郎长相厮守不离不弃,至少他俩能一起百年,所以最近娘娘还在四处搜罗医师和延年益寿大补丸啥的。

    至于娘娘的第一号打手天草国师,本身就非常赞赏“天下大同”这个理念,所以两拨人一拍即合,求同存异,达成了某种共识,把安史之乱从源头上灭了。

    但是吧,最近双方人马有了嫌隙。那就是李倓似乎并不是简简单单想天下大同,他还想顺便让江山改名换姓,比如他还忽悠杨玉环成为第二个武则天。国师大人不在长安也没法商量,但娘娘的其余从者们可就觉得不妙了。

    他们觉得李倓水有点深,还有点借刀的意思。

    况且真成了则天第二,你肯把手里兵权交出来吗?你肯吗?肯吗?

    一想到狼牙军是怎么没的,本来就挺忌惮他的以红拂为首的人就不想合作了,而且比如说红拂,她就并不想让李倓给本朝改个姓。她只求别把自家天真的贵妃坑了。

    于是她暗中接触了梅老师。

    一想到敌对势力差点翻了一倍,迦勒底御主忍不住背脊发凉。她已经懒得询问李倓和杨玉环是怎么搭上线的了,总之这一番交流颇有拨云见日之感,也不枉把莫崽儿和伯爵丢大明宫了。

    所以现在她为什么在这呢?这是个结盟的意思,和那群战绩彪炳的爷们不一样,她们这边是几个不怎么能打的妹子。

    因此闻朔挑眉道:“结盟当然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我们暂时利益一致,只不过为表诚意是不是需要更坦诚点?你可把我们摸得差不多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然我们也不好下手啊。”

    在商谈并敲定了一系列细则后,两人代表己方(部分)势力达成了一致共识。

    红拂女并非知道所有秘辛,至少圣杯在哪她就不知道。不过即使知道她也不会轻易告诉闻朔。

    她展开了一张手绘的地图,地图是大唐如今的行政区划和兵马布局图。

    纤纤玉手指着安西藩镇、也即新疆一带:“此处兵力约三万,节度使原本为封常清,主职为管理西域要道,但据我方情报建宁王已派冠军侯霍去病接管实权……”

    本来神情肃然正襟危坐的闻朔屁股一歪:“……你说谁?”

    红拂女看她的眼神很慈祥:“霍去病。”说着她玉指移到了甘肃一带:“陇右河西主要是对付突厥和吐蕃,是几大节度使里军事实力最强的。原本的节度使哥舒翰哥舒将军由于中风身瘫,已于数月前告病回长安养病,两月前溘然长逝,谥号武愍。”

    闻朔重新坐稳,闻言道:“这……这突然病故是谁干的?”这位赫赫有名的将军历史上可是晚节不保死的憋屈啊。

    红拂笑叹:“这也算建宁王做的一件好事了吧。”接着又道:“是以现如今河西被委此重任的是李牧将军……”

    闻朔面无表情:“……是我想的那个破匈奴灭东胡的战国巨佬么?”

    “没错,他同样是建宁王的人。岭南五府经略尚不清楚情势,至于剑南益州,仍旧是后来的赵国公崔圆;倒是朔方灵州,郭子仪将军将将被委任灵州刺史兼朔方节度副大使,有此人在也不必担心。”卫国公夫人红拂对郭子仪有极高的评价。

    不,我不担心啊!这些人哪一个带兵我也不担心啊?

    受到惊吓的闻朔表示幸好这时候郭子仪还是个活人还不是英灵啥的……

    这时红拂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向闻朔,意味深长:“日前有消息传来,数年前大举东侵的明教似不安于偏居荒漠,有卷土重来之势,比之寻常江湖人更难应对。此次为首者应是后起之秀,已与陇右地方军交过手,据传二者天生神力,所向披靡,一者喜红,一者喜绿,人称日月郎君……”

    闻朔:……

    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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