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渣爹

    过了七、八天,姜琬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一早,照顾他的丫环利索地走进来:“二爷,老爷交待要你今日到学堂里去。”

    她叫采苹,姜琬听婆子喊过。

    姜琬从床上下来,见她早已把书笔等物品收拾妥当,道了声谢,便去打水梳洗。

    “二爷,我来。”采苹温柔地道。

    好像很怕姜琬抢了她的活儿似的。

    每次采苹事无巨细地服侍他,姜琬就莫名脑补了一把古代贵族公子和通房丫鬟晨起的场景,怪窘的。

    他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怎么着都像带着奸情的浓浓的既视感。

    姜琬觉得自己很矫情。

    内心戏正入神的时候,采苹笑道:“二爷磨磨蹭蹭的,今儿又不想去上学了不是。”

    “要迟到了吗?”姜琬下意识瞄了瞄手腕,本意是要去看时间的,忽然想起这是古代,想知道准确的时间只能去找漏刻看,心下感叹太麻烦了。

    采苹摇摇头:“二爷今个儿起的早,还不到辰时呢。”

    姜琬反应了下,辰时是早上七点。

    他上辈子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每天早晨六点准时起床跑步、背单词,看来这辈子又是这个习惯了。

    梳洗之后,采苹催他去见姜母:“二爷去老太太那里用早饭吧。”

    姜琬回想了下原主从前的日程:早上起来之后先要去给姜母请安,陪老太太吃个饭,然后去见他娘符氏,最后去书房里见他爹姜徵。

    穿戴齐整,姜琬带上采苹给他准备好的书包,就往姜母处去。

    姜府不算大,也不小,三进的四合院,每一进北面是正房,东西是厢房,南面是倒座,东西南北四面都是房子,他扫了一眼,房屋大概有三五十间。

    姜母住在一进院的正房,第二进的东厢房住的是姜涉夫妇、西厢房住的便是姜徵夫妇,孙辈们还没有成家的,因此便分别住在第三进院落的屋子里。

    姜琬这会儿正是从第三进院往前面走。

    *

    他进屋的时候,姜母正和丫环在交待什么,见姜琬进来,就吩咐下人去摆饭。

    “你老子打你的还疼吗?”

    姜琬规矩地坐了:“回祖母,已无大碍。”

    思及原主的从前,他在心中不禁要说一句:打的好。

    吃了饭,姜母怕他迟到,略略叮嘱几句,就叫他去见符氏和姜徵。

    符氏一如前几日所见,面上没什么灵动的表情,只会拉着他抹眼泪:“你可好好念书吧,不然要潦倒一辈子了,怪不得你父亲生气,他就你一个儿子,自然巴望着你上进,你可要给他挣个面子回来。”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她说一句,姜琬答应一句。

    符氏见他比从前看着懂事许多,心道这顿打没白挨:“去见你爹吧。”

    姜徵在书房中练字,见姜琬进来请安,说上学去,他冷笑道:“你还好意思提‘上学’两个字,我先替你羞死了。依我看,你去会你的狐朋狗友是正经,念些浑话在肚子里,不长进的东西。”

    他自从少年时第一场县试落第之后,就绝意进取,再没上过考场,乖乖世袭了个八品下的文散官,清闲度日子。

    可对儿子,姜徵就不比照着自己的人生来了,他对姜琬抱的期望很高,从小要求极严格,只希望家族中有人中个状元,挑起重振姜家门楣的重任。

    谁知原主长大进了学,没几天就搭上个秦真,又弄出个伶人相好来的,惹了许多风言风语,传到姜徵耳朵里,把他气了个半死。

    这才下狠手不慎把原主给打死了。

    姜琬默默听着,也不作声。

    姜徵见他没表态,更来气:“还不滚?别站脏了我的门槛。”

    姜琬转身就走,心中腹诽:自己不成器,就在窝里下个蛋等着变凤凰,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儿,渣爹!

    儿不教父之过。

    你该闭门思过了,思你的过!

    不是别人的!

    *

    “琬兄弟。”走到门口,有人喊他。

    姜琬抬头,入目的是位少年公子,蓝锦直裰,眉梢眼角微微上挑,略带桃花相,愣了两秒,他才认出这是他大伯姜新的儿子姜延,“延二哥。”

    他身后跟着的是姜定,青锦直裰,长眉细眼,身量比他还瘦小,畏畏缩缩的,看着一股小家子气。

    姜延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拉着他道:“琬兄弟几日没去上学,秦真他们可想着你呢。叫我给你带个话,哪日你去了,一起在学堂应个卯,就到长春院听小倌儿唱曲儿。”

    秦真是原主的密友,一个无法无天的世家子弟。

    原主活着的时候和他尤为亲厚,常在一处混着,同窗之人都说他二人有私,背地里你言我语的,谣言飞满太学内外。

    姜琬眼角抽了抽,长春院是什么地方,不用别人科普他都知道肯定是赏花阅柳之类的地方,他不由得庆幸原主年岁小,还没真正染指过谁,不然这样一副弱柳扶风的身体,想想就教人担忧。

    “延二哥,我上课去,你们自去吧。”

    姜延听闻这话愣怔了下,“琬兄弟,可是被你爹打怕了?”

    姜琬也不否认。

    姜延不信,拉着他不放:“怕什么?只要咱们应了卯,徵老爹只道你在学堂里念书,难不成还亲自去查查不成?若他问起,就说念了一天书的。”

    教他这样糊弄人,姜琬很是生气:“你们要玩便去玩,何苦非拉上我?害我白白被父亲责打。”

    姜延本是急性子的人,听了这话,羞恼道:“你不去就不去,何必把上次被徵老爹责打的事儿怪到我头上,以前我叫你不要去,你非央求着我带你去,这次又装起正经来了。”

    他看起来怪冤枉的。

    一听便知原主平日基本没干过什么上进的事儿,彻底的膏粱子弟。

    姜琬唇角微扬,抿去一丝苦笑:“快走吧,再晚点不上卯了。”

    姜延悻悻转身,拉起姜定就走。

    学堂离姜家不远,三人走了二十来分钟的路程,瞧见个门楼,上面悬着匾额的院子便是。

    里面是木质的建筑,飞檐翘角,柱子上题着黑字,和姜琬上一世见到的贡院略略相似,不过规模就要小很多了。

    毕竟,这里不过是个州学,收的都是些下级官员的子弟,没有多大的排场。

    “琬兄。”刚一进门,就有个高大的锦衣少年靠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就是秦真了,十五、六岁的年纪,家中有人靠着祖上的军功世袭了个正六品武官的,因此进了苏州的州学。

    这位老兄是除了学习渣到天上之外,玩乐方面无一不精通的主儿。

    有人是天生不开窍,而有的人却是有脑子但懒得往读书上使。

    秦真就属于后者。

    “秦兄。”姜琬拱拱手,敷衍地道。

    对于这种人,他能避则避,无意深交,却也不想得罪。

    秦真眯眼看着姜琬,总觉得他和从前不大一样,“长春院的小倌儿路青荷等着呢,赶紧点了卯,走吧。”

    姜琬断然拒绝:“我是来念书的,不去。”

    说完,径直往自己班级走去。

    秦真追了过来,一把揪住姜琬的袖子,他的跟班也围拢上来:“姜琬,你什么意思?”

    姜琬勒住脚步,仰头瞪着比他高了足有一头的秦真。

    “放手。”

    秦真挡在姜琬面前,他长的人高马大、臂腕粗壮,才十五岁就已接近成年男子的身量。

    相比之下,姜琬就显得斯文俊俏多了。

    看着姜琬那眼神,他从中读出疏远之意,恼火四起,毕竟这小子从前跟在他屁股后面当小弟,凡事靠他罩着,才几天不见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反了他了。

    他用力甩掉捏在手里的袖子,哼声睥睨着姜琬:“路青荷那儿,你去还是不去?”

    姜琬仰脸瞪着挡住他去路的秦真,淡然道:“夫子来了,可以让我过去吗?”

    秦真横在他面前,而他又不习惯绕道。

    听见这不痛不痒的语调,秦真不觉又一把无名火升起。

    “你叫宗呆子夫子?你知道《三字经》第一句怎么念的吗?你能和他沟通?”

    负责教授姜琬那班的宗东方是个迂儒,平时他在教台上讲课,底下的学生听不听随意,丝毫没有一丝严厉之气,因此被人私下里喊作“呆子”。

    姜琬瞪着秦真:“不关你的事。”

    不要说《三字经》,《笠翁对韵》、《龙纹鞭影》之类的他都能倒背如流。

    穿越前他父亲是大学的国学教授,三岁就开始对他实施文学启蒙,到了五岁,这些书都已经全部填鸭式的塞到他脑子里去了。

    不想有朝一日他穿越了,竟还能用的到。

    想不到他上一世的老爹还有这样的先见之明。

    “你……”秦真气急败坏,指着姜琬道:“你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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