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池悦稍微有点走神,顺王不露痕迹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指着前方不远处,小湖对面的那棵大树说道:“姑娘可知,那棵树的来历?”
“树?”池悦疑惑道:“怎么一棵树还有来历了?”
顺王微微笑道:“自然是有的,传说有一个和尚,游历路过此地,天色已暗,不能继续往前走,他便寻了一颗大树,在树下打坐,先前一直是无事,到了半夜,他突觉头顶有异,便抬头向上看,只看见……”
大概是恐怖故事看的多了,想象力也丰富,池悦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她问道:“只看见了什么?”
“只看见……”顺王笑道:“只看见在树干之上,突的生出一张人脸来,那人脸直愣愣的看着他,突然生出树枝,将那和尚拉到了树干里,现在这树长的这么好,怕不是因为有和尚,在那里面……呆着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池悦整个人都悚然了,一把抱住顺王,几乎挂在他身上。
顺王被她的力道带的后退两步,肉眼可见的,耳朵和脸颊上染出一片粉红,他轻轻的叫道:“池姑娘……”
池悦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你讲的故事,太吓人了。”
顺王低头看着她,他伸出手想要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抬起,他笑了一下,柔声说:“是我的错,为了给姑娘赔罪,今天晚上,便由在下来宴请姑娘吧。”
这是要留她吃晚饭了?
池悦心里还是想得和顺王多呆一会儿,不然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一口答应,会不会显得她很像一个吃货?
于是池悦微微推辞道:“这不好吧?我爹爹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我要是回去晚了,他会骂我的。”
顺王柔声道:“我已派人去往池府,向池侍郎通报过,姑娘不必忧心,待会儿在下自然是会送姑娘回去的。”
池悦看了看他,想了想说道:“那好吧。”
顺王便笑,冲池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两人顺着走廊原路返回,远远的还听见池悦问道:“你那树里,不会是真的有和尚吧?”
顺王清润的声音传来:“姑娘信则有,不信则没有。”
池悦说道:“你把这棵树圈进你的王府,你不害怕啊?”
顺王温声道:“还行,反正在下是从来不相信鬼神的。”
画面从他们二人身上拉离,回到那棵树上,树枝随着风的吹动轻摆,一阵沙沙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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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前厅,老管家已经在那里候着了,看见池悦和顺王过来,微微躬下身子,对着顺王说道:“殿下,晚膳已经备好了。”
顺王轻轻的“嗯”了一声,轻声道:“那便开始用吧。”
他引着池悦在桌子旁坐下,亲自将筷子和碗碟摆好放在她面前,含着笑意看着她:“姑娘请用。”
坦白说,即使寒渊是一位不受宠的王爷,顺王府的伙食,也比池府好上太多太多了。
食材新鲜不说,就连卖相口味也比池府高出来不知是一截还是两截。
池悦倒是很想像在池府一样直接抱着猪蹄开啃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岂不是美哉?
但是她看了看坐在旁边,神仙一样风姿的顺王,点了点头,然后夹了一根,注意,是一根,作为配菜用的土豆丝。
不过池悦虽然是夹着土豆丝,眼睛看的却是盘子里炖的烂熟的燕窝口蘑烧鸡锅和清蒸鸭子。
毕竟,她可是正正经经的食肉动物。
这些硬菜,以往在顺王的桌子上都是不可能会有的,如今顺王好不容易宴请一次客人,厨房做饭的老师傅激动的热泪盈眶,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掂着勺子咣咣咣的就烧了好几道菜。
顺王眼带笑意的看着池悦,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烧鸡和鸭子上,嘴角笑意更深。
他伸手拿起黑色的公筷和勺子,亲自给池悦布了菜,笑着说:“平日里我一人用膳甚是寂寞,今日有姑娘陪我,真是再好不过了,来,多吃一点。”
独属于肉类的香气扑鼻而来,肉质鲜嫩,上面每一条纹理都看的出来,池悦一边说道:“您看,这怎么好意思呢?……这怎么好意思。”一边往嘴里扒。
她吃饭的模样甚是可爱,不怎么文雅,但是鲜活。
饶是平日里不怎么爱吃东西的顺王,陪着池悦都多吃了一碗饭。
池悦将自己碗里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才放下碗筷说道:“吃饱啦。”
顺王早已经用完,只是手里的筷子还没有放下,在一边等着她,此时闻言,转过头对池悦柔声道:“吃好了?”
接而有小厮捧着两盏茶和茶盂过来给顺王和池悦漱口。
等到吃完了晚饭,天色已然是昏暗了下来,顺王唤来王府车夫,要亲自送池悦回去。
车夫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灯笼,将之插.在了马车厢外面,顺王一手拉着池悦,看着她进了马车,随即自己也一撩下摆,钻进了马车。
方才和顺王一起相处逛王府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独处一车,瞬间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不止是池悦,顺王也是如此。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之后,顺王突然开口说道:“姑娘所赠鹦鹉,可有名字?”
池悦说道:“没有取名字,它的品种是玄凤,我便一直玄凤玄凤的唤它。”
“玄凤?”顺王柔声道:“如此也好。”
而后又是沉默。
片刻之后,池悦突然开口说道:“殿下一直唤我姑娘姑娘的,说的好像是路上随便对别人的称呼。”
顺王愣了一下,片刻之后说道:“……是我考虑不周,那不知我该如何称呼姑……呢?”
池悦笑道:“自然是叫我蓉蓉啦。”
车厢内点着一盏灯,拿雕了鱼虫荷花的盖子罩着,此时打在顺王脸上,照的他比白天看起来还似梦如幻。
只是侧脸绯红,不知是灯光映的还是怎么的。
顺王结结巴巴的开口:“蓉……蓉……”
“嗯嗯,”池悦点点头:“我在呢在呢。”
他还未曾和任何一名女子这么亲近过,但是这感觉却也不算太坏。
“既然如此,”顺王说道:“你也不必顺王顺王的叫我,直呼我寒渊便可。”
池悦惊讶的看着他,笑道:“直呼殿下其名,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寒渊也笑,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的样子:“我还从未听闻,有哪一位王妃因为直呼自己丈夫的名字而被治罪的。”
车内气氛一时间快活起来。
妈耶……这大概是顺王赋予她的,独一无二的权力吧?
池悦说道:“那还是私下无人的时候,我再叫你寒渊,如此可好?”
少女笑盈盈的看着他,她眉目并非是顶好看,只是模样清秀,但是她有活力,宛如花园初生小草,只凭借着一点柔嫩的草尖,便可以是整个荒凉的花园焕发生机。
顺王看着她,呆呆的说道:“自然是好的。”
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然而再怎么不快,也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池悦从马车上跳下来,回头去看跟着下来的寒渊,说道:“夜路不好走,殿下便就到这里吧。”
寒渊站在她身后,宽大的袖子被风吹起来,他一手提着灯笼,一边看着她,柔声说:“我在这里看着你,你快些进去。”
话音未落,池府的大门突的一下打开,池瀚海和三位侧夫人,皆是衣装整齐,踏出门来迎接顺王殿下。
寒渊笑道:“岳丈不必多礼,我只是送池姑……蓉蓉回来。”
池瀚海态度恭敬,一板一眼道:“顺王来访,哪有不进去坐坐之礼呢?”
顺王看他一眼,轻声道:“不必了。”又转头去看池悦,对她微笑,以口型对她说道:“我走了。”
池悦被三位夫人围着,明白他的意思,冲他笑着挥了挥手。
顺王也笑,转身进了车厢里,车夫一挥缰绳,王府的暗色马车便跑了起来,不多时,消失在街巷的拐角。
顺王走后,池瀚海沉着脸不说话,三位夫人站在一边。
池瀚海说道:“三位夫人们先回吧,我有话要对蓉蓉说。”
年纪最小的纯江夫人拍了拍池悦的手,低声说道:“别和老爷对着干,听话啊,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平日里不是只有您和爹爹刚的最厉害嘛,上一次吃饭把桌子都给掀翻了啊。
但是这话她怎么能说?池悦乖乖点头道:“我知道了。”
池老爷好不容易硬气一回,总也不能让他丢了面子,三位夫人明里暗里指点了池悦一番,叫她不要和池侍郎硬碰硬,池悦满口应下。
她又不是傻,怎么会在人气头上和便宜爹爹正面刚呢?
池侍郎厉声对她说道:“你给我过来,进祠堂。”
池悦也不敢多话,跟着父亲便来到了池府的祠堂,黑色的台子上放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周围点着蜡烛和香火,没了就续,长年不熄。
池瀚海走了进来,当即便扭头对着池悦说道:“跪下。”
池悦乖乖跪下。
池瀚海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痛心疾首的说道:“你说说,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
池悦道:“因为我做错了事。”
“你还知道你做错了事?”池瀚海说道:“那你说,你做错了何事?”
池悦道:“因为我偷偷跑了出去见了顺王,这坏了规矩,与礼不合。”
池瀚海差点没被气死,他说道:“什么狗屁规矩,你说礼干什么?我让你说礼了吗?问题是这个吗?”
池悦:“……那问题是哪个?”
池瀚海看着女儿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低声道:“我的儿,顺王被圣上排挤,若是我们与他走的过于亲近,岂不是招圣上猜忌?成婚之前,还是莫要再与他见面的好。”
池悦一脸惊异的看着池瀚海。
池侍郎被她看的莫名其妙,随即说道:“你看我干什么?”
池悦喃喃道:“我只是想不到父亲还有这般……想法。”
她伏低身子,对着池瀚海说道:“父亲若是愿意,可否听女儿一言?”
池瀚海叹道:“你说吧,我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池悦低声说道:“父亲所顾虑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明白,早在皇上指婚当日,我们池府和顺王的命运,早已连在一条线上,甚至于……池府要想存活下去,还必须要仰仗顺王啊,怎么能与之疏远呢?”
池瀚海拧着眉头道:“吾儿这话怎么说?”
池悦道:“父亲您想,事到如今,不管您再怎么样表态,圣上也只会始终对我们半信半疑,但是将我们推到顺王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圣上啊,女儿斗胆猜测,父亲仕途只会止步于此,只能后退,不能再前进,那父亲何不转换一下思路呢?”
池悦抬起头看了看池瀚海,又继续说道:“顺王殿下毕竟是王爷,日后若是我们成了亲,顺王便要去往封地阡南,阡南边境小镇,离皇城远不说,也算得上是富足优渥,父亲又何必……在这皇城之中,做一个小小的侍郎呢?”
池瀚海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池悦便笑道:“父亲也不必多虑,顺王不还是敬国的顺王吗?效忠于顺王,和效忠于皇上,有什么两样的呢?总之一切,都是为了敬国罢了。”
池瀚海这时候方才抬起头,对池悦说道:“吾儿……长大了,那按照吾儿所说,为父应该如何做呢?”
池悦道:“父亲眼下,为了不让皇上忧心,还是要远离顺王,只让女儿一人接近顺王便好,若是皇上问起来,父亲尽可以推脱成小女儿心性,情迷与顺王便可。”
池瀚海看了池悦半晌,上前一步将池悦扶了起来,嘴里叹道:“我只希望吾儿将来能找一位青年才俊,出身没关系,只要对吾儿好便好,实在是不想和顺王那般出尘绝艳的人物打上交道,也不想让吾儿,卷到这样的风波中来。”
池悦顺着池瀚海的力道站了起来,看着他轻声说道:“父亲心里又怎么会不知,女儿此时此刻,已经卷了进来,皇城如今,有多少人在盯着池家的一举一动呢。”
“说的也是,”池瀚海感叹完,又玻璃心发作的抑郁了:“都怪为父啊,是为父不中用啊……”
池悦想道:不,您老人家可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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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展顺利,池悦相当高兴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一道机械音突然响了起来,系统对池悦说道:“你真的打算那么做啊?”
池悦问道:“什么?”
“跟顺王成亲之后去阡南,”系统说道:“你可要想好了,去了阡南之后,你再想回到皇城,就不好回了。”
池悦笑道:“谁去阡南啊,我傻啊我去阡南?那不是安抚我爹呢吗?”
系统有些迷惑:“你又不告诉我你的计划,你打算怎么办啊?”
池悦笑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怎么办了呗,反正离顺王加冠还有两年,在这两年之内,我必然是要辅佐顺王登上皇位的。”
系统惊讶道:“这么有信心啊?666”
“别闹,正经的,”池悦说道:“来的时候是没有信心的,但是你告诉了我皇城内的一些情况之后,又有信心了。”
她抬起手,看着头顶的月亮,将之笼在手心,月白的光泽便从那之中透出来了。
池悦喃喃自语道:“顺王登上帝位,本来就是天命所归之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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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王这厢回到了王府,已经是不早了,老管家提着灯笼,拿着披风站在外面等他回来。
暗色的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管家便立即上前,将披风罩在了顺王身上。
顺王无奈,轻笑着摆摆手道:“不过是几步路,就到了屋子里了。”
老管家低声道:“老奴没有侍奉好先主,总是要侍奉好主子的吧。”
顺王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察觉到老管家的脸色不对,顺王挥退车夫,抬脚迈步进了王府。
王府一片静谧,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暖黄色的灯笼挂在回廊檐下,照亮了一段青石板的道路。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相继进了书房,顺王回头问老管家道:“怎么了?”
老管家躬下身子,低声说道:“皇上有意,要为太子殿下赐婚。”
顺王沉吟片刻,然后问道:“对方可是丞相之女,曲雪瑶?”
“正是,”老管家愤愤道:“与为您指婚,相差才不过短短几天,为太子殿下指的是丞相之女,可是您呢?不过是一介小小的侍郎之女,哪怕是别的王爷,正王妃也不可能出身如此低微,这不是在打您的脸吗?”
顺王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随意的笑道:“打我的脸打的还少吗?这么多年,理应习惯了才是。”
他顿了顿,又说道:“怎么,蓉蓉不好吗?”
管家说道:“王妃自然不可能是不好……但是殿下啊,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受气吗?”
顺王站起来,伸手拿过灯盏旁的小剪子随意的挑了挑烛心,嘴里说道:“我都不觉得受气,你这是受的哪门子气啊?”
老管家低声道:“只是为殿下您不值啊。”
顺王背对着他,站在原地说道:“便是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他回过头来看着老管家,低声道:“你原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连你都说那圣旨是父皇亲手所写,这是父皇的意思,我能怎么办呢?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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