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鼠患】

    沈童担心老伯是因腰痛再次发作才会坐在路边休息,赶紧叫停了马车,让箜篌下车去询问。

    萧和胜瞧见箜篌,认出她是上回那姑娘身边的丫鬟,急忙对小妹道:“快扶我起来!”

    箜篌上前帮忙相扶:“老人家,你怎么又坐在这儿了?是腰疼发作了?”

    “不不,托你家小姐福,这腰好多了。说来要多亏你家小姐了。”萧和胜道出来意,“我想谢谢她。”

    箜篌便扶着他走近马车。萧和胜从怀里取出件红缎子裹着的物事递向马车:“这是给小姐的谢礼,小小物件,不成敬意。”

    沈童有些惊讶:“难道老伯天天在这里等着我?”

    “不知道姑娘家住何处,也只能在这儿等了。”

    萧和胜想的是她既然曾经从这里经过,也许还会再次路过,他如今不能干活,却也不想像个废人似的在家干躺着,便每天来这里守一会儿。“倒真让我等着了!”

    沈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被老人家的淳朴与执着感动——她只是随手为善罢了,其实没做什么,老人家却一直惦记着,还心心念念要等到她说一声感谢。

    琴瑟不知萧老伯递来的是何物,看着挺小巧的想来也不会太贵重,便接了过来,入手倒是比预想中沉,托在掌心里解开,便觉眼前一亮,她吃惊地看向沈童:“姐儿……”

    沈童细看她掌中那支孔雀簪,这精巧的做工,灵动的神态,不会有第二支一模一样的金簪了。她意外地望了眼车外老伯朴素的衣着,难不成他就是和永兴的掌柜?

    她让箜篌扶老人家坐在马车后头的坐板上,问道:“老伯,这支金簪可是和永兴的?”

    萧和胜一听便道:“那天去作坊问的真是你呀。”

    沈童点头:“原来老伯就是和永兴的掌柜?真是巧不过。”

    “如今那里是我大儿子在管着,哎……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沈童记起那个年轻温厚的萧师傅:“老伯姓萧么?”

    “是啊!”

    她忽而想起萧旷来,但天下姓萧的多了,未必就是同一家人吧……略一思忖便问道:“老伯你的腰不好,萧大哥又要守着作坊,你还有没有其他子女?平日都是谁照顾你啊?”

    “娃儿他娘呗!我还有个儿子在神机营,算是争气的,手底下管着好几百人呢!”说起自己儿子,老萧满脸骄傲,眼睛都亮了。

    “萧二哥是好样的。”沈童问出自己想知道的,顺着老人家不走心地夸了句,接着又道,“这支金簪是老伯亲手打的吧?”

    “对啊。”

    “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是金簪不能收。”她回头,示意琴瑟将金簪包好还给萧老伯。

    萧和胜觉得奇怪:“姑娘你不是那时候就看中了金簪么?为什么不收?哦,那时候我家老大不知道是你送我回家的,姑娘可别生气啊!”

    沈童摇摇头:“老伯别误会,萧大哥不肯卖簪子,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他有多重视这支簪子,这是您的心血,也是和永兴的招牌,我不能夺人所爱。何况我只是借车送您回家而已,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怎能收如此贵重之物?”

    但不管沈童怎么说,萧和胜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将簪子收回去。琴瑟怕把做工如此细巧的簪子弄损了,又不好硬还给萧老伯,拿着十分为难。

    沈童见萧老伯坚持,不想当街多争论,便朝琴瑟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先收起来。

    萧和胜见她肯收,只觉了却一桩心事,欣慰不已。

    沈童微笑着看向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妹,萧小妹。”

    “小妹啊,看你手里的糖很好吃的样子,我也想尝尝。”

    萧小妹看看自己手里的白兔糖,认真地道:“你找陈叔买呀,他天天从我们家门口经过的,来的时候还会唱歌。”

    她还学着吆喝唱了起来,嗓音清脆甜美:“卖糖了呦——甜甜的糖呦——粘住了大牙喽~分不开!吃了我的糖呦——年头一直甜到尾喽——”

    沈童笑着点头:“好,这下我一听吆喝就知道找他买糖就对了,会粘牙的糖肯定好吃!”

    “对呀,就属陈叔做的糖最好吃了!”萧小妹如遇知己般向她推荐,“这是兔子糖,陈叔还会做‘猴子拉稀’,姐姐吃过没有?”

    听这名字沈童就想发笑,她忍笑摇头:“没有。”

    萧小妹一脸你居然错过了世上最有趣之物的遗憾表情:“姐姐,你一定要尝尝看。”

    “好。我一定去买。”沈童答应了她,与萧老伯告别。

    望着马车驶远,萧和胜忽地一拍脑袋:“哎呀!”

    “爹,怎么了?”

    “又忘了问她是哪家的姑娘了……看我这记性!”萧和胜懊悔不已。

    萧小妹舔了舔兔子尾巴,甜。

    -

    沈童吩咐马车先去和永兴,让琴瑟去把金簪还了。不一会儿琴瑟回到车上,一叠声催着车夫赶紧驾车。

    沈童问:“是交到他本人手里么?”

    琴瑟微微喘着气道:“是,就是上回那位萧师傅。奴婢把事情原委一说,他说既是老爷子送的,他不能收回去。奴婢把簪子放下就赶紧出来了。”说着还回头看了看车外。

    沈童亦看了看和永兴门口,正瞧见萧师傅追出来。不过马车已经驶远,他是追不上了。

    不久到了茹蕙园。

    今日还是如以往那般,交流完各自诗作后喝茶吃点心,聊了些近日新消息后,聚会进入末段。

    沈童看着时机差不多,深吸一口,指着屋内某处暗角惊叫一声:“老鼠,老鼠!”

    一石激起千层浪,姑娘们齐齐变色惊叫,跟着看向她所指之处,寻找老鼠踪迹,更有那害怕老鼠的,看也不看便尖叫着往反方向躲。

    “在哪儿?”“哪儿有老鼠?”

    “那儿!”沈童换了个方向指,“跑那儿去了……哎!钻出去了!”

    姑娘们顺着看过去,就见窗纸一角有个破洞,想来就是这只老鼠的进出之路吧?

    “你们看见没有?”

    “我好像看见了,黑乎乎的,‘嗖’一下就过去了。”

    “哎呀,我也看见了,老大的一只!”

    “我最讨厌这东西了,一说起来就起鸡皮疙瘩……”

    三人成虎便是这般情况,哪怕只是眼角看到抹晃动的影子,想象力也能把它加工成一只肥硕的大灰鼠。

    虽然“老鼠”已经逃走了,姑娘们仍旧惊魂未定地议论纷纷。至于点心么,再也没人觉得有胃口吃了。

    建昌侯的三小姐作为聚会主办方颇为丢脸,让自己嬷嬷去对园内管事训斥一番,让他们好好清理茹蕙园内,绝不能再有老鼠。

    自然而然,接下来一段时期之内都不会在茹蕙园办什么聚会了。不但诗社的定期聚会要另选地方,茹蕙园里的管事也会命人好好清理院中杂物。

    沈童还记得书里的这段情节——九月间茹蕙园发生一场火灾,那场大火不仅烧毁了大半个园子,还烧死了人。

    原女主所处地点靠近门口,并没有被困在火场内。而沈婵往外逃时不慎跌跤,女主把她拉起来一块儿往外逃,因此还让叔母对她态度好转起来。

    虽然按着书中发展,沈童不仅不会在火灾中受伤,甚至还能借此获得些好处,但她不能明知会有惨剧发生却只顾自己获利。

    要是她不去茹蕙园,自然能避开火灾,但这却不能阻止大火发生。

    起火的原因她不清楚,也没法提前警告旁人,想来想去只有通过这种做法来尽可能减少受害之人。

    茹蕙园的管事为灭鼠而清理整顿园子时,应也能一并消除火灾隐患,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

    重阳之后,秋凉一日深似一日。

    但九月十九这天却是个大晴天,阳光灿烂明媚,比之前几日要暖和许多,沈童换了条霜白的羽纱长裙,上身是件藕粉色潞紬琵琶袖的薄袄儿,配上一套镶粉色碧玺宝石头面,甜美婉丽的一身。

    才换好衣装,沈婵便从外头进来了。

    她今日也是打扮一新,水绿色缎裙,系着豆绿宫绦,身上一件新作的浅蛋青色宽袖袄儿,袖襕上亦绣着白梅并缠枝纹样,配绿松石珍珠头面。

    这段时日蒋氏不再阻拦沈婵来找沈童玩,今日姐妹俩便同去诗社聚会。

    “今儿换了地方,不在茹蕙园了。”沈童道。

    “没关系,去哪儿不都一样?”

    沈童心里暗道那可大不一样,不过面上只是浅浅一笑:“是一样。”

    -

    今日聚会之处是在平乡伯府的别院花园,名为昆玉,比之茹蕙园占地还要大一些,花园里有个半露天的赏花厅,坐在其中能欣赏院中景致。

    如今正是秋菊盛放的时节,姑娘们在赏花厅里吟诗笑谈时,其中一名少女离席如厕。从净房出来后,她却不忙回去,而是往花园西南侧而去。

    到了西南墙边,她让那名随侍丫鬟走远些看着周围,自己对墙外念起诗来,念了上半首后,就听墙外有人回应下半首。

    她脸颊微红,眼眸却发亮。

    不一会儿墙外翻进来一名容貌英俊的青年男子,落地转身将她拉进怀里,一低头吻上她的粉唇。

    两人亲昵了会儿,少女羞红着脸轻轻挣脱他的怀抱,低声说了句:“快些,离开太久我怕她们生疑。若有人找来就麻烦了……东西你都准备了么?”

    “都备好了。”青年反问道,“你呢?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少女坚定地点头,叫丫鬟过来,命她与自己对换衣裳发饰。

    丫鬟疑惑不解,先是照做,在替自家小姐整理发髻时忽而明白过来,心中惊慌:“姐儿这是要走么?姐儿若是走了,奴婢回去要怎么向公爷和夫人交待?”而且小姐走便走了,为何要她换上小姐的衣装?

    少女不搭理她,侧身低头整理自己衣衫。

    丫鬟心中隐约觉得不妙,还待再恳求,却被一双大手死死扼住脖子,非但说不出半句话,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少女背转身,只听身后不住传来挣扎踢蹬的声音,不由得全身颤抖,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却只是掩耳盗铃之举罢了。

    青年待丫鬟不再挣扎,又等了会儿才把她软绵绵的身体放下地。

    少女心怦怦直跳,不敢看地上,只低声催促他:“快些吧!”

    青年从背囊中取出纸包,一个陶罐,将纸包中黑色粉末倒在丫鬟脸上身上,又拿起陶罐,从中流出近似油膏般的粘稠黑油,带着股浓烈的气味。

    他先在丫鬟身周倒了少许,接着提陶罐往周围廊柱、门窗上泼洒污黑的油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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