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北行捉着萧阮,在房里身体力行地接受了王妃的教化, 并且用十分了不得的水磨工夫“威逼”着王妃拟出了一个周全的法子, 日后必定要先把他放在首位, 才可去琢磨其他人、其他事。
两人耳鬓厮磨时,萧阮怎么也不是蔺北行的对手, 情到浓处,她也不知道自己应承了什么, 在蔺北行一声又一声缠绵悱恻的“轻轻”中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翌日,萧阮和老王妃一起商量了开建学堂的事情, 老王妃很赞同。
很早以前, 西南十六洞和汉人的冲突频发, 老王妃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也和蔺北行的父母商议过, 但之后突发战事,意外迭生,这件事情就彻底被耽搁了。现在西南各地太平, 若是能把这学堂建起来, 让西南十六洞和汉人们都融为一体, 的确是件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只是,这件事情如果由王府来办的话,只怕开销不少, ”老王妃沉吟着道,“日后府里的吃穿用度就要紧着点了。”
“祖母不用担心,”萧阮安慰道, “我的嫁妆也有一些,可以取出来备用。”
“那怎么行”老王妃连连摇头,正色道,“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靖安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我和你姨奶奶房里的用度先减一半就是,只要接下来西南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日子慢慢地都会富裕起来,到时候王府的岁贡多了,就能撑过去了。”
有了老王妃的支持,萧阮心定了很多,至于开销的事情,老王妃这里开了头,底下就好办多了,萧阮也以身作则,把吃穿用度都省了一省,挪腾出了不少的银两。
选址、请先生、备学具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起来。西南人好武轻文,尤其是经过这些年战事的洗礼,更是对文弱书生颇为轻视,王府开学堂这一消息出来了之后,西南权贵都褒贬不一,看笑话的有、说风凉话的有,敬佩的也有。
第一批学堂在南昭郡设立了三处,分别在城南、城北和城郊,学堂中的学生以十岁前的孩童为主,汉人和土著各占一半,男女皆可。消息一传出,本地一些原本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们都纷纷前来应聘先生的位置,萧阮选了几个秀才,也从外地请来了几个学识渊博的先生,前者负责基本的教学,后者负责开拓学生的眼界。
阿卓知道萧阮从她这里得了灵感要办学堂,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在部落里宣传了起来,替学堂引来了第一批西南十六洞的学童。她的住处里城南较近,索性便去城南的学堂帮忙照看几个诺罗部的孩童,倒是成了萧阮的得力帮手。
商易仁得知此事后,喜出望外。他本就是个文官,也是三甲出身,这些年一直呆在西南做个毫无实权的刺史,上有靖安王府,下有西南十六洞的各家洞主,西戎王入侵时差点以身殉国,蔺北行平叛时更是彻底把他忽视,从来不听他的意见,这日子过得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现在王妃倡导百姓学文,学习大乾的文化礼仪,正是他的长处,也正中他的下怀。
只可惜,郡府也没银子,只能出人,他便派了几个文官过来,闲暇时轮流成了客座西席,百姓们对当官的总是敬畏有加,他们一来,立刻为这些学堂镀了一层金,想要来读书的孩童就更多了。
到了十月的时候,三个学堂都上了正轨,第一批学员都满了,从窗口往里看去,学堂中各族混杂,书声琅琅,孩童之间天真的笑容令人动容。
萧阮站在窗口看着,身上的疲乏不禁一扫而空。
“王妃”
走廊外有人叫道。
萧阮一看,是商易仁。今日他正好在附近巡视,顺便过来看看学堂,刚好碰上了。
“商大人。”萧阮笑着迎了上去,“有劳你了。”
“惭愧惭愧,”商易仁连连摇头,“我在西南这么久,却没有做出过一件像模像样的实事,王妃却立竿见影,短短半年就办了学堂造福百姓,真是女中英杰。”
“商大人谬赞了,”萧阮连忙道,“你身为刺史,自然考虑的都是要事、大事,我只是做些小事罢了,若是侥幸能扶助王爷和大人一二,也算是功德一件。”
商易仁看着她,眼神复杂“王妃如此聪慧,怪不得会得天子之宠,”他的声音顿了顿,谨慎地左右观看了一番,便示意萧阮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王妃此时说话方便吧有没有王爷的手下跟着”
萧阮愕然“为什么会有王爷的手下跟着”
商易仁松了一口气“王妃此计甚妙,一石二鸟,这学堂既能造福百姓,又方便和我互通消息,我派来的两位官员都是我的心腹,王妃若是有什么消息,告知他们就好,我若是有事,也会让内子过来和王妃联络。”
萧阮又惊又怒“商大人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和王爷彼此信任,从无隐瞒,你在公事上若是对王爷有何不满,也应该和王爷当面说清,就算弹劾也应该光明正大,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地探听王府的消息”
这下轮到商易仁愣住了“你你难道不是王妃,你是陛下亲赐的靖安王妃、是萧太傅的孙女,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对西南的态度吗我还当你下嫁西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陛下和太傅安插在靖安王身旁的一把利刃,对你敬佩得很没想到你你若是被靖安王所诱,迷失了本心,视陛下和大乾于无物,那必定是要被天下人所唾弃的”
商易仁越说越生气,最后几乎疾言厉色了起来。
萧阮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商大人,我觉得你太迂腐了。水能覆舟,亦能载舟,西南若是治理得好,便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宝剑,你为何要把西南和陛下对立起来现在的西南,在王爷治下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西南子民,不仅是王爷的子民,更是陛下的子民,我是王爷的妻子,更是陛下的臣妇,何来被人唾弃一说”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不和你辩论,”商易仁气恼地道,“总而言之,你好自为之,莫要让陛下和萧太傅寒心”
站在原地,看着商易仁气冲冲的背影,萧阮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
这几个月来,她和蔺北行朝夕相处、情深意浓,几乎忘了西南和朝廷之间这由来已久的互相猜忌。没想到,今天商易仁的话,给了她当头一棒。
朝廷派驻下来的官员,在西南没有实权,好些人可能都抱着和商易仁一样的心思,等着揪蔺北行的小辫子,也说不定暗中搜罗着莫须有的罪名,在呈给启元帝的奏折中挑唆;而蔺北行辖下的西南诸将,也说不定对她这个王妃暗自警惕,贺平宁就是其中最为典型、也不遮遮掩掩的一位。
她每次出王府,真的是像她自以为一样的自由吗身旁没有人在跟踪她的一言一行吗
她办学堂,秉承着汉化土著边民的心思,盼着西南长治久安,蔺北行心里真的信吗还是也和商易仁一样,觉得她是想往外传递消息呢
一时之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萧阮的胸口好像被千斤巨石压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里,这胸闷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厉害,连带着头也疼了起来,好不容易撑着用了午膳,萧阮回去躺下睡了个午觉。
原本想着睡一觉精神会好些,只是这一躺便再也起不来了。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好像被扔进了火坑浑身发烫,一会儿好像掉进了冰窟瑟瑟发抖,陷入了昏睡之中。
耳朵旁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忽高忽低、忽男忽女。
萧阮猛地睁开了眼,蔺北行焦灼的脸庞映入了眼帘。
“蔺大哥”她喃喃地叫了一声,喉咙好像火烧了似的。
蔺北行定定地看着她,猝然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地贴在了脸庞上“你你这是要把我吓死吗”
“让让,让让,”段琪安沉着一张脸过来了,“你还没被吓死,我先被打死了,王爷,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罢了,你这样惊慌失措的,还有半点王爷的样子吗”
蔺北行充耳不闻,只是固执地坐在床边,握着萧阮的手不肯放。
段琪安没办法,只好挤到了他们俩的中间,开始施针。那明晃晃的银针又长又细,一根根地扎在了萧阮的手臂和头顶。说也奇怪,蔺北行自己刮骨疗伤都面不改色,可看着这些银针扎在萧阮身上,却是心惊肉跳,忍不住叫了一声“轻些”
段琪安翻了个白眼,挖苦道“那要不然王爷你自己来”
萧阮咳嗽了起来,声音仿佛破锣似的“王爷,我渴。”
蔺北行立刻忘了银针,忙不迭地道“我去拿水,你别说话了。”
段琪安手起针落,终于在蔺北行回来之前把银针都扎完了,禾蕙要上前喂水,蔺北行没让,自己小心翼翼地扶起萧阮的脖子,将杯子里的水一点一点地喂进了萧阮的嘴里。
“王妃,你这一场病来势汹汹,”段琪安正色道,“可能是这里的秋冬和京城不同,你终于还是水土不服了一回,加之这一阵子你太过劳累,忧思过重,便病倒了。这些日子,府里府外的事情都交给专人负责,你不可再劳神,好好卧床休息,我也趁此机会替你调理一下身体。”
萧阮点了点头“有劳段大夫了。”
“王爷,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段琪安终于仁慈了一回,安慰起脸色泛白的蔺北行来,“不出三日,王妃必定又会活蹦乱跳了,要不然你砸了我这神医的牌子,如何”
蔺北行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好了,我知道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段琪安把留的针拔了,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走了。禾蕙她们喂了药,又替萧阮擦了一把身上的汗,也都退了出去。
蔺北行重新在床上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萧阮。
萧阮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
蔺北行俯下身来,在她干燥的唇上亲了一下。
“别愁眉苦脸的了,”萧阮喉咙疼,努力发出了气音,“很快就好了”
蔺北行充耳不闻,咬了咬牙,挤出几个字来“商易仁这老家伙,和你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要发威了
醋哥脸滚键盘,终于在老时间双更了,精尽人亡躺尸中,求一个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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