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欣在布庄选了块蓝色的布,想来她还是期盼这胎能是个儿子。
从布庄出来,正好看见几十个人护着一台轿子从布庄前经过,路旁围着一群百姓在看热闹。
布庄老板听到动静,也出来看热闹,他直接问路边一个摊贩,“唉,大顺,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大的排场?”
被叫大顺的人回答道,“听说是县令爷的家眷就,来进香的。”
布庄老板道,“胡说八道,县令爷还没娶妻吗?哪儿来的家眷?”
大顺翻了个白眼,“家眷啊,县令爷没妻子,还不能有老娘?”
布庄老板眺望着那远去的轿子,心思几转,怪不得他上心,这县令爷可还是个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呢。他家里有几个模样不错的姑娘,若是能入县令爷的眼,不是祖上积德的事?
想到此,他简单交代伙计几句,自己匆忙回家去了,他也要带家人去上香。
夏宁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动,然后皱了皱鼻子,“你就住这样的屋子啊?”
陆闻人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大老远的跑到这来做什么?”
夏宁食指在椅子上一抹,凑到眼前看了看,见那上面没有灰尘,才在他对面坐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陆闻人看向窗外,有些心不在焉。日头偏西,那女人应该快回来了吧?
想到她临走前说的话,他心里一堵。她回不回来不关他的事!
他转过头来,“你可不会那么闲。”
“你在京城的事,我都听说了。”夏宁扭来扭去,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压低声音问,“那个至于吗?”
陆闻人把玩着水杯,没回答。
“你啊,在书院的时候,我就说你是个榆木脑袋,假清高,迟早要作死自己。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几年,你就作断自己一条腿了。”夏宁看着他那碍眼的轮椅,喋喋道。虽说的是损人的话,他语气中却也有掩不住的担忧。
陆闻人眼睑低垂,“你要是专门来挖苦我的,那你可以走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的。”
这说法,陆闻人显然是不信的。
夏宁吐出一口气,“老太太来看我,听说这边的你们这的那个什么白鹭寺很灵验,要来拜拜,我陪着她来,顺道来看看你。”
陆闻人终于正眼看向他,“老夫人身体还行吧?”
“好着呢。”夏宁看向桌上的水壶,“说得我都口干了,给我倒杯水吧。”
陆闻人不为所动,“你不是嫌弃这脏乱吗?别喝了,省得到时候肠胃不适了,找我要赔偿。”
“我是这种人吗?快点,远来是客,给我倒杯水。”夏宁催促道。
陆闻人目光沉沉,“你我分开不过月余,是什么给了你错觉,你可以使唤我?”
夏宁哈哈两声,摸了摸鼻子,“谁使唤你了。不给我倒,我自己来。”
说罢,伸手要去拿杯子。
陆闻人目光落在桌子上,他自己用了一个杯子,桌上就只剩一个了,那个是姜七七的。
这套茶具是那女人买来的,就一个茶壶两个杯子。巴掌大的白色的陶杯子,不知道她从哪儿买来的,竟然很精致。
那时,他问为什么不多买几个,她就说了两字:没钱。
这茶具买回来之后,还没泡过茶。因为她喜欢喝水,而且只喝什么都不加的烧开的水,每天早上起来烧一壶,连带着他也喝上了这白水。
眼看到傍晚了,那女人应该快回来了,她回来肯定要喝水的。
要是发现她的杯子被用过了......
电光火石之间,陆闻人身体前倾,在夏宁拿到杯子前,迅速将杯子拿到身前放着。
夏宁:“......”
空气凝滞。
半晌,他不敢置信的问,“水你都舍不得给我喝一杯?”
陆闻人将那杯子抓在手里,“小门小户,什么都要花钱。”
仔细听,他的语气很僵硬。显然,他方才的动作惊吓到的不仅仅是夏宁。陆闻人也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只是,他向来稳重,事情做了就做了,他别无选择,只能装下去了。
夏宁咆哮,“水呢?水不要钱吧?”
“水自然是不要钱的,但是柴要钱,我身体弱,不能上山砍柴,柴都要从邻人那买。当然,你我相识一场,这点烧水柴的钱我还是舍得的,只是这杯子......家里一共两杯子,我怕你粗手粗脚的,一不小心给捏碎了。”
“不用杯子?不用杯子,我拿什么喝?”夏宁问。
陆闻人想起那时问过姜七七,客人来了拿什么喝茶,她说——拿碗喝。
陆闻人看着手边自己抓得紧紧的杯子,“拿碗喝吧。”
夏宁翻了个白眼。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傻乎乎的去厨房里找个碗来喝水,直接就拿起水壶,对着壶嘴灌水。
赶了半天的路,又说了这许久的话,他早就口干了。
直喝下大半壶,才放下水壶。
夏宁长舒一口气,拿手背抹了抹嘴,“在县衙没过一天舒心日子,到你这来,还要被你气得半死。”
“怎么了?”
“我以前还以为做县令很爽,其实一点都不爽。”夏宁收起纨绔的做派,脸上一片惨淡,“竟然你问了,那我就跟你说说吧,正好你教我一下怎么做。”
“你先说说看。”
“事情是这样的......”
傍晚时分,姜七七才踩着晚霞回家。
院子外边拴着两匹马,一个穿灰布上衣的少年蹲在马前面,随手扯了路边的杂草给马儿吃。
见到姜七七来了,他站起身来。
姜七七见他没说话,自己也不说话,往院门走去。
那少年伸手挡在她,“大姐,你有什么事吗?”
姜七七牙一酸,出门一趟,她不知道被多少人叫做大姐。明明她年纪不大,却因为她嫁了人,梳了妇人发髻,年纪和她差不多的,竟都管她叫大姐。
姜七七道,“这是我家,我回家。”
“原来是陆夫人,失礼了。”少年放下手,退后一步让开路,他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我家老爷在里面,他找陆先生有事要谈。夫人,你注意一下,别打扰到他们。”
姜七七点点头,刚要进去,又转过头来问,“你家老爷是谁?”
如果是上次那个冲她哼哼的人,那么打扰是一定的了,她不仅要打扰,还要教教他尊重人。
少年道,“我家老爷是县令爷。”
县令?县令爷找书生会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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