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崔明智你丫就是个陈世美！人家叶茹薇跟了你六年，给你当了六年兼职保姆，还给你流过孩子，已经算你事实上的老婆了。你落魄时人家从没嫌弃你，现在人家家里有难你就提分手，心这么毒是不是吃地沟油长大的？”

    女同学的詈骂和室外的闷雷交织着，以比铁斧还刚猛的力道劈砍崔明智神经。

    梅雨季是上海每年必经的洗礼，隔三差五雷电交加，无处不在的潮气强势入侵，迫使人们与霉菌作战。现在他的生活也被霉菌般的苦闷围困，内在的负疚无奈是文火慢炖，外来的抨击指责是大火急煎，被炮制一周身心已烂熟如泥。

    半年前，女友叶茹薇的父亲罹患罕见的心肌肿瘤，为让父亲进行换心手术，叶茹薇四处举债，迄今为止不仅借走他工作以来的全部积蓄55万，还向各路亲友借款百余万。

    二人都出生贫困农村，在大上海艰苦打拼，像绚丽花海里的蜜蜂，整日为食奔命，哪顾繁花似锦，劳心苦形七八年还不敢问津本地高不可攀的房价。这次病魔偷袭犹如泥石流摧毁了他们脆弱的经济基础，眼看未来灰暗，崔明智经过数次天人交战，将选择权交给理性，狠心放弃了六年的感情。

    叶茹薇相貌清秀，品性端方乐于助人，在朋友中有口皆碑，人人都知道她为崔明智付出良多，一朝见弃，顿时公愤滔天。几乎每天都有人出面过问，问责、劝和、怨怼之声不绝于耳。

    “马雪艳，这是我和薇薇的私事，你不了解情况别随便指责。我没有喜新厌旧找别人，不是你说的陈世美。 ”

    尽管被持续的声讨浪潮骂穿耳膜，骂裂头骨，崔明智仍尝试向这位原本关系匪浅的女同学解释。

    类似反抗的行为招来更激烈的责斥。

    “你不是喜新厌旧，你是嫌贫爱富！薇薇是农村来的，给爸爸治病欠了巨债，还要供两个弟弟上学，你嫌人家拖累你，甩了她好找城里妹子，也不看看自己也是农村来的穷光蛋，人家城里的大小姐能瞧上你？呸！”

    同学单刀直入，刺中崔明智要害。他确实为钱所困违背了情侣同甘共苦的原则，走上自保之路。按世俗标准评判，这行为殊为可耻，既有失男儿气概也不符合道义。

    他辩无可辩不禁恼羞成怒，直陈流于庸俗的心声：“是，我是为这理由提分手的，怎么了？让你找个条件这样的老公你愿意？就因为我是农村出来的，吃够了没钱没势的苦，才不想让我的后代再遭这种罪！而且我也给不了薇薇需要的帮助，继续在一起两个人都会完蛋！这想法不需要外人了解，你再打电话来骂人，我就报警告你骚扰，请自重！”

    “崔明智，我艹你姥姥！”

    崔明智仓皇按下挂机键，屏蔽令他心惊肉跳的怒吼。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做了亏心事，都说“危难见人心”，他没能通过这一人品测试，薄情寡义的名声将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如影随形。

    然而身败名裂远不及情感良心所受的挫伤，他明明很爱叶茹薇，她也是个无可挑剔的女人，满分一百，她值99，家境是她唯一的缺陷，可那不是她的错。人不能选择出生，他感同身受，却因这一点否定了她的全部。

    只怪我们同是寒门子弟，假如我的家底稍微厚实点，能为我们挡一挡风雨，我绝对会跟她同舟共济……

    下午崔明智收到叶茹薇发来的微信。

    “东西我都搬走了，给你炖了一锅冬瓜排骨汤，清热去火的，下班记得热了喝。”

    这两天他都在公司过夜，借口加班逃避与叶茹薇相对的尴尬，与他同在一家公司供职的她也破例请假一天，去处理有关事项。

    同居五年，已为彼此的生活织出千丝万缕的联系，耗时费力才能将自己的痕迹从共有领地上抹去。

    看到这则微信，崔明智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女人到最后一刻仍保持着温婉体贴的作风，用理解宽容接纳了他的冷酷。她是水一般温柔的女子，还有着博大如海的胸襟，也许老天只是在拆散一对不般配的情侣，自私渺小如他配不上此等佳丽，从提分手那刻起就悔之不尽。

    伤心怔愣之际，董事长万洪波的秘书梁业来电通知他：“小崔，宁总的航班明天上午10点到，你记得准时去接她。”

    “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崔明智强行跳出情爱苦痛，一头栽进事业的泥潭，这个坑论规模，一点不比分手那个小。

    他目前所属的“上海冠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隶属“上海冠宇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该集团创立于1998年，产业横跨地产、文化、金融、商业、互联网五大领域。2017年位列《财富》世界500强312名。当年企业资产8000亿元，收入3273亿元。

    早在2012年，董事长帅冠宇就以813亿人民币的净资产问鼎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在2014年的胡润中国富豪榜上又以2300亿财富成为全球华人首富。此后数年长期名列该榜前三位，当得起“富甲天下”四字。

    崔明智的上一任老板帅明是帅冠宇的长子，也是“冠宇地产”的前任董事长。帅冠宇还有个儿子叫帅烨，负责掌管“冠宇金融”。

    这两位少爷都精明强干年少有为，满可以继承家业延续荣光，谁知天嫉英才。

    半年前，兄弟俩在马尔代夫度假，因潜水事故双双身亡。帅冠宇年过花甲，遭遇老来丧子的大不幸，姑且不提情感上如何创巨痛深，单说赫赫扬扬的一份事业陡然失去接班人，就够他愁白头发。

    事发后他和董事会在第一时间任命他的妹夫万洪波出任“冠宇地产”董事长，防止群龙无首的乱局。半年后的当下，召回久居国外的三女帅宁，安排她进入“冠宇地产”，任总经理一职。这信号显示他有意锻炼这个女儿，假以时日将委以重任。

    集团内部并不看好帅大小姐，包括崔明智这种高层眼里的喽啰、高管队里的尾巴。

    帅宁品行如何，看她在半年前注册的微博就可见一斑，150多条消息，内容无外乎“炫富”、“撕逼”两大主题。

    这大小姐含着24K镶钻金钥匙降生，却没有豪门千金必备的低调娴雅，成日家晒车、晒房、晒货、晒吃，配图文字无不使用恶俗欠扁的暴发户语气。比如：

    “去年跟风考了个直升机驾照，一口气买了两架，民用的都没意思，这架新入的AH-1W超级眼镜蛇还行，先凑合玩着，明年再去找老毛子买‘短吻鳄’。”

    “这家餐厅的龙虾太难吃了，还米其林三星，要不要姐去请Alain Passade来教你们的总厨做菜？”

    “姐不喜欢LV，民工审美有啥好看，姐这礼服是Vivienne Westwood设计的，吊打街牌九条街。”

    “有比N°5更难闻的香水吗？姐一向拿它喷厕所。鉴于评论区太多人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香水，准备拿十瓶200ML的Diva抽奖。”

    ……………………

    如此堂而皇之展示一流富豪的奢侈生活，自然引来广大平民围观。他们把帅宁的微博当成顶级奢侈品科普专栏和豪门生活档案，心醉神迷地窥探那个遥不可及的华丽世界，同时津津有味观看她手撕各路“绿茶”、“白莲”、“装逼犯”。

    迄今为止，帅宁撕过的博主有人气明星、时尚名流、娱乐媒体、网络红人。每次都遵照言辞犀利，气势汹汹和得理不饶人三原则，撕逼过程腥风血雨酣畅淋漓，让吃瓜群众们吃得满肠肥大呼过瘾。

    以上两大看点使她在短短半年时间里火速蹿红，粉丝逼近800万大关，这还是在她没暴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

    也许受过帅冠宇严郑警告，帅宁面对公众一直披着网名“闹闹”这个马甲，自我介绍是“不想出道的网红”。帅冠宇此前都将女儿藏在“深闺”，比起两位备受瞩目的哥哥，帅宁在大众舆论里不为人知，在微博爆照数次也未露马脚。

    不过这也得益于她发布都是些烟熏妆，哥特风，头发大红大紫，服装标新立异的诡异自拍，熟人要靠这种图辨认真身也蛮困难的。

    崔明智每次刷新她的微博，都像在动物博览会上观看异种生物，被这女人的彪悍深深惊吓。思想保守的他一直将这种离经叛道的人视为脑残，若不是情非得已，万万不会自动上门辣眼睛。

    谁让他是“冠宇地产”的董事长秘书呢？英明的老板帅明盛年早逝，公司管理层决定任命他为新任总经理助理。说辞是他熟悉公司业务和管理情况，能做好帅宁的向导，为弥补降职，还给他加了薪。

    崔明智知道真实原因是集团董事长的妹夫万洪波入主了“冠宇地产”，人家有自己的心腹，顺手将他这“丧主之犬”发配到“适当的地方”。加薪对穷逼而言固然称喜，但摊上帅宁这种新主子，他就担心这将是“福兮祸所至”的征兆了。

    那败家女十三岁出国留学，分别被英国和瑞士的中学开除两次，后又辗转于美国、加拿大、澳洲，直到25岁才在悉尼一所三流大学的建筑系混到学士学位。横向比较是富二代中的败类，纵向比也是留学生里的学渣。

    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侍。没有好爹就得找个靠谱的领导，帅宁显然极不靠谱，跟着她多半一条道走到黑。

    可惜崔明智将所有积蓄出借给了前女友，弹尽粮绝难以挪窝，只好含泪登上这艘破船。

    “我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她了，宁总刚进公司，你要多配合她的工作，有疑问及时向万董请示。董事长说了，地产那边的业务都由万董全权负责，包括宁总的工作状况都要及时向他汇报。”

    相同叮咛梁业已孜孜不倦重复三次，身为有七年工作经验的办公室老油条，崔明智当然知道他的潜台词是盯紧帅宁，老实做万洪波的眼线。

    万董是集团元老，帅家的亲戚，深得董事长信赖，于公于私都有义务教导管束侄女，对我提这种要求很合情理，但职场上情况复杂，我也不能轻易做别人的扯线木偶，到时见机行事吧。

    次日天气晴朗，提高了航班时刻表的可信度。早上崔明智动身前接到梁业电话，说帅宁拒绝他人接机，料理完私事，下午再去公司入职。

    崔明智乐得清闲，上午在公司处理完一些工作，他习惯性刷微博观察新领导的动向，发现10点25分时有更新，依然走撕逼路线。

    本次单挑的是目前最走红的流量女IDOL，刚才下机时该女星的接机粉丝堵塞了VIP通道出口。帅大小姐岂容他人挡道，即刻发搏大骂：“野鸡屁股上插根鸡毛掸子就装起凤凰来了，谁给你的脸？”

    女星的粉丝乃饭圈一霸，号称撕遍娱乐圈无敌手，遇上这个专摸老虎屁股的主，也不先探清底细便一窝蜂扑上来撕咬。

    “老妖婆你才是鸡！”

    “这是哪来的傻逼，看那张整容硅胶脸，先找个好大夫修复吧，就怕你没钱！”

    “农村整容二奶走个VIP通道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嫉妒我们婷女神白富美，癞蛤，蟆上公路，愣充迷你小吉普。”

    …………………………

    帅宁一向爱用牛刀杀鸡，不久PO出新鲜自拍向杂碎们展露身家，照片是她今天佩戴的腕表特写——一块镶满钻石的黑带手表。

    “在评论区跳的鸡毛都睁大狗眼看看，姐这块表就够你家野鸡女神吃几年。”

    很快有识货人士介绍：“这是Richard Mille机芯型号 CALIBRE RM026-01，18K白金镶钻，官网售价： 19371000。”

    天文数字砸傻一干人，但仍有不服气的大肆质疑该表是山寨货。

    帅宁想是看到评论，直接@Richard Mille在中国的官方代理商，让其鉴定。

    那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月的官博立马屁颠颠捧起财主的臭脚，谄媚回复：“闹闹大大这块表确为敝公司出品，是成功精英人士的首选……”

    这块普通人奋斗终生也无法创造出等量价值的天价表沸腾了整个微博，众多善于苦中作乐的网友纷纷仿照帅宁的自拍发图，有的用笔在腕上临摹手表，有的缠一圈黑胶布再粘上白萝卜刻的机身，有的一只胳膊同时套上十几块廉价手表伪装土豪，有的晒出的表是用百元大钞折叠成的……

    帅宁做为这一热点话题的发起者受到最多关注，半日内涨粉十七万，到下午两点粉丝人数突破800万。

    崔明智先是怪她戾气重，接着寻思这么多活粉搞个自媒体也能月入十几万，再后来觉得自己这想法太小家子气，没法跟人家有钱人比眼界，于是又步入羡慕嫉妒恨的怪圈，检讨投胎时的失误。

    下午五点多，帅宁还没来公司，眼看要到下班时间，同事们都有些急了，好几位部门主管来找崔明智问情况，他只得应众人要求大着胆子发短信询问上司的行程。

    “宁总，我是您的助理崔明智，请问您到市区了吗？需不需要去接您？”

    过了半小时，收到帅宁回复：“我在做头发，待会儿过去。”

    靠，这明摆着让全员候驾啊！

    崔明智对外发布指令，先受了一轮夹板气。等到晚上8点，仍不见凤驾到来，他不愿再应付焦躁的同事，到远离办公室的走廊躲清静。

    绕过一处拐角，他与一位穿驼色休闲装，高挑窈窕的陌生女青年迎面相遇。这女郎戴着遮蔽半张脸的超大墨镜，左手插在裤兜里，乌亮的秀发直垂到手肘处，极其浓密，好似波浪翻滚的黑云。

    在大公司见过世面的崔明智眼光已有别于普通直男，看到这美好的头发想到的不是天生丽质，而是“好多钱”。

    女人的美离不开金钱雕琢，这样的发质发型需要相当程度的财力来打理。

    他第二眼停在这阔小姐唇间，她刚刚在那里添加了一根尚未点着的香烟。

    崔明智和同事们经过多年艰苦卓绝的斗争才取得冠宇地产“禁烟运动”的胜利，历来自发自觉地维护成果，马上制止她的违禁行为。

    “小姐，这里不能吸烟。”

    女青年藏在镜片后的长睫往上翘了翘，散漫地问：“有打火机吗？借来使使。”

    很动听的女中音，但音质粗粝，像被砂纸磨得毛糙的丝绸，无疑是老烟枪的特征。

    崔明智意识里的好女孩应该不沾烟酒，循规蹈矩，至此已为对方竖立“流里流气”的坏印象。心想她在下班时间来公司，打扮又不像客户，定是某位同事的家属或朋友，用不着对她太客气。冷着脸说明：“我们是无烟办公区，请你出去抽烟。”

    女青年悠闲发问：“你们这儿吸烟有什么惩罚吗？”

    “如果是本公司员工，发现吸烟行为，一次罚款1000块。”

    见崔明智有意恐吓，她依然故我地追问：“都按统一标准？”

    “你问这么多干嘛？关你什么事？你来找谁啊？”

    崔明智直接炸了，想借机为恶劣的心情找一处宣泄口，厉色警告：“我们公司不是大杂院，闲杂人等禁止入内。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女青年不慌不忙还以奚落：“你是保安部的？还挺尽职尽责嘛。”

    真是个厚脸皮的女人！

    崔明智觉得自己好赖是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跟这种人抬杠很掉价，拔腿去找保安。

    离开几步身后响起手机铃声，女青年接通后慢条斯理回复：“陈助理，我已经到公司了，你跟爸爸打声招呼，说我累了，今晚就不回去看他了，等什么时候有空再说吧。”

    崔明智远去的脚步被她的话绊住、勾回，见她正用左手拿着手机，仔细打量，她左腕上的铂金表赫然入目，璀璨的白光胜过千把利刃，戳穿他的筋骨肝胆。

    我擦！那不就是价值1900万的Richard Mille女士腕表吗！

    此时此刻在上海，戴着这种表出现在冠宇地产办公大楼里的女人只能是白天在微博炫富的网红“闹闹”，他的新老板帅宁。

    “您是宁总？”

    一瞬间，他的骨气全化蒸汽，悔恨刚刚犯下有眼不识泰山的大忌，慌得手脚都没处摆，在沉重的阶级断层压迫下现出卑微的奴相。

    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没认出来！

    她改头换面成正常人，染了黑发，脱离微博的非主流造型，火眼金睛也认不出来……

    相较于他的巨变，帅宁的态度波澜不兴，仍用二流子似的懒散语气问：“你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

    边问边摘下墨镜。

    原来现实中的她颜值不赖，五官大而明艳，像一朵开到极致的红蔷薇，富有攻击性。面相上说这类长相的人都野心勃勃，对物质和权力有着很高的欲望，看来有一定道理。

    感觉那句问话是算账的前奏，崔明智胆寒到口齿失灵：“我、我叫崔明智，是您的助理。”

    帅宁稍稍颔首：“你就是崔助理啊，下午那短信是你发的？”

    崔明智巴不得转移话题，点头如捣蒜：“是是，宁总，见到您真高兴，我和同事们早盼您来了，您一路辛苦了。”

    他指望靠殷勤补过，帅宁大概还没算好小鞋的尺码，先冲他勾勾手指：“借个火。”

    原封不动的无理要求被崔明智当成圣旨，他本人不吸烟，忙去就近的办公室向同事借打火机，来去如飞，神态热切。

    “宁总，打火机来了。”

    他双手捧着那团豆大的小火苗，恭敬地呈到老板跟前，不照镜子也能想象自己的神态有多狗腿。

    帅宁脖子微倾，不紧不慢点燃烟头，轻轻地吸了一口便递到一旁的垃圾桶上摁熄了。

    她这会儿吸烟的目的是向下属展示其随心所欲的特权，这是她这类上等人的习气，崔明智心知肚明。

    “明天出个通知，就说我在公司抽烟，被逮到后当场罚款。钱让财务从我这个月的工资里扣，还有1000块太少了，下次再有人抽烟直接罚一万。”

    “是是是！”

    崔明智俯首帖耳，才不管一万的罚款已违反《劳动法》。

    委曲求全似乎为他赢得生机，帅宁并无举刀的意思，让他先领自己去办公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