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精致的小蛋糕已经在面前放了很久了,还是一口没动过。
“不舒服吗?”打着领带的西装男人关切问道。
景萌摇了摇头。
她捏着纸张的一角,指甲在上面印下浅浅的掐痕。
“那就是还不相信?”另一个金丝细框眼镜的男人呷了一口咖啡,问道。
景萌也摇了摇头。
白纸黑字,分分明明地写着血缘鉴定的结果,由不得她不信。
她缩回手,头低垂着,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我……”停了几秒,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又一个反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轻轻点了点桌子,歪着头对另外两个说:“你们别老一个劲追问嘛,看把人吓的。”
西装男人松松领带,把蛋糕盘子往前推了推,放柔了声音:“这个应该挺好吃的,吃一点吧。”
景萌只好抬起头来,捏住细细的勺柄,似乎是有些局促。而后她暗自咬了咬牙,挖下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
清甜的水果混着恰到好处的奶油,瞬间打开了她的味蕾。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
糖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景萌咽下蛋糕,小声问:“现在几点了?”
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黑白分明的水润双眼,完美继承了妈妈的优点。
太可爱了。西装男人想。
太他妈可爱了。金丝眼镜想。
喔喔喔这是什么真实的二次元美少女!鸭舌帽想。
西装男人轻咳一声,看了看手表:“四点半。”
“我……”景萌鼓起勇气,“我想回家了。”似乎是怕他们误会,又连忙补充,“我明天开学报到,东西还没收拾。”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吃完晚饭再回去吧。”
景萌:“……”
景萌:“可、可是我才刚吃完这个……”她看着面前空了的蛋糕碟。
“女孩子胃口小,先算了吧。”鸭舌帽道。
“那我们送你回去。”西装男人说。
金丝眼镜招来服务员,看了一眼账单,递了张卡过去。服务员很快刷完了卡,将卡和发/票一起返了回来。
景萌偷偷瞟了一眼,被数字惊得打了个嗝。
鸭舌帽瞧见了,忍不住笑了笑。
景萌耳根发红,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知道是自己没见识了。
“走吧。”西装男人起身。
四人出了门,鸭舌帽吹着口哨,车钥匙在指间晃啊晃的,往停车场走去。剩下三人则等在路边。
尽管已经四点半了,但太阳还是灿烂得不得了,连地砖都被晒得泛出金光。
景萌忍不住抬头,看了西装男人好几眼。
“你在看什么?”金丝眼镜推了推眼镜。
“没什么……”她慌忙转开视线。
“你在看大哥。”金丝眼镜笃定道,“有事?”
西装男人转过头来:“怎么了?”
景萌本想掩饰过去,但看了看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的西装男人,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大胆提问:“那个……穿……穿这么多,不热吗?”
八月末,天气还很闷热,蝉鸣不休,热浪扑面。唯有他,一身全套黑色西装,在一群短袖热裤中,看得人脑门冒汗。
金丝眼镜愣了一下,率先笑出声。
西装男人脸上的尴尬一瞬即逝,旋即随手理了一下袖口,淡然回答:“还好,习惯了。工作需要,冬夏都常穿西装。”
景萌哦了一声,真诚道:“那真的好辛苦。”
西装男人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要是叫我声大哥,什么辛苦就都值得了。”
景萌:“……”
景萌乖巧应道:“大、大哥。”
“哎。”西装男人脸上笑意加深,“小妹。”
金丝眼镜的笑容逐渐消失:“……”
妹妹的第一声“哥”,居然就这么被江绍靠卖惨得到了,他不服!
“那我呢?”他问。
景萌:“二、二哥?”
金丝眼镜的笑容逐渐恢复:“哎,乖。”
他拍了拍这懂事孩子的肩。
车开了过来,鸭舌帽摇下车窗,抬了抬下巴:“上来吧。”
景萌想了想,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说:“谢谢三哥。”
鸭舌帽倒抽一口气,嘴角快咧到了耳朵根:“不客气,萌妹!”
景萌:“……”
江绍:“……”
江铭:“……”
江铭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正色道:“江翰,你叫景妹都比叫萌妹好。”
江翰也反应了过来,讪讪:“……小妹。”
江铭替景萌拉开后座的车门,等景萌上了车,他正要跟进去,却忽然被身后的大哥扣住了肩膀。
他回过头:“怎么了?”
江绍严肃道:“你坐前面。”
江铭挑眉:“为什么?”
“你去调导航。”
“江翰自己不会调啊?”
莫名中枪的江翰:“……”
江绍强行把他拉了出来:“你不是晕车吗?坐前面去。”
江铭挣扎:“我不晕啊!”
好一个江绍,为了和小妹坐一块,竟然污蔑他晕车!
“我是大哥,你得听我的。”江绍说。
江铭不屑哼道:“那你不是更应该让着我吗?”
“我说你们无聊不?”江翰扭头,看着这两个双胞胎哥哥恨铁不成钢,“一个集团一把手,一个集团二把手,居然在这里抢座位!”
“那个……”景萌小心翼翼地打断,“大哥二哥都想坐后面,那我去坐前面好了。”
江翰坐在驾驶座上,乐得一拍方向盘:“好啊!”
景萌正要下来,被江绍江铭双双制止:“别动!”
景萌僵住。
江绍扫了一眼江铭,江铭呵了一声,推了推镜框,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江绍隐晦地抿了一下上翘的唇角,拽拽领带,坐到了景萌旁边。
江翰一边开车,一边道:“小妹啊,你不用搭理这两个人的。你和他们有代沟,和我就没什么代沟。有事找我啊。”
江绍冷冷道:“江翰,再废话就停了你的银/行/卡。”
江翰闭嘴。
导航指挥着车辆往景萌家驶去。
景萌拘束地端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飞驰而过,显得有些失神。
江绍看着她。
女孩乌黑的长发被绑成两个低低的马尾,垂在胸前。脸上带着微微的婴儿肥,阳光透过车窗落下来,有种果冻般薄薄的透明感。
江绍移开目光,忍住了自己捏脸的想法。
手机震了一下,是老二江铭在三人群聊里发消息:“小姑娘想心事呢。”
景萌确实在想心事。
她在想,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宛如做梦。
她自小跟着老阿婆一起长大,她曾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亲阿婆,但直到她上了初中,阿婆日渐衰老,临终前才告诉她,她只是自己收养的孩子。阿婆说,她的亲生母亲叫景澜,是一个外地来的单身怀孕女人,租了阿婆隔壁的房间,却因难产而死。阿婆见小婴儿可怜,自己又是寡居一人,便好心收养了她。景萌没有爸爸,更没有其他亲戚,一个人就靠着邻里的接济和社会的补助长大。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将这么平淡无奇地过去,现在好好学习,未来念一个好大学,找一个好工作,最后再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过普通人忙碌的日子。
但没想到,她会凭空冒出三个哥哥来。
最初他们找上门的时候,她还以为遇到了骗子。直到他们把各种证据材料摆到面前,她才终于陷入彻底的震惊。
竟然是亲生的、同父同母的哥哥们。
他们啰啰嗦嗦交代了一堆自己的背景,景萌听了半天,只总结出四个字:有钱有势。总之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江绍、江铭、江翰都来自Z市,是江氏集团的三个公子哥,其中江绍和江铭是双胞胎,江翰是后来出生的小弟。老江总两年前因病去世,江绍和江铭继承衣钵,江翰则还在念大学。
据江绍说,他和江铭是记得母亲的,在印象中,母亲是一个温婉亲切的优雅女人,只后来有一天莫名不见了,他们还为此哭闹了好久,直到最后父亲回来把他们揍了一顿。父亲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和母亲离婚,母亲永远不会回来了。至于江翰,他那时候还小,没了母亲也懵懵懂懂地长大了,没什么关于母亲的记忆。
老江总没有再娶,家里也没找到过离婚证,江绍和江铭一直对此心存怀疑。但老一辈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多问,只能悄悄打听——直到两年前老江总病故。说是老江总,其实也没有很老,五十多岁的人,在生意场上还是壮年。只不过现在当江总的成了江绍,当小江总的成了江铭,那做父亲的也就自然成了老江总。
接手集团后,江绍和江铭很是忙了一阵,才终于有空放胆去查当年的事情。江翰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当个吃瓜群众,精神上支持哥哥们一下。
结果查啊查啊,那些老江总在世时无人敢提的事情被翻了出来。
老江总的妻子名叫景澜,和老江总的故事堪称集流行狗血言情小说之精华于大成。提炼一下关键词就是霸总、小白花、强取豪夺、虐恋情深……之类的。景澜被老江总当个私人洋娃娃一样养在家里,很少出门,连其他富太太们都见得不多。不过和小说不同的是,她和霸总的故事没能HE。
现在已无人知道景澜当时的真实想法如何,但江绍等人觉得,她应该是过得很痛苦,否则也不会宁愿抛下三个儿子也要逃出去。景澜柔弱得太久了,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所以她成功逃走的时候,竟然没一个人反应得过来。
江绍江铭回想了一下,难怪明明没见父母吵过架,母亲却突然消失了。也难怪父亲会暴怒——豢养多年的金丝雀突然出逃,本以为牢牢掌控在手心里的东西其实并没有掌控成功,对一个成功而自负的商人来说,是个莫大的讽刺。不过奇怪的是,暴怒完了,老江总却撤了找人的命令。
三兄弟经过讨论,把这个归因为男人最后的良心发现,或者说是耻辱感。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人拴住,那跑了,就跑了吧。他终究还是放过了她,不问去路,也不问生死。
江绍江铭着手此事后,最开始是派人找的景澜,结果好不容易找到了X市,却发现她早已去世多年。听到这个噩耗,三兄弟都很难受,但随即又被告知,景澜虽死,却留下了一个女儿景萌,据年龄推算,是在离家出走前怀上的。
没人知道景澜最初是如何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待这个孩子的,但最后,她还是生下来了。
景萌初初听完这个狗血大戏,呆了好久。这种故事,她以为只会出现在小女生之间兴奋讨论的青春杂志里——虽然她往往因为没钱买书而无法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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