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几年的风吹雨打,可院墙上的油漆却不见半点斑驳痕迹。大门一侧至墙跟有藤蔓延墙体生长,郁郁葱葱,阳光照在叶面上那悬挂的水珠越发的晶莹剔透。院墙周围种植了成片的桂花,许种植的乃是四季桂,现在并非秋季但仍能闻到阵阵花香。此处幽静,还可听闻有鸟飞过展翅扑扑声伴着啾啾声,草丛中虫鸣也是此起彼伏。
不远处辟了一小湖,湖面上飘着嫩绿的荷叶,有一两只木船停靠在岸边,两岸设有亭楼回廊。杨柳微垂,风吹过,扬起的叶一下又一下的划过平静的湖水,微波荡漾。
两老媪推开院门,苏蜜等人便随着杨妈妈入了院内。那青板石上一尘不染,只细看下嵌在泥土中的砖石有些许青苔。宽敞的庭园,种植了许多树木,并非杂乱无章的栽种。反是应季节摆栽,这片是海棠花海,一旁便是夏腊梅,再有就是木芙蓉,冬梅。一眼望去,四季皆有花开,秋冬也不会给人萧瑟之感。
隐约间可见树木之间一小亭,内有石桌石凳。匆匆一眼,苏蜜又随着杨妈妈进入了主屋内。推门而入,只觉温馨且女儿家家气息浓郁。处处皆是打理的纤尘不染,可见主人家的用心。苏蜜并不知晓此处并非提前安排的住所,乃是唐玉清突然的决定。
触此情景,杨妈妈虽是喜怒不形于色,悲喜亦是隐藏极好,但现在心中情绪已是快控制不住。想起昔日玉清小姐在得知腹中胎儿是女娃娃时的欢愉。又让匠人日以继夜的赶工在小少爷旁筑了这小院,期间的布置即便是身怀婴孩,仍然亲历亲为。期间所耗费的心血,凝聚在其中的期待,他们身旁这些老人最为清楚不过。
这些年来,虽小姐未曾吩咐,但她私下却叫那侍女丫鬟每日都需来打扫。哪处墙面剥落了,她也要让匠人粉刷抚平。如今,再次踏入院中,她的心还是不太好受。但是小姐愿打开院门,让表姑娘住下,可见也是逐渐敞开心扉且。
想罢,杨妈妈朝着自己的女儿,亦是在唐玉清身边服侍的贴身侍女菁儿摆了摆手。菁儿瞧见,走至老母面前,面露疑惑。“菁儿,阿娘还有些事需处理,你在此处小心伺候着。对其他几人也需如此交代,切莫怠慢了表姑娘。你可晓得了?”
这菁儿并不知当年之事,但对自己母亲的嘱咐自然是无不应下。那圆圆的脸庞,黑黑的眼珠,乍一看还以为是杨妈妈,但细看下便知是杨妈妈的女儿。见女儿应下,杨妈妈携同一两人先行离去。苏蜜余光看到杨妈妈匆忙的背影,但她也没去打听。只看着悬挂在雕刻成海棠花开的弧形花罩上细软的幔纱。因门窗皆开,有春风钻入,那薄纱随风轻轻舞动。桌上早有机灵的小丫鬟摆上新鲜的瓜果,并一盏香茶。
书中未提及唐玉清曾小产过,苏蜜自不知现下的屋子是唐玉清专门给未出生的女儿所准备。她还在疑惑怎的这其中的摆件看起来精美,放置在多宝格上的有些甚至巧夺天工瞧着定是价值不菲。
“表姑娘,您先坐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去去乏。”一身材高挑的丫鬟将木凳移出,对着苏蜜行了礼,又退到一侧站立。苏蜜本不觉得乏累,但被人这般提醒下,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在这分外重规矩的明家,又是刚入府,苏蜜不敢放松神经。小小的人儿被寄居在体内成年灵魂那深入骨髓的教养所影响,在旁人看来小女孩这几步路走起来都是抬头挺胸撩裙迈着小碎步。坐在圆凳上,因年岁不大又生的瘦小,额头堪堪与桌面齐平。
乳母吴婶见状,暗自责骂自己太过疏忽,小姐走了这许久的路,身子怕早就吃不消。她还因身处这朱门绣户之家而拘谨,真是老糊涂了。吴婶忙将茶端在手中,手腕试了试温度才递给苏蜜。菁儿也将一棉质坐垫拿在手中,小红与那高挑的丫鬟一左一右将苏蜜半托起。
重新落座,苏蜜又吃了些热茶,渐感困意。毕竟才不足八岁,苏蜜半眯着眼。小红利索的换了床新被褥,吴婶将苏蜜抱在怀中。其他几人关窗,放下帘子遮阳,焚了助眠的熏香,悄然阖门守在门口。只留下吴婶与小红在门口碧纱橱后榻上做些针线活,一边打发时间,一边留心着里间。
因苏蜜与吴婶是用了午饭才入的明府,现在大概在下午两三点左右。菁儿领着个小丫鬟下去给苏蜜安排些吃食,不必多但需精致,怕苏蜜若睡醒胃口不佳。
而那高挑的丫鬟则守在门外,瞧着面容稚嫩眉眼平平,看上去也不过豆蔻年华,却少见的沉稳。
内烟雾袅袅,纱幔垂地,木板上铺杏色粉色相间毯子,大床上的被子躬起小小的包。小姑娘的脸露在外面,双颊睡得红扑扑的。不知梦到什么,嘴角上扬。隐隐约约有一粉紫光芒照在女孩的下鄂处。那光晕犹如被吸收一般,很快从肌肤表面吸收,再看小姑娘的面色好似没那般苍白。难不成这奇光还有滋补的功效,不过一会,那道光晕再次出现。周而复始,直到苏蜜眼帘微抬,那光才未再出现。
而在另一个世界,一老者盘坐在蒲团上念念有词,身后的青年亦是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惊扰了师傅。许久,那老者才接过青年手上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师傅?”那青年到底耐不住性子,喊道。
“怎得还是这样心急,”停顿片刻,又喃喃自语道:“那女娃果真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呐......”
还未等青年消化其中深意,门房猛地被人由外而内的推开。两人惊诧回头望去,看来人赫然是消失已久的图伽。只见那图伽面无白须,脸无褶皱,人高马大,但身上衣物却很是邋遢。
图伽对徒孙和老者的徒弟自然是不甚客气,摇着手中的蒲扇,向那老者掷了一物,随即转身就欲离开。那青年慌忙接住,“祖师爷,这,这是何物?您老这便要走了吗?”捧着手上赤红色的玉石,那青年就怕磕了哪处被祖师爷责罚。
“阿难,拿着给那女娃娃用。可有人在这世为她点长明灯,若有,供奉在前。若无,本座自是会亲自为她掌灯。”
“师爷,她父母早早就点上了,徒孙这就去,这就是。”
床幔轻动,挂在床栏上的铃声响起,吴婶与小红连忙起身。掀开隔断轻纱,小红停下将薄纱扣好。吴婶则上前拿起放置在横杆衣架上的外衣裤裙。
“哎哟,我的小姐,您可别在往外看了,快,躲被被里头。让风吹了,着了凉可怎么办?”边说边利索的几步走到床边,将外衣搭在苏蜜肩上,又将裤麻利的给小女孩套上。这才开始细致的为苏蜜穿上盘口外衣,系带裙衫。一一穿好后,她又弯腰给苏蜜套上鞋袜。
那粗砺的掌心虽磨的苏蜜娇嫩的肌肤略微不适,可她并未出言制止。从莫名的穿书而来,在吴婶宽厚温暖的怀中醒来,这个操着一口蹩脚京音又称为普通话的农村妇人,一路护着她来青城。她大可抛下她这拖后腿的女童,独自一人寻了活计过活。但她没有,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苏蜜都是对吴婶心存感激的。
路上吴婶偶尔会提起,她是饥荒逃难至苏府外,被苏蜜今世的母亲所救。恰逢原主出生不久,苏夫人奶水不足,吴婶也是刚生产可是婴孩却不幸夭折,故当起了原主的乳母。
大概是因为当时路途实在遥远,吴婶又太过无聊,无奈之下只得和一个女娃聊起天。如果是原身因年纪小可能会听不明白,但内里装了一个活了一少女魂魄就不一样了。偶尔,二人也能聊的开怀。吴婶本就奶大了原身,将之视作亲女。这段时日,更恨不得把这懂事贴心的苏蜜捧在手心。
小红端着托盘,内放了漱口的杯,一洁面的软布和净手的细帕。见吴婶已将苏蜜收拾妥帖,才弯身上前。垂着头,将托盘向前举高,未没过自身头顶。考虑到苏蜜人小,只刚刚与自己鼻口相齐。
口中说道:“请小姐洗漱,是否歇息片刻再令平儿下去传膳。小厨房里已经为小姐温热着些吃食,怕您醒来腹中饥饿。”因如今小红已经是分配到苏蜜身边伺候,自然不同于明家下人那样称呼苏蜜为“表小姐”了。而“平儿”便是那守着门口的丫鬟了。
苏蜜一面听着,一面由着吴婶为她擦拭脸颊,手心。没想到明家的丫鬟奴仆这般细心,早将膳食准备好了。看来唐玉清将明家上下打理的很好。她不知晓的是刚才菁儿出去还特意遣了小丫鬟问过了吴婶,苏蜜吃食上可有禁忌或是喜食的菜品。吴婶顿觉受宠若惊,立马口述告之。
“既然如此,小红你便下去传膳吧。阿婶,您先下去歇息,一会让小红服侍我就行啦。”如今她还是个孩子,偶尔说话严谨沉稳些还不会露出破绽,但若是常态她人必觉得妖异。
如今独身一人在这异世,苏蜜只得随波逐流,安身立命。现在规矩好些,让人才不会觉得她这小姑娘讨嫌啊。她那世中只不过情绪不似常人那般任意,可有家人等无下限的疼宠,她娇气任性的本性是一日日渐长。她又怎会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又是怎么仗着大家的喜爱和某人的专宠“恃宠而骄”的。
苏家又不是世家大族,即便富裕但是教养上肯定差真正大家一大节。苏蜜穿到这具身体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反而是琉璃将原主的经历等等传输给她。就那些过往让苏蜜不至于在吴婶面前露了马脚,且也得知这就是个平常的小姑娘。所以偶尔,还是应该尽量表现出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模样。
听到苏蜜这样说,小红转身退下出门与平儿交代了。吴婶哪里肯依了苏蜜,刚到明府,虽然并无苛怠且明府对自家小姐分外上心。但是她心中还是放心不下苏蜜。就是那个小红,瞧着规矩不错,可也不过是比苏蜜大上几岁。她都是个孩子了,又哪里会照顾得了苏蜜。
此刻吴婶已经完完全全忘了沿路苏蜜表现出的独立了。她只记得苏蜜迷糊的性子,她要是没看好了,能给自己磕得皮肤瘀青都不知晓何时碰的。苏蜜再如何懂事自理,在外人瞧来,终究还是个小女娃。苏蜜争不过吴婶,也就放任她了。
收拾好后苏蜜坐在榻上,手胕依在小桌上。桌上摆有甜品,糕点。苏蜜刚睡醒,只喝了口温水便坐着发呆。片响,小红又进来了。走到苏蜜身旁,低声说道:“小姐,刚才跟在大少爷身边的德成过来咱们这,说是大少爷一会要来陪同小姐您用饭。”
苏蜜刚刚睡醒,双眸还凝有水汽,脑袋因久睡还有些昏昏沉沉。听完小红的一席话,那点迷茫劲都被驱散开了。今天初次与明恪见面,男主还未因种种缘由变成冷心冷面之人,现在还是个可爱贴心的少年郎。苏蜜心中想努力改变明家大房的命运,以后与明恪的接触只增不加减。所以明恪要来一同用饭,她还是很欣喜欢迎的。
“表哥要来的话,小红姐姐麻烦你去和小厨房那头说下,多备些平日里表哥喜爱的菜品。”如今明恪正是上世中所说的青少年时期,正是发育长个的时候。饭量定是不小,可别准备的少了,一会让他饿肚子了。
看着自家小姐虽然年纪不大,考虑却很是周全,小红对苏蜜更加遵从。忙点头应下,步伐虽快倒是不乱的退下。门口两丫鬟交头接耳,平儿听罢,赶忙离去。屋内自有吴婶守着,小红只暂时顶替了平儿,在门口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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