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看过两个孩子,瞧他们睡得香甜,脸色红润,也高兴的紧。
他与申氏虽无情爱可言,但毕竟是夫妻,申氏为他诞育孩儿,他感激,两人相敬如宾,倒也过的平淡,只是申氏无福,齐衡也怨不得旁人,只怪自己命数不好,两任妻子都年轻早逝,所幸两个孩子无恙,也算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申氏了。
他嘱咐照看孩子的卢妈妈和女使们仔细看顾,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蛋小脚,觉得温暖贴心,难得露出真心笑意,又叮嘱了几句,才出门去了。
院子里有些热闹,想来是安妧嘱咐他们弄些好菜好酒,准备庆贺,时至年关,齐衡眼见院子里人来人往,也不觉得闹腾,多少有了几分年节的喜气了。
“小公爷。”
他瞧见红穗正和韩子苓说些什么,还未过去,就见红穗朝他行了礼,又道,“我们姑娘出去了,吩咐咱们去采买些吃食,若小公爷有什么吩咐,跟我说就成了。”
齐衡有些意外,他以为安妧也上街玩去了,左右一看,问道,“妧妹妹不是出门去了吗?”
“她是出去了,不过不是去街上热闹,想必是带着红缨姑娘去了后山,我没跟小公爷提过吗,我这院子后面连着山林,走个盏茶功夫还有个池子,里面的鱼肥美新鲜,想必三姑娘嘴馋,带着红缨去捞鱼猎鸟去了。”韩子苓笑笑,这才想起似乎没与他说过这些,看他一副惊奇的样子,又道,“小公爷若有兴趣,倒是可以去走走,病了这几日,也理应活动活动筋骨。”
齐衡本不想出去,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突然来了兴致,“我可不知妧妹妹竟会捞鱼猎鸟,倒是稀奇,既如此,我就出去走走吧。”
他要出去,红穗也不能阻拦,瞪了韩子苓一眼,瞧向后面,“扬文,还不跟着小公爷。”
扬文领命,默默跟上,齐衡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朝韩子苓颔首,便从院门出去了。
他们一走,红穗立刻朝韩子苓发难,不乐意的道,“师兄这是做什么,可撺掇小公爷去找姑娘,若传了出去,我们姑娘日后如何做人?!”
韩子苓被她一骂,并不生气,摸了摸鼻子,才道,“红穗,我可是为着三姑娘着想,既然你说过县主娘娘想将姑娘许给小公爷,咱们理应帮着,况且这几日你也瞧见了,小公爷品貌不凡,又没有架子,对我们这些布衣下人也是以礼相待,虽说他有两任亡妻,也怪不得他,我倒觉得能嫁给小公爷,是姑娘的福气。”
红穗气急,恨不得踹他两脚,低声喝止,“你若再浑说,就别随我们上京!你明知姑娘心
中……”
“红穗!”韩子苓难得疾言厉色,眉眼里全是警告,唬的她一怔,才软声道,“姑娘心中再苦,那都是陈年往事,幼年之说做不得数,何况斯人已去,难不成你要让姑娘苦守终生?”
红穗抿唇,不再多言,垂首而立,幽幽地道,“师兄,我……我心疼姑娘,小公爷不是不好,但姑娘她……”
“三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主子,虽说姻缘天定,但事在人为,多让小公爷了解姑娘也是好事,若真能让他们真心以待,岂不比那相敬如宾要好的多?”韩子苓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若真为
三姑娘着想,才不应纵着她一味的回顾过往,人毕竟是要向前看的。”
红穗抹抹泪,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韩子苓这才松了口气,又安抚她几句。
他们两人这厢说着心事,齐衡已经跟着扬文进了后山,山路并不难走,两人走了约莫盏茶功夫,果然听见有笑声。
“红缨红缨!快拿网子,捞啊!”
齐衡遥遥一看,便见着池子边站着安妧与红缨,主仆两人一个拿着钓竿,一个用网子捞鱼,高兴坏了,惹得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妧妹妹玩的高兴,可要仔细些,莫要踩空落水,是要着凉的。”
他远远说道,动身朝湖边走去,安妧听见声音,四下里张望,一回头才瞧见他,笑道,“小公爷也来玩?”
齐衡走过去,看她身边的木盆里,已然装了四五条肥美的鱼儿,有些惊讶,“我竟不知妧妹妹有这本事,钓的这几尾鲜鱼,看样子今夜有口福了。”
“你可别小瞧我,我自小跟爹爹习武,钓鱼射箭都难不住我,只怕小公爷养在深宅,不懂这些吧?”安妧扬起脖子,一副自负的样子,不似应该出阁的千金小姐,倒似顽皮小儿一般,天真可爱。
齐衡一愣,想起几年前,初次见着安妧的时候,她分明不是如此活泼,但也能瞧出端着架子,假意赔笑,又仿佛她与县主来齐家赏花时,两人在花园聊起明兰,却是如此明朗,毫不做作。
京城贵女有的端庄娴雅,她嗤之以鼻,保持本心,实属难得。
怕是明兰,也不曾对他如此露出本性吧。
齐衡在心中叹气,却也不想扫兴,思量了一下,才苦笑,“这钓鱼确实难为我了,不过射箭我可是学过的,妧妹妹不能小瞧于我。”
六艺包含骑射,哪怕齐衡再不懂武,也学过这两样,只是不够精通,被她这么一提,倒是有了些许好胜之心,瞧见她搁在地上的弓箭,走了过去。
“小……”红缨刚想出声,被安妧拦住,只得看着齐衡捡起弓箭,准备挽弓。
安妧索性鱼也不钓了,抱着胳膊瞧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齐衡搭箭,使劲力气挽弓,几乎丢掉风度,脸色涨的通红,疑有青筋爆出,也只拉开一半多,泄气的松手,弓箭弹在地上,他有些尴尬。
“小公爷还是有些力气的,我们姑娘用的可是一石弓,就算是扬文,也只能堪堪拉开一石五斗的弓,如此看来,小公爷也算是厉害了,”红缨本来以为他就能拉开一丁点,没想到算是不错了,想来是有些力气在手上的。
安妧也没想到他看似柔弱,倒还算可以,笑呵呵的走过去,歪头看他,“小公爷在那些书生里算厉害的了,让我刮目相看。”
齐衡尴尬笑笑,觉察她的挖苦,只好道,“妧妹妹便只管取笑我吧,横竖我在武术上是毫无天赋了,也只能甘拜下风。”
“不敢不敢,”安妧朝他施礼,学着男子作揖,惹得齐衡微微一笑,状似无奈。
无计可施,这引弓射箭是成不了了,齐衡便只好去瞧鱼竿,亏得安妧乐意教他,也难得他有兴趣,学着握竿上饵,也不觉得脏,竟平心静气呆站着等鱼上钩,总算是挽回点面子,在安妧拉弓射了几只野鸽子后,钓上来两尾肥鱼。
两个人说说笑笑,倒也收获不少,眼见野味猎的差不多了,便让红缨和扬文收拾好东西,回院子里料理,留着晚上大饱口福。
齐衡觉得,他似乎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晚上的菜肴新鲜可口,为着高兴,齐衡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饭后小憩,又去房中看了两个孩子。
他一进屋,看到安妧正在屋里,愣了一下,“妧妹妹怎么也过来了?”
安妧没想到他这么晚还会来看孩子,也吓了一跳,“就是……觉得你孩儿有趣,过来瞧瞧。”
她本想说过来玩玩,但玩人家的孩儿实在说不出口,临时改口,多少有些尴尬。
“小公爷不知道,三姑娘喜欢玉姐儿和翰哥儿喜欢的紧,几乎日日都来看姐儿和哥儿呢,”卢妈妈抱着孩子笑道,又多说两句,“亏得玉姐儿和翰哥儿也喜欢三姑娘,如今都认识了,一日不见,还哭闹起来。”
齐衡有些感动,知道她是惦记两个孩子可怜,低低道,“妧妹妹挂心,是这两个孩子的福分。”
“表哥多礼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亲戚,多看顾也是应该的,”安妧缩了缩脖子,没敢说她来是为着捏捏两个孩子的小圆脸蛋,如今孩子大好,也不似过往那般消瘦,胖嘟嘟的,煞是可爱。
“不论如何,我也代两个孩子感激妧妹妹一片用心,”齐衡不知如何表达心中谢意,只能一遍遍
感激。
“小公爷若真想谢我,那日后妧儿若有需要,还望小公爷记得今日之言,”安妧嫌他说个没完,想了想索性要了他一句承诺。
齐衡果然应允,形同发誓,“那是必然,若日后妧妹妹需要元若任何相助,元若自当尽心竭力!”
“那小公爷可要记得了,”安妧笑笑,朝他福了福,便告辞离开了。
回了自己屋子,红穗便上来伺候她洗漱,帮她卸掉首饰发簪,瞧着镜子里的安妧,再三思量,才道,“姑娘当真想好了,决心允了与小公爷的婚事?”
安妧摘掉耳环,由着红穗帮她散开发髻,倒也没藏着,“今儿母亲来信,说前两日郡主娘娘便带着厚礼上门了,千恩万谢,言语间都是点拨,恨不得当即就定了这桩亲事,母亲虽未应承,也又为我相看了几家郎君,但那都是些什么货色,你心里也知一二吧?”
红穗垂首,细心为她梳头,小心回答,“到底也是京中高门大户的公子,姑娘就一个也瞧不上?”
安妧撇嘴,掰着手指头学给她听,“什么当今太师的庶子,正妻还没过门呢,就纳了三四个妾室,听说大着肚子四处相看大娘子的,什么老侯爷的嫡亲孙子,死了正室,嫡子庶子一大堆,家里还藏着歌姬头牌,差点被当家老子打死的,哦,倒是有个既没有正室也没有妾室的,就是见天的流连花街柳巷,我还怕沾了一身骚,洗都洗不掉呢!”
红穗‘扑哧’一笑,备了温水进来,请她洗漱,“难道就没有正经八百的郎君让姑娘选择吗?”
“倒是有,也有没娶亲的,可家里乱事一堆,嫡母姨娘满院子,庶子兄弟争家产,我听着都头疼,思来想去,倒还不如齐衡了,好歹齐国公府只有他一房,老公爷也不曾纳妾,更没有庶子争宠,婆母刁难,母亲说得对,若是让我去了那些人家,怕是没两天我是个悍妇的消息就要传遍京城了,”安妧只差朝天翻白眼,她是做了什么孽,竟找不到一门清净的婆家。
“这么一说,小公爷虽没了两任妻子,身家倒也干净,只是姑娘可得多想几日,万不能后悔才是,”听她一说,红穗都打了退堂鼓,按自家姑娘的性子,那几户人家即便安妧嫁过去,没两日也能把房顶捅破,刀剑一使,怕是婆家要哭着喊着和离才是。
“罢了,横竖这事回京才能定下,且回去再与母亲商议,即便是齐衡,我也得查的干干净净才行,”安妧看她铺好被子,缩进被窝,打了个哈欠,“回头让灵宝去知会一声,派人去建州查查他这两年的事,仔细些。”
“是,”红穗放下垂帐,熄了灯,才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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