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考举过后,用不着安妧去打听,便有人把消息送到了耳朵边。

    这几日天气不好,安妧贪凉,着了风寒,只好窝在家里养病,期间明兰来过几次,两人说了点体己话,便知晓外边的事了。

    盛家的二哥哥长柏高中,可小公爷却落了榜,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使计通过明兰的大姐华兰,邀了盛家去马球场。

    本来是想好好玩玩,谁知途中生变,明兰为了余家姑娘母亲的遗物,在马球场出尽风头,甚至还惹得齐衡下场与她同场,帮她赢回了余家姑娘的物件。

    这一下,整个京城都知道小公爷对盛家姑娘有心了。

    安妧头痛,才提醒齐衡不要多事,他偏偏按捺不住,这下好了,没得让明兰惹了一身腥。

    “我这一病,倒是错过了不少趣事,可怜还错过了你家兄长的喜事,”安妧喝了口热茶,咳嗽两声,抬眼道,“我听母亲的话头,那日郡主娘娘还给你脸色瞧了?”

    明兰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茶盏,觉得是温的才放心,“无非就是告诫我们别打小公爷的主意,白得了一串南珠,日后还顶着小公爷义妹的头衔,让人笑话罢了。”

    郡主摆明不待见盛家女儿,不但把明兰的路堵死了,连带着盛家其他两个女儿都入不了眼,她早有准备,倒也不甚在意,只求齐衡别再节外生枝。

    “我听说你要回宥阳老家,也可以躲段日子,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也是不错,”安妧听祖母提起过这事,觉得盛家老太太真是聪慧,暂时带明兰出门避过风头,总比被郡主盯上的好,“天气渐

    渐好了,我祖母也准备出门闲逛几日,少不得我陪着,等回来了,我定给你带好东西来。”

    “嗯,谢谢姐姐,”明兰知道她安慰自己,暖心的笑笑。

    京中日子不好过,须得谨言慎行,但出了汴京城,便没那么多规矩了,明兰随着盛家老太太去宥阳几个月,心情舒畅不少。

    至于安妧,祖母既然回京,自然要各处拜访一番,便随着祖母去了近郊几处亲眷家串门,顺便寻些好人家的儿郎相看,比明兰还晚归一月,再回汴京,竟觉天翻地覆。

    首先听得,宫里荣妃的妹妹荣飞燕在元宵灯会上被贼人绑走,数日后又被丢在大街上,荣飞燕受不了屈辱,自缢身亡。

    荣飞燕一死,邕王妃便找上了齐国公家,几日之后,便传出两家要结秦晋之好,但因着官家重病,不敢宣扬,只在亲眷家传传,准备大婚。

    安妧又见了明兰几次,才知齐衡竟曾与郡主抗争,甚至不惜绝食,可最后还是妥协,尊了父母之命。

    其中有什么缘由,便是安妧不知道的了。

    齐国公小公爷大婚,余氏也收到了邀帖,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去。

    毕竟是官场贵人的婚嫁,余氏觉得带上妧儿,好歹还能相互瞧瞧,除了齐国公,还有别家儿郎尚未婚配,趁着这个机会,多走动一下也是好的。

    齐衡大婚之日,安妧随余氏去了齐国公府。

    齐国公府娶了邕王的女儿,自然喜庆,虽不算大操大办,但也没丢了脸面,只是安妧瞧见新郎,别说喜气了,就连个笑脸都没有,只在行礼的时候勉强笑笑,算是了结。

    安妧有些可怜齐衡,但更可怜县主,好好一个美人,偏死心眼的嫁给心有所属之人,真真是没事找罪。

    趁着婚宴混乱,安妧偷偷溜出,凭着记忆往齐国公府的花园走去。

    上次前来,还在这里跟齐衡说起明兰,他指天立地非明兰不娶的模样记忆犹新,可如今大红灯笼,却不是为明兰而挂,人生跌宕,不若如此。

    安妧折了一只牡丹,拿在手里,叹了口气。

    不想,也听的另外一声叹息。

    “谁?”安妧一愣,警惕的开口,怕遇到什么外男,退了两步刚欲离开,却听得有些耳熟的声音——

    “妧妹妹。”

    安妧愣了愣,回头看去,竟是齐衡。

    天色渐晚,他本该在席间敬酒,可如今看着一张苦脸,哪有半分新人样子,安妧不禁有些同

    情,“表哥怎么在这里,回头宾客该寻了。”

    齐衡瞧着她,哀哀笑起来,却不负往日明媚,眸子里少了神采飞扬,独剩凄苦,“妧妹妹是不是觉得我负心?”

    他既提了,安妧倒也爽快,索性不吐不快,“表哥何必如此,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苦了自己,也苦了旁人。”

    “是啊……我又是何苦……”齐衡抬头看着天空,月色渐渐升起,一如明兰那笑起来的眼睛,他不由得心头一动,喃喃道,“可我又如何呢,我能做的,可以做的,我都做了,你可知晓,邕王妃用盛家性命要挟,难不成我还携了明兰去死?若只我两人,我又何尝不想与她同生共死,可这背后,还有盛家几十口的人命,齐家满院的性命,再闹大些,邕王一旦继位,怀恨在心,株连祸事,也未尝不可。”

    以邕王的狠心,未必不会做出这天怒人怨的事情,齐衡耳闻荣飞燕真相,岂敢不怕,退一步来说,那日便不用盛家性命相要挟,他也不敢不从了,否则下一个被绑走凌.辱的,或许就是明兰。

    齐衡情深义重,连累荣飞燕已经愧疚,若再害的明兰名节,万死也无法补偿,加上一干人性命堪忧,官家病重,邕王手握重权,他无官无路,又能如何?

    安妧听的明白,却又似早有预料,淡淡道,“果然是邕王搞的鬼,想必荣飞燕也是他害死,当真是以为大权在握,天下到手了吗?”

    齐衡惊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安妧,却见她眸子明亮,仿若两团细小的火焰,熠熠生辉,透着不甘与怨恨。

    “妧妹妹不必如此,或许,这都是我的命数,”齐衡怕被别人听去,让她受到牵连,连忙安抚,又道,“元若只求妹妹转告六妹妹,齐衡有负于她,今生定不在纠缠,只愿六妹妹能觅得良人,诸事皆顺。”

    说罢,便朝着安妧施礼,失魂落魄的离去。

    安妧瞧他纤瘦的背影,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过去今时,他们仍都一样,命不由己。

    齐衡的话,安妧帮他传到了明兰耳中,可她只是落泪,最后点了点头。

    之后的日子倒也平静,没了齐衡的纠缠,明兰似乎一心一意做起了别的事情,安妧偶尔去盛家找她玩玩,其他的时候,便窝在家里看看书,练练武。

    安生日子过不了几天,汴京大乱。

    先是一向日落下钥的宫门晌午便关了,接着城中戒备,家家被勒令闭门不出,安妧惊讶,却也尊着祖母要求,躲在家中。

    如此两三日后,外面才得了消息传进来,宫里乱了。

    听闻兖王与荣妃勾结造反,在宫里斩杀了邕王一家,逼迫官家下旨传位,接着城外也乱成一团,顾庭烨带着赵宗全与京郊西北营闯入城中,一路杀入宫中救驾,虽然惊险,但却立下赫赫功劳。

    安妧的三哥安硕早已任职护军,听闻那日赵宗全在城外叫门,城中戒备,大门紧闭,知晓内情的安硕果断出手,射杀了守城的将领,率一队护军打开大门迎入赵宗全,接着一同杀入宫中救驾,也因此得了封赏,被官家褒奖。

    不过官家经此巨变,不到一月便崩逝,而救驾的赵宗全竟成了新皇,立刻提拔了顾庭烨等有功之人,并守国丧一年。

    安妧还听安硕说起,那日他们救驾闯入皇宫,瞧见邕王妃与嘉成县主的尸身,惨不忍睹,小公爷娶妻几月,竟因此成了鳏夫,着实可惜。

    不过安妧倒觉得,害人终害己,若邕王不仗势欺人,随意拿捏荣妃族人,岂会落得如此下场,换了自己是荣妃,怕不是要在嘉成县主的尸身再补上两刀,才能解气。

    只可惜小公爷娶妻不久便经历丧妻,安妧琢磨琢磨,还挺替他高兴的。

    娶妻娶贤,那个嘉成县主能有什么贤惠可言,还不如早早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呢。

    国丧期间,郡主闭门不出,开春之后,官家下旨科考,这一次,齐衡终于中了进士。

    国丧之后,不限娱乐,明兰来过数次,两人也去马球场玩过几次,奈何祖母突然病重,安妧根本没心思与她多谈,整日留在府中伺候祖母,饶是如此,终究无力回天,老太太还是重病过身了。

    安妧在家中守丧,不便不出门,盛家人也来祭拜过,可她尚在悲痛之中,无心与明兰相谈,只见了一面。

    待情绪稳定,安妧便听闻盛家女儿都在谈婚论嫁,四姑娘嫁去了永昌伯爵府,五姑娘则嫁了新晋进士,至于明兰……

    “你要嫁给顾二叔?!”安妧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惊得眼珠子都要跌在地上了,“你怎么会要嫁给他的!是不是他逼迫你了?好啊,顾二叔当真可恶,瞧我回府拿了爹爹的宝剑,上门给你说理去!”

    她说着就要往外冲,明兰堪堪拉住她,哭笑不得,“我的好姐姐,你怎么风一阵雨一阵的,顾二叔他没有逼迫我!”

    “不可能!”安妧对顾庭烨印象不好,才不信她的说辞,气愤的道,“好啊,他当初要娶余家姑娘,就是为了想让外室进门,如今竟打主意到你的头上来了,真当你好欺负了,我一定要拿剑在他身上捅个窟窿!”

    “不是不是!”明兰死死抱住她腰身,才道,“虽说他是使了点手段,可也是不得已,而且他的那个外室已经打发了,我也不是被逼迫的!”

    看明兰的样子,安妧有些将信将疑,终于坐下,道,“六妹妹,你要是不敢说,就偷偷告诉我,若顾庭烨真的以权谋私,我就让我二哥哥去官家面前告他一状,看他还敢胡作非为!”

    “真的没有!”明兰无可奈何,百般解释,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才道,“我本来也生气,可见他这么上心,又觉得受不起,如今我进退不得,回头想想,或许顾二叔也是个可托付之人,便同意了。”

    “真的?”安妧再三确认,见她点头了,才松了口气,“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只愿你顺遂平安就好。”

    “嗯,”明兰拉着她的手,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过也算他有心了。”

    安妧也跟着笑起来,却想起齐衡,听闻他中了进士之后本也想求娶明兰,奈何晚了一步,近日郡主又为他定下了申首辅的女儿,成婚在即,这辈子,他与明兰也是有缘无分了,“罢了,你乐意便成了,不过我怕是不能看你出嫁了,你知晓,我祖母过身不久,我已决定为她老人家守孝,今日前来也是赶着你还未备嫁,提前送礼物上门,也不算冲撞了。”

    “姐姐,我知晓你的心意,可守孝三年,姐姐的婚嫁不就耽误了吗?”明兰有些着急,“姐姐总该为自己婚姻大事考虑,不可任性啊。”

    “我早想好了,反正我家只有我一个独女,我本来就不擅女工刺绣,也不是知书达理,被人瞧不上,守孝过后,想必我祖父也断了念想,我家中嫂嫂都端庄贤惠,断不会亏待于我,况且,我自己也有宅子,将来即便寻不着好夫婿,一个人也能过日子的,”安妧才不在意这些,恨不得天高任鸟飞,远离京城,“而且我打算回闽南老家,那里有我祖母和母亲的旧宅,我爹爹也在南境,等孝期过了,我再回京。”

    “那你这一走,岂不是见不着你了,”明兰不舍,有些呜咽,可又不能阻止,只得道,“姐姐一定要多来书信,若是要回京了,也得提前相告,我定在家中设宴,为姐姐接风洗尘。”

    “好,就这么说定了,”安妧爽朗一笑,与她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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