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先生在各种背景杂音和下属描述解释中, 终于得知了事情真相。他交接完手头的工作, 把事情同时告知赵女士,然后带着律师气势汹汹地赶到警局。
这对冤家几乎是同时赶到的。彼时章诵跟于息争, 以及老刘, 正核算完最终委托费用, 朋友一样地坐着聊天。
老刘做侦探这个工作, 日常要求非常细致, 对A市各地了若指掌。加上他人会来事, 在委托过程过结交了不少朋友,俨然有种百晓通的架势。
于息争跟他打听新店铺的选址,他随口就能报出来好几处, 如果不是他再三表示热爱自己的侦探岗位,章诵跟于息争都想把他拉进队伍中来。
赵女士将包往旁边椅子上一甩, 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几人起身,过去找警察小哥聊天, 了解案情。
章诵说:“这件事情,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指导他们, 否则他们想不到找媒体, 也没那个门路跟资金去收买他们。”
“是谁?”于先生按着额头懊恼道,“行, 我知道, 不是冲着你们去的, 肯定是冲着我来的。对方大张旗鼓的举动, 明显是早有预谋, 就想借你抹黑我的形象。放心,这事我一定好好查,不会轻易放过!警察同志,麻烦你了。主谋是谁,请问有头绪了吗?”
警察还没回答,章诵多问了一遍:“真的不放过?”
于先生眼睛一瞪:“不然呢?我女儿就让他们随意欺负?凭什么?这不是在打我于协的脸?”
赵女士冷笑:“你的脸,打的人还算少吗?也就出事了之后才会冒出来粉饰太平,平时怎么不见人呢?”
于先生:“我今天不跟你吵!你给我分分场合。”
章诵看向赵女士,说道:“但追究可能会带来麻烦,您说呢?”
赵女士翘起一只脚,冷傲道:“麻烦算什么?有些事情不能让步。做错就必须付出代价,谁让他们找错了欺负的目标?”
于先生咬牙切齿:“还有那家姓章的,简直是禽兽不如。他们不仅是预谋,竟然还敢这么对你。以前虐待,现在还要勒索。”
“幕后的人跟他们一样恶毒,对一个无辜的女性做出这样的污蔑。”赵女士手指敲桌,愤怒道:“警察同志,您说呢?”
警察小哥手下不停,还在打字。闻言抬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
赵女士被他笑得发毛:“您这是什么意思?”
警察小哥停下手道:“几位嫌疑人已经全部招供了。根据他们几人一致的口供,互相联系的证据,还有金钱往来的账号流水,确定涉嫌策划勒索跟造谣案件的人员,一共有四个。”
“我正想联系你们。”警察把四人的名字写出来,递过去道:“熟吧?”
四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名字。
这下,于先生跟赵女士两边都翻了锅。
赵女士捏着包的提手失态道:“你搞错了吧?这不可能!”
警察:“他们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暴露,所以手段做得非常粗糙。聊天记录、银行转账记录,都在他们自己的手机上查到了。而且四人间还有沟通,他们的思想跟目的都挺明确的。起码可以证明他们实现知情。”
于先生:“可是他们根本不熟啊,没道理会走到一起!”
“于倩牵的头,因为她的钱不够。另外三人都表示同意,然后一起参与了。”警察说,“我们已经派人过去询问,现在四人都承认了。他们主动认错争取宽大处理,说辞间也没有问题。”
两人彻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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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诈勒索,在情形严重的情况下,会作为刑事犯罪定罪。如果证据确凿,一千万巨款的勒索,直接就是三年起步没的跑。
不过,关于几人是否要求勒索一千万,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当时章小弟只是随口一说,后续没有坚持提出。而这四人的聊天记录中也没有出现任何关于勒索章诵多少财产的内容。他们只是试图对章诵进行报复、损坏她的名誉。且几人的聊天内容中幸运地没有涉及本次学校逼问,仅限于之前在网上传播不实信息。他们可以把勒索推到章小弟一个人的身上。
运气真是好。
这种情况下,请个好律师,里面还是有很大可操作的空间。毕竟网络造谣跟敲诈,区别太大了。
但即便是定性造谣,章诵的谅解跟口供也特别重要。她如果执意选择起诉,几个孩子的名声可就完了。仅仅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就去陷害自己的亲姐姐,要叫对方身败名裂,这传出去叫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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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于先生跟赵女士各自的对象也闻讯赶来。
他们坐到章诵的对面,试图跟她进行协商。争取在案件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几人表情严肃,有窘迫也有尴尬。余光间互相打量试探,同时观察章诵的反应。
然而章诵的高深让他们捉摸不透。明明只是一个年轻人,道行却足够隐藏她真实的想法。
她不生气,也不激动。像是一切早有预料,只是在等一个确切的结果。
最后是于先生先开口道:“小诵啊,这件事情就算了吧。你妹妹还小,她们不懂事。其实是我的错,是我最近忽视了她们,没给她们做正确的引导,她们受刺激了,才会出现今天的事。你就再给她们一个机会,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章诵不为所动,笑道:“能够完整策划出整个案子,并且分析出我的弱点,调查了我的过往,还花钱打点好记者,写好通告,迫不及待来学校对我进行逼问跟污蔑,这也叫不懂事吗?那等他们懂事了,得是什么样的旷世奇才?”
警察低着头笑了下。
章诵看向警察:“您认为这些孩子还不懂事吗?”
“即将成年的人,不能叫孩子,顶多叫青少年。”警察说,“如果都这把年纪了还不懂事的话,的确需要一点社会铁拳的毒打。”
“不是!”赵女士急道,“那你想做什么?小诵,他们是你弟弟妹妹,你不会想”
章诵冷眼看着他们,闭上眼睛沉思片刻,随后冷淡道:“收买我。”
于先生一时错愕:“什么?”
章诵:“先声明,我对赔偿的要求很高。希望你们也能大方一点。”
众人连带着于息争都愣住了。
他还以为章诵会借此跟他们拉近关系,然后卖个人情的。没想到她会来个一波收割。
赵女士的丈夫被气笑了:“说到底还是只认钱,果然没有教养。”
章诵瞥向他,冷笑道:“我这样叫没有教养?那……教出两名仅因为嫉妒就敢犯法的子女,然后要求受害者必须原谅他们,就是你的教养?不,这只是你出生在罗马的阶级带给你的错觉。用网友的话来说叫婊,用我的话来说叫不要脸,用你的话来说叫白日做梦。”
男人从没被人这样当面奚落过,猛得站了起来。
章诵警告道:“原谅你子女的罪行,不是我的义务。你尽可以跟我硬碰硬,看看现在谁是弱势群体。”
赵女士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坐下,别在这时候捣乱。
气氛一触即发,似在点燃的边缘。
章诵此时特别冷静。无论是头脑还是心绪。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我们之前有感情吗?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吧?我没有贴着你们喊爸爸妈妈,让你们接纳我,分我遗产,给我补偿,尽身为父母的责任。也没有要求我的弟弟妹妹承认我的存在,尊重我的地位,和我相亲相爱。纵然我跟你们的基因切实有一定的关联性。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的子女依旧对我进行了伤害,让我感到非常愤怒。”
章诵喉咙干涩,她端过塑料杯抿了一口,继续道:“你们唯一一次肯平等地坐在我对面跟我商谈,是为了让我做出让步,放弃自己应有的权利。既然没有感情,哪里来的面子?我有自知之明,我以为你们也有。”
于先生:“我们也有为难的地方,我们也在……”
章诵抬起手制止道:“我真的不喜欢,看见你们在我面前,勉强又虚伪地说关心我的样子。你们说的谎言,假到能让人一眼看穿。回头看看。”
几人转过身。
于息争两手插兜,半阖着眼,神情淡漠而疏离地看着他们。
即便他们之前有几十年的养育经历,最后还是说散就散了。
于先生跟赵女士忽然明白了什么。
章诵说:“就算我这二十几年,是陪伴在你们身边,结果还是一样的。我们只会比陌生人好上一点点,而维系着那一点点的,就是钱。这明明是你们自己的观点啊。”
二人哑口无言。
章诵吐出口气道:“以前没有得到过一句对不起,我现在也不稀罕。既然大家都吝啬感情,那就谈钱吧。这是我最大的诚意。想好了吗?要不要收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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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阳光弱了一点,天气开始转阴。
章诵走出警局,打了个喷嚏,又赶紧把外套穿上。
于息争从后面出来。章诵喊道:“顺个路,我也回学校。”
于息争掏出车钥匙,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冷静地做好长期规划。你又不恨他们,没必要赶尽杀绝。现在这样,我们资金是有了,但以后有了什么问题,好像也没人去求助帮忙了。”
章诵:“在你心里,我是个多虚伪的人?”
于息争回头道:“你不是说你有自知之明的吗?”
章诵笑了起来:“再虚伪的人也是有点脾气的。我就是不高兴怎么了。”
卖人情也是一种交易。但还要小心翼翼维系双方感情,被人猜忌是否别有用心。相比起来,做一个纯粹的坏人就快乐多了。
两人坐进车里。
于息争问:“听点歌?”
章诵:“看起来你也很开心。”
于息争:“看热闹的人当然开心。而且现在公司不是有钱了吗?”
章诵将手枕在脑袋后面,喜不自禁道:“唉,是该想想怎么花啊。”
一种关于有钱的,甜蜜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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